他语调又冷又坚决,断然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消息很快传到了长青宫。灵沼最喜欢第一时间将打听来的事情禀告扶薇。
    扶薇轻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她正摆弄着玉盒里的香料。忽地想起了什么,她抬眼看向灵沼,问:“陛下怎么说的?”
    “啊?”灵沼反应了一下,才仔细复述宿流峥说过的话。
    最讨厌背后编排,尤其是编排女子的浑话。
    宿清焉也说过类似的话。
    扶薇恍惚间,想起曾经在水竹县的茶肆里,宿清焉与说书先生讲道理的样子。
    扶薇慢慢弯唇,唇角浮现些柔和的笑容来。
    因为两个小太监的插曲,宿流峥本来要来长青宫,也心情不好地转身回了自己宫殿。因为他压不住脸上的怒气,又不想黑着张脸去见扶薇,这不是让她心烦吗?
    她本来就够嫌弃他了,他不能再让她对他的嫌弃加深啊。
    晚上,宿流峥才过来找扶薇。
    扶薇已经沐浴过后,慵懒偎在了床榻上,手里拿着卷书翻看着。天气正是热的时候,窗户开了半扇,窗外花草的幽香被夜风吹进来。
    不同于江南黏糊的风,京都夏日的夜风虽热,却没有那么黏湿腻人。
    宿流峥大步走进来。他怀里捧着个大箱子。
    他将大箱子往扶薇身边的床榻上一放。瞧着他的动作,扶薇就知道这箱子恐怕不轻。
    “什么东西?”
    宿流峥把箱子打开,一片琳琅亮晶晶立刻映入眼帘。他献宝似的说:“我在国库里挑了大半日,好看的都拿来给你!”
    扶薇:……
    “我不需要这样,还回去。”扶薇说。
    宿流峥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气恼地直起身来,目光沉沉地盯着扶薇。
    扶薇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只好暂时哄着她,明日再让人将东西送回国库。她说:“把东西放下面去,把床褥弄脏了。”
    “你要了?”
    扶薇轻“嗯”了一声。
    宿流峥这才开开心心地抱起箱子,他环顾左右,将其搬到窗下架子旁。
    扶薇拿着帕子,拂了拂床褥被箱子刚刚压过的地方。帕子落了地,她一手撑在榻边,俯身去拾。
    夏日轻薄的衣衫拢着她婀娜的身子,纤细的脊背与腰身在薄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胸前春景一览无余地落入了宿流峥眼中。
    扶薇捡起了帕子,宿流峥已经奔到了她身前,她的手腕被宿流峥握住,扶薇抬眸望去,望见宿流峥毫不遮掩被火烧着的眼睛。
    扶薇默了默,没有去挣脱。她只是说:“关窗熄灯。”
    宿流峥依言去做。他折身回到床榻时,顺手扯下绑着床幔的布条,放下床幔。
    床幔缓缓降落,布条却留在了宿流峥的手中。
    宿流峥低头看着垂着掌中微漾的布条,鬼使神差地没有将它放开,而是用它去绑扶薇的手。
    扶薇愣了一下,蹙眉瞪他:“你干什么?”
    “我想把你绑起来。”宿流峥脱口而出。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布条一道又一道地缠在扶薇的手腕上。
    扶薇怔怔望着他。
    扶薇忽然就想起那一次,宿清焉语气轻柔地问她可不可以将她绑起来。
    扶薇望着宿流峥的面容,一阵恍惚。
    她心里忽地生出遗憾来。那一日,宿清焉到最后也没有绑她。扶薇自问自己真的了解宿清焉吗?那个风度翩翩永远没有负面的人,也会突然生出想要捆绑她的想法。宿清焉温润如玉的表现之下,她真的了解他的内里吗?
    扶薇看着眼前的宿流峥。
    宿清焉的内里,就在她眼前。
    第059章
    扶薇慢慢垂下眼睛, 看着自己被交叠捆绑起来的手腕。
    宿流峥打了个结,忽又迟疑了。等下扶薇又要凶巴巴地骂他、打他,宿流峥甚至一瞬间的怀疑, 若扶薇执意不准,他还能坚持吗?他有那个志气吗?
    他抬眼去看扶薇, 去细瞧她的神情。他甚至为了得偿所愿, 放柔了声音去央求:“我会有分寸,不会胡来的。”
    扶薇轻“嗯”了一声。
    宿流峥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脑子里还有一点懵。扶薇居然同意了?
    他试探着去解扶薇的衣服,扶薇神情淡淡亦不见厌烦和抵触。
    宿流峥胆子打起来, 将扶薇的脚腕也绑在了床柱上。
    扶薇:……
    扶薇欲言又止, 仍是默许了他。
    她默许宿流峥的胡来,任由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扶薇有时望着他心中一片困惑和茫然, 可是下一刻又被浪潮卷得理智散去,聚不了神。
    扶薇放纵了宿流峥, 也放纵了自己。让自己跟着他于浪潮中晃漾。
    长夜慢慢, 扶薇昏睡过去。双手被绑着,她动作别捏地趴在枕上睡去。
    宿流峥解开缠绑在她手腕上的布带,看向她的手腕,惊见她皙白如雪的手腕上被布条勒红了一道。
    他明明绑的时候没有绑得太紧啊!
    宿流峥的视线再落在扶薇的身上。她纤柔似雪的锦缎玉.身之上,斑斑红痕,皆是他所留。
    宿流峥看着自己的杰作, 突然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在夜色里十分响亮。扶薇在睡梦中亦微惊地蹙了下眉,可疲乏让她没有睁开眼睛,继续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 宿流峥白日去朝堂忙碌,到了晚上夜夜宿在长青宫。
    陛下的一举一动皆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宫里上上下下原先还因为扶薇身份今非昔比而有了轻怠。可如今陛下夜夜宿在长青宫,反倒是敲打了宫人,宫里的人哪里还敢怠慢?恨不得变着花样哄着、供着扶薇。
    “这几日都忙着什么?”扶薇问。
    “认人。”宿流峥神情略显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大臣太多了,还都穿着一样的朝服,难记啊!”
    扶薇纠正他:“朝中文武百官的朝服皆按照品阶设定,并非都穿得一模一样。”
    “反正都差不多。”宿流峥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而且几乎还都是老头。他们要是穿得花花绿绿的,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可就好记多了!”
    宿流峥眼中光芒一闪,顿时有了个主意。
    第二天上朝时,他下令让所有朝臣明日起不许穿朝服上朝,都要穿私服,且必须穿昨日在家中时穿的衣裳,连续穿七日。
    下了朝,朝臣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着陛下这道旨意的深意。所谓君心难测,陛下的任何一道命令都会让朝臣多想。
    “陛下莫不是打算进行朝臣人员调动?意为暗示咱们,今日品阶未必是明日品阶。”
    “或许陛下是想革新品阶制度,重新梳理出一套官员品阶制度?”
    “要我看,陛下让咱们穿着常服上朝,何况不是在敲打咱们,不管现在身居几品,不管官大关小都是陛下的臣子,都该鞠躬尽瘁!”
    “那为何让咱们穿昨日居家常服?莫不是想要看看咱们平日里生活是勤俭还是奢靡?”
    “那明日……咱们是真的穿昨日衣裳还是换布衣上朝……?”
    朝臣们一边议论着一边归家,到了家里仍在冥思苦想,恐怕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他们万万想不到,宿流峥只是想更方便地认人而已……
    宿流峥一回京就开始捏着鼻子接手朝政,可登基大典却是挑了黄道吉日,晚了些时日。
    御绣坊所有绣娘日夜赶制,为新帝裁了多套龙袍。
    灵沼领了扶薇的命令,往御绣坊跑了一趟,让他们将做好的龙袍送到长青宫里。
    御绣坊的管事太监连连点头,送走了灵沼,管事太监在心里感慨——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长公主。
    龙袍送到长青宫,扶薇一件件仔细翻看,又不厌其烦地让宿流峥一件件穿给他看。
    宿流峥已经换了好几身,终于不耐烦地问:“不都一样?”
    “看来你不仅是不认人,而且是眼神不好。”扶薇又拿了一件龙袍递给他。
    她挑眉:“不耐烦了?”
    “没有。”宿流峥立刻接过来,将龙袍换上。
    换几件衣裳有什么可不耐烦的?扶薇花心思给他挑选,他高兴还来不及。
    “怎么样?”宿流峥换好了衣裳,屁颠屁颠地转了个身。
    “衣裳是挺好的,就是没个皇帝的样子。”扶薇拿起另外一件龙袍递给他,“选好了,就穿这个。”
    又换?宿流峥把话咽下去,乖乖地换上。
    扶薇走过去,绕着他慢步走了一圈,将他袖口和后衣襟的褶皱抚平。她再打开桌子上的箱子,在里面仔细挑选玉佩。
    这些玉佩已经是下面的人仔细挑选过一轮了。扶薇虽然不太喜欢佩戴首饰,可她对金银玉石首饰的眼光很挑。她仔细挑选着,一会儿不满意地摇头,一会儿又将稍微满意的玉佩放在宿流峥的眼前比量着。
    “就这个。”扶薇垂着眼睛,将一块雕着闲云孤鹤的上好玉佩戴在宿流峥的腰间。
    宿流峥垂眼看她,因为她对自己的上心,有些不自在。
    扶薇这才想起来问宿流峥他自己喜不喜欢。她抬眸望向他,问:“你觉得如何?”
    “好。”宿流峥连看都没看,嘴已经比脑子快一步做了反应。
    他又问:“都挑好了是不是?”
    扶薇摇头,道:“不仅要戴玉佩,也要搭一个香囊才好。”
    扶薇打开另外一个盒子,里面摆着几个绣娘精心刺绣的香囊。
    挑选香囊要简单许多,根据刚刚给宿流峥挑选的龙袍和玉佩,选一个颜色相宜的便是。
    宿流峥问:“什么时候你能给我绣一个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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