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均低着头不敢说话,恨不得缩到地底下去。陆宛道:“是晚辈,是晚辈非要他留下吃点心的,并非小均所愿。”
    小均抬起眼皮看了陆宛一眼。
    老者坐回椅子上,喘得像个破风箱。草庐四壁挂着许多草药,架子上也摆着数种药材,陆宛心念一动,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前辈,这几日我吃的药是您开的方子?”
    那药其苦无比,不过见效倒是很快,若是让陆宛自己来开药,陆宛都不见得能开出这样好的方子。
    老者不说话,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陆宛顿时钦佩不已。
    “小儿,”老者看着他,再看一眼小均,“老夫时日无多,一身本领却无人继承,若是老夫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教,你可愿意学?”
    陆宛眼睛一亮,随后想到了什么,面露难色:“不瞒前辈,晚辈师从蝶谷姬慕容,恐怕……”
    “你不必拜我为师。”
    老者淡淡一笑,从这一笑中隐隐可以窥得几分洒脱风度。
    “只要你能像老夫保证,老夫授予你的东西,你往后可以教给我这木头脑袋的孙子,不得有所保留。”
    听他这意思,竟然是想要小均托付给陆宛。
    第58章 笼中困雀
    小均蹲在地上两手托腮,几次偷看陆宛,满脸的欲言又止。
    陆宛挽着袖子坐在草庐的屋檐下吭哧吭哧搓洗着木盆里的脏衣服,手指的指节被水冰的发红。
    他眼下有一圈淡淡的的青灰,半阖着眼,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不过才两日不见,他怎么比之前憔悴了更多。
    小均咬着拇指的指尖,往陆宛身旁靠了靠。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来洗吧。”
    在小均的爷爷眼里,小均向来好吃懒做,能让他主动说出这种话可不容易。
    陆宛摸了摸小均的头,摇摇头示意不用。
    小均脸上干净了许多,不再像个小花猫,头发绑成一束高高的扎在脑后,身上的衣裳也有模有样。
    他看起来年纪与江离相仿,陆宛问过才知道,小均居然比江离大上三岁。
    老者说,小均出生没多久就被他爹丢给了老者,爷孙俩这些年颠沛流离,为了躲避仇家东躲西藏,甚至跑进山里隐居过一段日子。
    但是老者年纪大了,住在山里没法种田,更没有法子打到猎物,小均跟着他饥一顿饱一顿,有时甚至吃不上饭,饿得整日哭嚎。
    他的嗓音到现在都有些沙哑,估计就是小时候哭坏了嗓子。
    陆宛问老者是何许人也,老者只道不可说。
    老者说自己别的东西没有,只有一身医术还说得过去。他愿意将毕生所学全部教给陆宛,只希望等他百年以后,陆宛可以帮他照顾好小均。
    “这孩子跟着老夫吃了不少苦头,老夫不求他以后能有大成,只要别像他爹那般窝囊就行了。”
    老者把话说到这份上,陆宛却犹豫着不肯应下。
    他明白老者后继无人的说辞是假,想要找人托付小均是真。可他现在也是笼中困雀,身不由己,比躲避仇家的爷孙俩好不到哪里去,又如何能照顾好小均。
    不过他倒是可以经常过来帮衬一下这二人。
    小均自幼被老者养在身边,老者能把他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自然顾不上别的。
    于是他形容邋遢,衣着不修边幅,头发都结块了,老者也不闻不问。
    陆宛带着小均回到住处,给他洗了澡,又让下人找来江离的旧衣服给他穿。
    小均虽然比江离年长,却骨瘦如柴,四肢细长,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江离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甚至有些宽松。
    这要是在以前,老者是不许小均接受外人恩惠的,小均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就教过,人情这个东西最难还清。
    陆宛却说:“晚辈受伤是您开的药,这些就当作晚辈的谢礼了。”
    他眼睛黑亮清澈,内里满是诚意,老者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再责备小均。
    可他到底不愿意欠着别人分毫,等陆宛和小均晒好衣服回来,他招手示意陆宛到桌前坐下,将枯树般的手指搭到陆宛的手腕上。
    陆宛的脉象令他皱起眉头。
    收回把脉的手指,老者看了门外一眼,吩咐小均去把外面晾的药草全部翻一遍。
    小均有些不情愿地起身,撅着嘴,脚尖磕在桌腿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见他特地支走小均,陆宛坐直了身子,面色凝重起来:“前辈,晚辈莫非……”
    “莫怕,”老者抬手示意他不必担忧。他沉吟一番,道:“你虽然伤在皮肉,但也失血颇多,有些血气不足。”
    “房事上还是需要节制一些的。”
    没想到他支走小均只是为了说这个,陆宛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从那次江雪澜食髓知味后,几乎夜夜都要过来。
    哪怕陆宛装成一条死鱼,不动弹也不说话,他也自能找到乐趣所在。
    江雪澜做事太霸道,陆宛起初还能装死,到了后面只能哭着求饶,只恨自己不能真的死过去一了百了。
    除去放他走以外,江雪澜在其他事情上对他算是百依百顺,唯独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不管陆宛怎么哭着求饶,他都不会听,甚至还会变本加厉。
    如今被老者一语道破,陆宛又羞愧又难堪,耳尖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江雪澜这个人最喜欢惺惺作态,然而他翻脸太快,丝毫不念旧情,他现在对陆宛虽然很好,陆宛还是很怕他。
    他怕自己惹怒了他,他会迁怒其他人,就像之前打伤晏清河那样。
    陆宛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软柿子,因为没有本事,所以只能任人拿捏。
    江雪澜连儿子都有了,还那么大了,自然不可能有龙阳之好,他这般对陆宛,陆宛如何都想不明白。
    他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江雪澜,江雪澜要如此折辱他。
    陆宛郁郁寡欢,神情低落地回到住处。
    屋中燃着灯,陆宛的脚步顿在门外。
    自打他逃跑那日被江雪澜救回来,他便被安置在江雪澜的住处。这里比他之前的住处要好很多,可是却要日日面对江雪澜。
    男子的身体原本就不适合待在下位欢爱,尤其是江雪澜索取无度,陆宛每次都疼得直哆嗦,致使他现在看到江雪澜就从心底觉得恐惧。
    屋内的烛火晃动,似乎是有人走动。
    “吱呀——”一声,房门被拉开,江雪澜站在门内,神情堪称柔和:“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整个千机教都是他的,陆宛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他会不清楚?
    陆宛抿抿嘴,小声说:“去前辈那里了。”
    江雪澜屈起手指抬起陆宛的下巴,细细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番。陆宛略有些不自在地将眼珠转到一旁。
    “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那位前辈年事已高,还是早些休息为妙。”
    江雪澜放开陆宛的下巴,忽然笑了笑:“前辈今日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如月,我往后会节制一些的。”
    陆宛早知道自从自己跟着江离逃下山失败之后,江雪澜肯定会派人跟着他,将自己的言行举止通通上报给江雪澜。
    只是没想到他们连这个也要说。
    他羞耻地蜷起手指,摇摇头,想让江雪澜不要继续说了。
    不料江雪澜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故作惊讶道:“莫非如月不愿意?”
    陆宛小幅度,但是很快速地摇了摇头。
    他一句话都不说,江雪澜挑了挑眉,心中已经开始不悦。
    不过他也清楚,陆宛因为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对他十分抵触,若是把他逼急了反倒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他很快压下心头不悦,牵起陆宛的手进到房中,门外的守卫适时出现,在二人身后关好房门。
    陆宛的手很冰,手背青白,看起来无甚血色。
    江雪澜摩挲着陆宛的手,柔声道:“这么冰,这几日我让厨房给你炖的汤是不是没有好好吃。”
    当然,那些汤全都进了小均的肚子里。
    陆宛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所以一言不发,抽出自己的手,默默地走到床边开始换衣服。
    他背对着江雪澜褪下衣服,被衣服所遮挡的后背上满是情色痕迹。
    身后的目光灼热,陆宛倒是很安心。
    江雪澜有一点好的地方就是他承诺的事情不会轻易反悔,既然他自己说了要节制,今晚大概是不会碰他了。
    陆宛庆幸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却低估了江雪澜不要脸的程度。
    他只说自己会节制,并没有说完全不碰陆宛。
    哪怕是用手指,或是嘴唇,他也要将陆宛弄得喘息不止,泪水涟涟,闭着眼睛推搡,哑着嗓音低声求饶。
    他很喜欢陆宛向他服软的模样,所以陆宛越是求饶,换来的往往是变本加厉。
    陆宛想不到这其中的干系,每每承受不住了还是要哭着告饶。
    再说孟青阳这边,陆宛的师兄受了内伤,不宜动怒,否则心气郁结,不但不利于伤势,甚至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孟青阳想留在千机教向江雪澜讨一个说法,但是陆宛将晏清河托付给他,他只好亲自护送晏清河上武当去找姬慕容。
    孟二姐那边也不断来信催促他,说京都来的人在府上没有见到郡主,已经往折柳山庄去了,让孟青阳赶紧带着郡主回去。
    事关他姐夫的官途和折柳山庄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扶风郡主。
    孟青阳没有法子,只得让陈百川先带着晏清河回去,自己匆匆赶回折柳山庄。
    郡主已经在折柳山庄住了有些日子,每日都在庄前翘首以盼,等着孟青阳回来。
    孟夫人将她这副小女儿姿态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喜的是若是郡主能和他们家老四成了,也可以牵制住他,免得他整日到处跑,令孟夫人为他提心吊胆。
    忧的是扶风郡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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