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暮眨了眨眼睛,十分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犹豫,但被墨镜遮住了情绪。他语气轻软迟疑:“那你……是不是想要礼物?”
    周望川讶异地挑了挑眉:“嗯?”
    商暮说:“你想要礼物,我可以勉为其难地送给你。”
    周望川这下子知道他戴着墨镜是为什么了,伸手摘下他的墨镜,果然露出一双飘忽躲闪的眼睛。
    绝对有鬼。
    商暮抬眼望天:“回家吧。”
    周望川瞥了眼烟盒,发现少了两根:“身体还在恢复,每次最多抽一根,一周最多两次。”
    “啧。”商暮发动了车辆,“管得真宽。”
    话虽这么说着,他却乖乖地把指间燃了一半的香烟递过去,周望川接过抽完,薄荷气息沉入肺腑,吹散了几分酒意。
    到了家里,商暮磨磨蹭蹭地不肯开门,周望川静静地看他折腾。商暮叹了口气,打开房门,推着周望川来到书房,豁出去似的说:“行行行,看吧看吧。送你的礼物!”
    一人高的青灰木色柜子矗立在角落,明明出门前还没有这个柜子。
    一共六层,每一层都放满了东西。下面三层是锦旗,上面三层是荣誉证书,全是周望川从大学起就收到的,整整齐齐地按时间排序。
    商暮走到他身后,把今晚的新证书放入柜子的对应位置,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嗯……我从……咱妈家里搬来的,你的证书啊锦旗啊什么的,又顺便归类排序。”
    周望川深深地望着他,神情微动。
    商暮挠了挠头,又道:“那什么,呃,人总有说错话的时候,对吧?我都送你礼物了,你不许再斤斤计较。”
    他说着,看了一眼客厅。半年多前的那个夜晚,他曾站在那里,说出了分手,紧跟着一大堆伤人的尖锐话语。他将尖刀对准他沉默温和的爱人,却并未从伤人的恶语中获得满足,只有变态扭曲的短暂快感,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后悔。
    他从不表露出来,但他确实是后悔的。
    夏季的夜晚,明月如霜,好风如水,风叶细细鸣廊。
    周望川望着眼前的人,声音有些低沉:“你知道,我从不会怪你。”
    商暮瞅着他,嗤笑了一声:“得了吧,你不怪我,那你还离家出走。”
    周望川:“……”
    他走过去把人抱上书桌:“那是意外。”
    商暮的腰身被揽着,两人身体紧贴。他晃了晃垂在桌边的腿,用柔韧的大腿环住周望川的腰:“不许再离家出走。”
    周望川道:“没有离家出走,也没有怪过你。去年十月在医院,我不是说过了么——你答应去做胃镜,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在我这里,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你也不要再介怀了。”
    商暮眨了眨眼睛,感觉心脏被柔柔地抚摸了一下,他唔了一声。
    周望川亲了亲他,和他鼻尖相贴,问:“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你这段时间养病,不是嫌无聊么?刚好我也攒了些年假,可以出去玩玩。”
    “好啊。”商暮立刻应道,“去什么地方?”
    “雪蝉山。”
    ***
    那年他们吵架最凶的一段时间,其实来过一次雪蝉山。
    那段时间,两人感情几近破碎,处在分手的边缘。周望川偶然听说雪蝉山有一条情侣栈道,凡是走过栈道的情侣都会和好如初。从来都沉稳理智的医生选择了相信玄学,邀请他正在冷战的爱人一同前去。
    本以为没有希望,但商暮竟然答应了。
    雪蝉山山路陡峭,所谓的“情侣栈道”是一段几近垂直的台阶,需两人互相搀扶照应,才能过去。
    彼时商暮仍在生气,冷着脸大步走在前面。周望川紧跟着他,在山路的一侧看到了一朵野生的红玫瑰,亭亭玉立于荒野之上,颜色是纯正的艳红,像是一盒远古的朱砂。
    他不过停了几秒,商暮已经远远领先,单薄的身影夹在如织的人流中。周望川追上去,想着,等下山的时候,再告诉他关于那朵红玫瑰。
    那一年,在陡峭的情人栈道前,商暮明显地脚步一顿。周望川抓住这个机会,上前握住他垂于身侧的手,两人一起过了栈道,相握的手却没再撒开。
    上山又下山,两人的手一直交握,渗出汗水也没松开。却没人说话。直到原路返回,再次经过陡峭的情人栈道,受人流冲撞,两人的手松开了。
    商暮又开始心情不好起来,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那个时候周望川在后面追他,想到他们这些年来破破碎碎、缝缝补补的感情,他想——
    “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可是……
    落日的残阳洒在商暮颤动的黑长睫毛上,他略微抬头,残阳照亮了他一半侧脸,清冷又寂寞。
    周望川追上去,再次握住他的手。
    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可在今天的日落时分,他仍然爱他。
    被握住手的商暮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眉心拧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周望川指着石阶旁的泥土,告诉他:“上山的时候,这里有一枝漂亮的红玫瑰。”
    商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只剩光秃秃的花枝。
    周望川道:“但是被人摘走了。我当时应该摘下来送给你的。”
    商暮望着他,眉心渐渐松开。
    周望川笑了笑,道:“等下山,我再买来送你,好吗?”
    ……
    “喂,发什么呆呢!”
    周望川回过神来,商暮正站在几级之下回头看他,神色奇怪。旅游旺季,下山的人流络绎不绝,两人被挤开了。
    周望川突然想起来了——那年他上去拉住商暮的手,商暮回头望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不耐烦。那是紧绷后的松弛,是期盼实现后的释然,那拧起的眉心、垂下的眼睫,只是为了掩盖目光的舒展。
    其实仔细观察,商暮大步走在前面时,右手一直微微向后,似乎是在等着被握住。
    “喂!”商暮不满地又喊了一声,“想什么呢,不准发呆!”
    周望川一笑,拨开人流,大步上去握住他的手:“我在想,偷一枝玫瑰给你。”
    上山的时候他看见,同样的地方,又长出了一枝野生红玫瑰。
    商暮唇角勾起:“哦?遵纪守法的周大医生,也会随意攀折野生花草吗?我怎么不信呢。”
    周望川说:“只是因为此时此刻,我想送你玫瑰花,等不及了。”
    商暮道:“别想了,多半已经被人折了。”
    “万一呢?”
    “那去看看,走快点。”
    商暮说着,加快脚步,周望川含笑地紧跟着他。
    上山人,下山人,人流如织。两人十指相扣,紧紧缠绕,再也没有松开。
    (完)
    第43章
    1、纹身与新的癖好
    在初夏傍晚的纹身店,落在纹身上的一吻,填满了商暮多年来的空虚。治好了恋疼的同时,也滋生了新的癖好
    比如,他现在喜欢纹身处被吻
    发作频率比原先更高。每隔一天,没有吻落在纹身处,他就会浑身发痒,想发脾气.
    对于这个爱好,医生表示完全可以接受,且不用治疗
    左上腹的玫瑰纹身,艳红如朱砂,沾上汗水时,尤为鲜艳欲滴
    周望川每次吻上去时,商暮会抓紧他的肩膀,腰腹微微起伏,似乎是怕痒,又渴望痒.
    吻如羽毛轻轻覆盖。
    但纹身的质量似乎不太行。不到半年,艳红的玫瑰就褪色了,变得浅淡
    纹身师却表示不背这个锅。说之前从没发生过褪色的情况,一定是客人自己作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2、学长的厨艺
    周望川此人,工作很忙,休息日偶尔还会被叫回去出急诊。但他仍用坚持不懈的钻研精神、高涨的热情、勃勃的野心,在有限的时间里,发展自己的厨艺水平
    他喜欢发明新菜,挖掘新食材,比如将某种滋补的中药材作为食材。
    他对自己的厨艺很满意,每天都做饭给商暮吃,偶尔研究出新菜式,还会来一顿夜宵加餐.
    在商暮做完手术住院的那段时间,周望川发挥厨艺,每顿都做营养清淡的滋补餐。偶尔他做手术来不及做,就会让父母家的保姆做好饭送来.
    有一天可能是保姆记错了,商暮正在吃周望川做的饭,保姆却又送来了一份,色香味俱全
    护工钟阿姨正在整理房间,看着他面前的两份饭菜,笑道:“周大夫医术了得,这做饭水平好像般啊。
    商暮艰难地吞咽下去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喝了一口汤,道:“术业有专攻嘛。
    钟阿姨鬼鬼崇祟地趴门口看了看,回到床边压低声音道:“周大夫不在,难吃就别吃了,我帮你扔掉,你吃保姆送来的那份。
    她指了指保姆刚送来的,明显是专业厨师做出来的饭.
    商暮果断地摇头:“不行。
    过了一会儿周望川来病房看他,检查了他的身体,又随口问道:“饭吃完了么? 好不好吃?
    商暮道:“好吃。
    周望川笑得露出牙齿:“那我明天再给你做
    “行啊。”商暮道。
    去外面餐厅吃饭要付钱,吃家人做的饭不用付钱。夸赞一句“真好吃啊”,就相当于付钱啦。
    3、关机
    周望川开着车,远远地就看见商暮在路边等着他,低着头,一副不太精神的样子.
    他开过去停在路边,商暮拉开车门上车,一言不发地系好安全带,在嘴边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周望川了然:“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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