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江宁府衙门的大堂上,整整一夜,灯火未熄。
    案台旁,两根足有儿臂粗的巨蜡已经烧至见底,跳动的濒临熄灭的烛火映着夜明前的阴霾,分外有种叫人心底生寒的冰凉。
    本是堆放卷宗文书和惊堂木等的案台上,现在就放着一支精铁打造的封筒,大堂上仅有的两个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
    这不是普通的封筒,就着烛火的光亮仔细观看,不但制造它的精铁铁质极纯,恐历千锤百炼方得,而且打造工艺无比的复杂精巧,封筒外有个类似顶针的小小机括,一旦触动,封筒里暗藏的七根淬过剧毒的银针立刻以雷霆万钧之势崩出,无论是钉到骨头上,还是打入血管里,都必死无疑。
    这样的犀利凶物,自然不会是普通的暗器,连四哥都不得不承认,它即使已经用过、即使空空如也的摆在桌上让人看,仍是有种叫人心虚脚软、暗生怯惧的奇异魔力,就算是他,也要深深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狂跳,才可以冷静下来盯着它。
    “不会错的,这这就是蜀中唐。门威慑天下的独门暗器,号称月下追魂、见血封喉的‘赤血蔷薇’”韩琦肯定的说道。
    “蜀中,还唐门?!”四哥要晕菜了,卧了。个操,这怎么越过越不对劲了,老子是穿越到了大宋朝,不是进了武侠小说,武高的女人多也就多了,反正都是要被他收的,以后还可以顺便当保镖,这怎么又冒出来个蜀中唐门!?
    “大人不知道蜀中他们?”韩琦诧异地看着他。
    “知道,蜀中唐门嘛,暗器和毒药。都很厉害的,是不是?而且还经常有年轻漂亮又傲娇的门主孙女儿出来江湖野,我怎么会不知道。”四哥眼睛一横“我纳闷的是,为什么空幻会有蜀中唐门的独门暗器,难道蜀中唐门也和这帮反贼勾结在一起,联手要反我大宋吗?”
    他踌躇了一会,不见韩琦答腔,侧眸一瞥韩琦也是。满脸的迷惑不解,喃喃地道“大人,末将其实也挺纳闷的。”
    “你纳闷什么?”
    “末将纳闷大人明明不会不会”韩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疑窦“大人不屑学武,那又是怎么把这‘赤血蔷薇’挡下来的?”
    四哥眯着的眼睛猛地一张,虎躯剧震,似被牵动。起心中的无限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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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啊,姐姐。刚才你又救了我,现在是我欠姐姐一条命了。”秋夜寒凉的晚风中,他眼含热泪,倾吐着对神仙姐姐的思念。
    “铿!”的一响,冰魄玄霜剑倒撞入鞘,满院寒光顿时收止。
    神仙姐姐终于别过她淡雅如画、不沾尘俗的面孔,冰冷的美眸从他浸润着泪水的脸上扫过,恰如空山古井,不起一丝波澜。
    “是么?那你的这条命,我不要了。”无情的冷漠仿佛严冬里呼啸而过的寒风,一瞬间,冻结了他胸中所有的激动和热情。
    他石化一般地怔在原地,呆呆望着神仙姐姐转过他雪莲般飘然的袅娜身影,仿佛写意水墨中走出的画中谪仙,根本不属于这个混浊喧嚣的尘世。
    夜风寒凉,吹冷了四哥燃烧起的心,也吹乱了神仙姐姐雪白的长衫,但却丝毫无损她玉洁冰清、欺霜压雪的仙子韵致,仿佛洛神凌波,又似嫦娥下凡,宛如清泉般的出世神韵沁谧着这个暗藏着凛然杀机的小小院落。
    “姐姐!”四哥哽咽着又喊了她一声。
    依然是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反应,早已臻至“心神无碍,世事归尘”修心境界的神仙姐姐,一双星目澄波的美眸只是凝着远处的凄迷星空,夜雾里浮出她不沾染半点尘俗的雪骨冰肌,望之静穆,观之澹然。
    因为寂寞而美丽,集女性完美于一身的神仙姐姐,这一刻,像浩瀚深沉的大海,像清辉映射的明月,像寂寥无垠的星辰,使人痴迷,但更让人心痛,明明近在咫尺,可她的心却像冰封在遥不可及的远方,让人充满怜惜,让人痛的无由。
    “好姐姐!”他挥泪喊到,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纵被寒剑穿心,曝尸当场,也要去到神仙姐姐身边,为她驱走寂寞!
    他扑过去了,飞扑过去,没有任何的顾虑和迟疑,就算迎着冰魄玄霜剑的冷锋,把心往削铁如泥剑刃上撞,他也要扑过去,哪怕是浴血满身、魂断花下,也要用真情温暖神仙姐姐封冻的心,唤回她对人世间的眷恋。
    没有刺骨的寒凉,也没有耀眼的蓝芒,神仙姐姐手里的冰魄玄霜剑终于没有刺出来,阒夜中天,依旧是月华满照。
    然而四哥这一扑,无奈却落了空。
    在他奋不顾身地扑过来的时候,神仙姐姐没有任何的动作,不看他也不抬眸,甚至连足尖都没有动,曼妙的仙子娇躯凭空“飘”起,踏着月色乘风远去。
    “姐姐,神仙姐姐!”四哥跳脚大喊,融入月光下的仙子却连头也不回,窈窕动人的轮廓转瞬消失在重重夜色之外,依稀只有她转身飞上天空时的一抹侧影深深映在四哥脑中,那是一瞬间显露的玉颜,冷冷的眉山间清冷飒烈。
    这算什么?这是告诉我,昔日恩情已了,他日再见只有以仇敌的身份拼个不死不休么?四哥心里一阵阵刺痛,咬得连嘴唇都沁出丝丝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几个月来的牵挂和思念,换来的是这样惨酷的重逢!
    瑶宫寂寞锁千秋,九天御风只影游,不如笑归红尘去,共我飞花携满袖!
    姐姐,好姐姐,不要走啊,留下来,我会给你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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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宫寂寞锁千秋,
    九天御风只影游,
    不如笑归红尘去,
    共我飞花携满袖”
    他喃喃自语地念着,一脸哀恸之色,看得旁边韩琦直发愣。
    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躲暗器就变成这样子了?!也亏得他是岳麓书院出身,不敢自夸满腹经纶,但是四哥吟念的诗句什么意思还是一听就懂滴。他不知道天丁大人和行刺圣上的女反贼有诺大瓜葛,还以为天丁大人和唐门的什么姑娘哎呀呵,大人该不会是和唐门的女人勾搭——错了,该不会是唐门的什么姑娘唐大小姐追求大人不成,因爱生恨,把家传的独门暗器给了空幻,要他们来取大人性命,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让给旁人
    哎呀妈呀,这女人真是可怕。
    逛ji院的逛掉了十年寒窗苦读的韩琦,对此深有体会,寒噤噤地打了个颤,不敢再探究下去,过问大人的私事,转身悄悄地离开,忽然“啪”的一下,肩膀被大人按住,生脱硬拽地把他拉了回来:“我还没问你,收网的事情怎么样了,抓了多少,几条的预定的‘大鱼’拿住没有。”韩琦的羞愧低头:“大人,属下无能,抄了和李元昊有瓜葛的五处据点,抓到的全是小鱼小虾,‘大鱼’不是跑了,就是就是凭空消失,或者”
    “死了?”
    “是,卷宗里好几个写明白的和上层有密切接触的空幻成员,在我们的人控制了据点开始拿人的时候,全都自尽了,有服毒的也有吊死的,一个活口也没拿到——大人,末将这就亲自带人去还没有动手的地方”
    “不必了。”庞昱叹息着摇摇头,苦涩的笑容中隐有几分自嘲“如果我没有猜错,江宁府衙,司马池身边,一定有空幻安排的内鬼,卷宗里记载的内容他们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能洞悉先机,快我们一步。”
    “内鬼?怎怎会的”韩琦吃了一惊“司马大人明明说了,这些卷宗是多年来精心搜集、秘密保存,能够接触到的”
    “包顺心的事,除了你我也谁也没告诉,一直是单独在办,连让禁军去监视夫子庙和他的住处都是另找理由,根本不可能泄露!但是为什么包顺心上吊自缢,被对方预先洞察,借机布局,差点连我都搭进去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江宁府衙,能够接触到卷宗的人里,有内鬼!他们早就料到我会去劝降包顺心,也算准了包顺心必定会被我说服,于是将计就计,利用他的死做了一个陷阱!”
    “而且!”这时的四哥已经完全恢复了应对诡计阴谋的状态,思绪从和神仙姐姐的凄冷重逢转瞬回到了同空幻的斗智斗法,眼中绽出洞悉一切的凌锐芒光。
    “而且我是临时改变主意,改变全线收网的策略,让你只抄五个地方的,偏是这五处的‘大鱼’没有抓到一条。所有很明显的,我们手里有哪些情报资料,对方根本了若指掌,不是司马池的衙门出了问题,还能是什么?”
    韩琦倒抽一口凉气,完全没有预料到竟然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果然江宁是空幻的老巢,在这里对方的势力不可小觑啊!
    他咬牙抢抑住心内的震憾,沉声道:“大人,我们要怎办?现在唯一不可能有内鬼,唯一绝对处在我们控制之下的地方,只有一个了:大牢。可是对方已经知道我们是凭借卷宗记录的资料而去抓人的,和李元昊全无干系,挑唆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李元昊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乖乖配合”
    “不,我们能控制的地方”四哥忽然一笑。
    “或许还有一处。”
    “还有一处?是哪儿”韩琦急问道。
    “玄武湖,瀛洲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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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天化日之下,江宁州府衙门,由奉旨钦差、执尚方宝剑掌先斩后奏之权的天丁大人率领,到四面环水的小岛上抓一个女人。
    这实在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要是传将出去,不要说天丁大人颜面尽失,世面上立刻流传出诸如“天丁大人见色起心,强辱孤苦弱女”“色钦差强霸花海,光天化日逞yin行”之类妩媚传言,连猥琐的皇帝姐夫事后都要把他笑话死。
    四哥能做这种伸脸出去让人打的蠢事么?不能啊!所以怎么把紫妍掳回来,好好整治——咳咳,是把紫妍带回来,好好审问,成了眼下的一个难题。
    怎么搞呢?把一个会武,而且武好到可以把昏迷的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台城苑**来的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小岛上**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回台城苑——嘛,衙门有内鬼,关那儿四哥怎么放心呢。想把紫妍“带”回来,实在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不,不要说带,连“抓”恐怕都很难。他身边本来不缺高手,但是龙五被派办事去了,如今不在江宁;对他绝对言听计从的好娘子又被掳失踪;火帅姐姐嘛那天就表示完全不相信南宫大家的挚友紫妍姑娘会是空幻的同伙,想说服火帅姐姐帮他抓人,绝对比登天还难;光凭韩琦和飞羽的两个人,想在人家的地盘里抓人,恐怕
    机会仅仅只有一次,一次没有成以后再不可能有机会逮住这个狡猾的女人,没有万无一失的准备,他不敢贸然出手,惟恐再错过现在仅余的这条线索。
    拖着熬了整整一宿的疲乏身子,他回到了台城苑,打算好好睡一觉,起来了再另想办法。呀拉个呸的,不就一女人么,这世上还有四哥搞不定的女人!
    他刚进院子,还就真真撞上了一个搞不定的。
    四哥陪小公主疯了一天,然后又熬了整个通宵,熬得有些儿精神萎靡,头晕眼花,走进院子的时候也怎么看路,雄沉的虎步却不减威势,惊得在院中悠闲往来的鸽子纷纷展翅飞起,扰碎了清晨的宁静。
    做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他现在只想上床,不是上床睡姑娘,是睡觉!
    这几日来他为了包顺心的事日夜奔走,到头来却是悲惨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毁了一个苦读学子的家,还被空幻算计差些儿丢了命,连带原本计划好的逼降李元昊也亏一篑,还有和神仙姐姐重逢却“被”恩断义绝的打击唉,如果不是神仙姐姐安然无恙多少给了他一点欣慰,恐怕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而不辞辛劳的四哥,连回台城苑都撑不到就已经倒在路边了。
    反正四哥精神状态严重不好,昏昏沉沉地往里走,到了内院一把拉开门,里边乍地香风盈面,里边一个正要推门而出的娇软身子扑了个空,一头栽到他怀里。
    哇——这才真的叫温香软玉、腻酯酥滑!随着娇媚的一声轻唤,满满的两团粉肉挤在胸前,柔腻的触感仿佛是灌满乳酪的滑弹蜜瓜,迷糊的四哥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把搂住人家小腰抱紧了先,再定神一看,呀,抱的可不就是花妖女!
    四哥这不来了精神么,来了精神马上放手,娘娘的,他吃花妖女亏还少了,在蹁跹阁、在花魁大赛,那是一次又一次啊,虽然也是有仇肉偿全讨回来了,不过眼下这当儿谁还有空吃了亏再去讨,外边的事情都弄不完呢!
    刚被女人算计过的四哥不会再傻乎乎的找亏吃了,一把推开花妖女,心虚地瞥了瞥周围,大概是还很早,姑娘们丫头们都还没起床,院子里除了几个知趣的抬头看天的站岗禁军,啥人也没有,这才吁了口气。
    花想容娇媚的横他一眼,捂着撞酸的鼻尖娇嗔道:“大人~~~你这是怎么啦,走路怎这般急,卑职要是破了相,非赖上大人一辈子不可~~~”
    “我回来睡觉。”四哥真的没心情和她废话,沉着脸要走。
    花想容仿佛吃定了他,故意挺着卓挺的**挡在前头,咯咯笑着问:“睡觉?大人昨晚去哪了,莫非又是到花街柳巷”
    “我在衙门做事。”
    “衙门?不会吧,大人脚上有泥,一定还去了什么烟花柳巷。”花想容杏眼斜乜,狐疑的样儿明媚可人。
    “烟花柳巷?”本来就很不爽的四哥一听之下更要气炸了“你是骂我脑子有病还是吃饱了撑得?跑到江宁来放着秦淮河不游,去逛花街柳巷”他眼睛冒火了要,这是侮辱他的人格,侮辱他的眼界啊,呀呀个呸的,老子这几天注定要吃女人亏,要被女人气死么!
    “可大人要是去花船过夜,脚上沾不着恁多泥的啊,咯咯咯咯——”花想容明见他脸色不豫,还要揪着话题不放,调笑戏谑,笑起来的时候身子微低,红滟滟的裙裳襟口露出雪腻酥白的滚圆奶脯,面团捏挤似的诱人乳沟里透着幽甜的玫瑰芬芳,仿佛浓浓的浸花奶蜜,在四哥鼻端萦绕。
    卧了个操,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四哥小腹下头,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花想容娇艳欲滴的脸,邪邪的笑容冒了出来。
    “哟大人这是怎么啦,是念起奴家的好了,想奴家伺候大人么?”花想容抿唇一笑,举手回眸撩人依旧,水汪汪的杏眼里地却依稀多了几分惶若少女的羞怯。
    “还是”柔腻的软语莺音急转直下,迸出某种刺人的锋芒。
    “还是被假冒苏沫雪的那个那个小妮子摆了一刀,心里不忿,偏却又没地儿出气,想把火泄在奴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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