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幽采想。
    明明小时候肚子被蚜虫啃了两个大疤还留下了印子都没觉得有多疼,但这会也开始觉得那些细小的擦伤发痒发麻了。
    特别当裴曜上完药低头在上好药的地方轻轻地吹一吹时,藤蔓上那些细小的擦伤更加发起痒来。
    在山野经受了无数风吹雨打的油菜花沉思了片刻,觉得可能人类治病就是这样。
    总是要吃点苦头的。
    给十几根藤蔓上完药,裴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让幽采所有的藤蔓都摆正给他看。
    幽采不明所以然,老老实实地将藤蔓摆正给他看。
    裴曜研究了一阵,皱了皱眉道:“不对,我记得你藤蔓之前没那么粗。”
    “左边也多了两根,右边第七根之前没那么长,现在比它旁边两根都要长了。”
    幽采有点愣,迟疑道:“有吗?”
    裴曜点头笃定道:“有,我不会记错的。”
    自己老婆有多少根藤蔓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会记错。
    别说是记得住藤蔓,就连幽采叶子上有多少个黑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幽采伸着两根藤蔓,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差别,又听见裴曜问他这样会不会有事。
    幽采晃了晃藤蔓,沉思片刻说:“应该不会有事,我有时就是会乱长的。”
    长着长着都习惯了。
    裴曜还是有点不放心,但黄胜还没到,也只能按下这点不放心。
    ————
    山体滑坡这件事并不小,失联被困的那段时间不光是宋疍家里惊魂未定,裴曜家里同样也在关注着望丹峰近况。
    当天回到s市,给幽采洗干净后,裴曜打算回家同家里人吃一顿饭,顺带让提心吊胆的邓欣女士放心。
    下午四点多,裴曜换好衣服,给幽采换了漂亮的花盆,又在花盆里埋上幽采喜欢的泥土,将幽采弄得漂漂亮亮的带回家。
    一路上,副驾驶上的油菜花摇头晃脑,显然是同他一块回去很高兴。
    因为邓欣女士最近织了很多漂亮的花盆小罩,很适合现在每天都待在盆里的他。
    回到裴宅,裴曜将小花盆放在客厅,上楼去找邓欣女士。
    邓欣女士有前科,对可爱的东西一向把持不住。裴曜很担心捧着油菜花上楼,邓欣女士会忍不住一口啃掉花盆里摇头晃脑的油菜花。
    毕竟有时候裴曜都有点把持不住,很想亲一亲花盆里黄灿灿的小花。
    油菜花被放在客厅,裴曜给他开了电视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里的综艺节目。
    没过多久,裴汀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进门:“没办法,今晚真没空,要回家吃饭,我弟死里逃生回来,肯定要聚一聚。”
    “已经到家了,聚丰公司那边有没有点什么风声,透露一下……”
    裴汀弯腰换好拖鞋,单手解开领带,走向客厅,双手撑在膝盖上,坐在沙发上同电话里的人聊着。
    电话那头的人口风很紧,裴汀说了好一会也没套出什么话,只能一边附和着电话里的人,一边兴致缺缺地瞧到了大理石桌上的一盆油菜花。
    那盆油菜花长得生机勃勃,叶子绿油油的,脑袋上的小花金灿灿,看上去就很讨喜。
    裴汀跟无数个打电话的人一样,习惯性地手上要拽点什么,他一边懒洋洋地附和着电话里的人,一边伸手要拽下眼前油菜花的叶子。
    结果还没碰到,就听到一声暴呵——“你他妈要干什么?!”
    那爆喝如同平地惊雷般,将裴汀吓得一个哆嗦,一脸懵逼地扭头望向楼梯上脸色发黑的裴曜。
    第65章
    裴汀一脸懵,看着楼梯上的人黑着脸一个健步冲到客厅,一把将大理石桌上的油菜花揣在怀里,语气冷冷道:“你手就非得那么欠是吧?”
    裴汀:“???”
    他一把挂断电话,看着裴曜揣着的油菜花,哽了哽道:“干什么,不就一油菜花吗?”
    “又不是拍卖场几千万的兰花,拽个叶子怎么了?”
    裴曜面无表情:“你再说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养的那盆兰花丢给张姨当蒜苗炒?”
    裴汀:“……”
    神经。
    他那盆兰花可是花了几千万买的!
    几千万!
    这黄不拉几的油菜花能跟这那几千万买的兰花比吗?
    跟护老婆一样。
    裴曜低头,揣着怀里的小花盆并不理睬他。
    裴汀扭头,对着从旋转楼梯上款款下来的邓欣女士大声道:“妈,明天我想吃清炒油菜花——”
    “草,裴曜你踩我干什么?”
    “妈——你管管他!”
    邓欣女士四处探头张望,手指掩住唇忧心道:“小曜啊,小采怎么没来?他不是跟你一块在望丹峰吗?”
    “我都听你表哥说了,他可是冒着暴雨进入滑坡地段找你,是不是淋雨太久生病了?”
    小花盆里的油菜花使劲摇晃了一下,同邓欣女士兴高采烈地打着招呼。
    裴曜面不改色地收回重重踩在面前人拖鞋上的脚道:“他没生病,就是太累了,需要补觉,我看他睡得沉,就没把他叫醒。”
    邓欣女士点点头,笑着道:“行,那等小采休息好了,你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请他到家里做客,我们一起吃个饭。”
    家宴是招待的最高礼仪。
    裴汀坚持不懈:“妈,明天能吃清炒油菜花吗?”
    邓欣女士装作没听到。
    裴曜怀里揣着小花盆,一脸冷静地转头就往楼上裴汀卧室走,一边走一边叫张姨跟他一起上楼掐两根兰花做个凉拌蒜苗。
    裴汀在他身后哎呀哎呀叫,说不吃了不吃了,今年都不吃油菜花了。
    裴曜这才停住脚步下楼,路过裴汀身旁的时候还面无表情用力撞了一裴汀的肩膀。
    裴汀:“……”
    他被撞得一个趔趄,刚想说神经啊就看到裴曜一直用一只手捂着怀里那株油菜花的脑袋,似乎像是在捂住油菜花的耳朵,不让那株油菜花听到清炒油菜花这些字眼。
    裴汀立马屁颠屁颠跟在邓欣女士背后,慷慨激昂地告状“:“妈他比我还神经——”
    “我只是找个大师来算算我几千万买的兰花为什么不开花,他刚才还捂着怀里那盆油菜花的耳朵不让它听到清炒油菜花这些字眼……”
    邓欣女士转头,慈爱道:“你们都神经。”
    “大哥不说二哥,小曜,打电话叫你爸爸别再看他那破合同了,给他二十分钟赶紧滚回来吃饭。”
    半个小时后。
    裴宅的就餐区域,鸦雀无声。
    裴曜坐在座位上,装作没看到他爸他妈他哥频频投来的目光。
    长长的实木餐桌上,裴曜身旁的座位摆着一盆油菜花,餐具餐巾一应俱全,好像身旁有这么一个人一样。
    裴汀偏头,靠近邓欣女士小声道:“妈,我就说他比我神经吧。”
    “你看他那盆花也奇怪,昂头昂脑的。”
    邓欣女士:“……”
    她拿着筷子,欲言又止,看了好几次裴曜。
    裴曜目不斜视,给自己盛了一碗冬笋老鸭汤。
    家宴家宴。
    吃饭的时候不把他老婆带上怎么行。
    总不能他们一家人在客厅吃饭,幽采一朵花孤零零地在客厅看电视吧。
    邓欣女士咳了咳,在饭桌下踹了裴父一脚,朝裴父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裴父默默放下筷子,转头望着餐桌上小花盆里生机勃勃的油菜花,委婉地同裴曜道:“小曜,你花粉过敏,那盆盆栽拿去客厅放吧。”
    裴曜一边低头喝着冬笋老鸭汤,一边面不改色道:“不用了爸,我花粉过敏好得差不多了。”
    邓欣女士有些惊喜问道:“真的?怎么突然就好得差不多了?”
    裴曜放下碗,语气沉稳铿锵有力道:“爱生奇迹。”
    邓欣女士:“说人话。”
    裴曜:“脱敏治疗治好的。”
    天天抱着幽采时不时亲一下,能不脱敏吗?
    邓欣女士将目光移到餐桌上那盆生机勃勃的油菜花,研究了两分钟,也没研究出什么奇特之处。
    这株油菜花确实生命力蓬勃,花瓣金灿灿的瞧着也可爱,可也没珍奇好看到吃饭都要摆上桌的地步。
    邓欣女士:“你过敏好了想养花,怎么不跟你哥一样,拍几盆兰花来养养。”
    裴汀立马道:“就是就是,兰花多好啊,花中君子。”
    裴曜徒然警惕起来,一个激灵后立马放下筷子道:“什么兰花?妈妈我不喜欢兰花,我什么花都不喜欢,我只喜欢油菜花。”
    “我从小到大洁身自好,什么花都没碰过,只养过油菜花。别的花开成什么样我可都是看都不看一眼,您别乱说。”
    邓欣女士懵然:“啊?”
    裴曜就差举起手跟小花盆里的油菜花发誓,语气铿锵有力道:“以前我一靠近其他的花,不出十分钟就晕过去了,那花长什么样我是看都没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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