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上可真是好算计,这么大的事,竟然连你这个亲儿子都不告诉!”
    祁昊冷冷一笑,道:“他的亲儿子那么多,又不缺我一个!不跟我说,指不定就是为了防着我呢!”
    孙应奎是个粗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那皇帝老儿算是什么东西,就知道偷偷摸摸算计,不敢正大光明地行事!他和他那个太子,爷两个跟娘们儿一样磨磨唧唧的,能干成什么事儿?”他借着酒意,索性拍着桌子骂了起来,“没有咱们孙家儿郎,这皇位还不知是谁坐呢!”
    祁昊点点头,深以为然。
    “父皇的确优柔寡断,哪有舅舅半分魄力?我瞧着,连母后都比他一个皇帝有主意!”
    “这皇帝给他来做,真是老天瞎了眼!”孙应奎破口大骂道。
    孙应奎越骂越气,把之前积压许久的怒气统统发泄出来。
    “说是让咱们孙家人出征打仗,到了外头又扯后腿,不是军粮供不上,就是兵士人数不够,说到底就是不敢让咱们放开了手脚大干一场!我气不过,跟他当面理论,他却说什么要爱惜兵力,韬光养晦,叫我只守好边城,不可轻易出战!我呸,那鞑靼都要骑在老子脖子上拉屎了,他还叫老子忍!?一个皇上,让他当得跟窝囊废一样!”
    “昊儿,你可别学你爹,是真男儿就该驰骋沙场,开疆辟土,建功立业!躲在皇城里比比划划,就会扯嘴皮子,算什么爷们儿!?”
    祁昊不是第一次听孙应奎说这些话了,闻言不由得点头。
    “舅舅说的很是,我常想着,如若我是父皇,我定要开扩疆土,让鞑靼、高丽、西域、日本这些小国全都臣服在□□之下!到时候万国来朝,四海归服,那才是泱泱上邦的气象!”
    孙应奎听得热血沸腾,起身赞道:“这才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昊儿,你有此等志向,不愧是我孙家的血脉!”
    祁昊笑了笑,随即神情便黯淡下来。
    “只是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空想罢了,太子名分早定,又深得民心,我是没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的了。”
    “呸,太子是什么东西?一个连说话都不敢高声的软蛋!让他当了皇上,就更没有我们的好日子过了!”
    想到祁镇数次劝说祁瞻不可兴兵打仗,甚至还有意削减军费支出,孙应奎又是焦灼又是气恼。
    一个连京城都没出过的黄毛小儿,哪里知道边关的凶险?前线将士忍饥挨饿守着边疆,他却还要削减军饷,那让他们怎么打仗?
    想到此处,孙应奎冷哼道:“他们不叫咱们好过,咱们也不叫他们好过!”
    祁昊见孙应奎一脸气狠狠的模样,不禁皱眉。
    “舅舅,你待如何?”
    孙应奎一拍桌子,豁然起身。
    “都欺负到咱们老孙家头上了,还叫老子怎么忍?索性反他娘的!”
    祁昊闻言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舅舅喝醉了,说话当心些。”
    “谁喝醉了!”孙应奎推开祁昊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反而越发直着脖子喊叫起来,“你是他亲儿子,他还要赶你走,更别说我们这些外人了!”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和你母后想想!你去了封地,日子倒是自在了,我和你母后日子要怎么过?难道你让我们老了以后,在太子手下忍气吞声地讨生活?”
    想到孙皇后,祁昊的心重重一颤。
    他缓缓坐下,半晌才沉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是等舅舅酒醒之后再说吧。”
    孙应奎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怒道:“老子都说了没醉!你就说一句话,到底干不干?”
    “你要是不敢,那跟祁镇那个软蛋有什么区别!?赶紧滚去封地苟且偷生吧!”
    想到祁镇,祁昊脊背一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不想怀疑祁镇,也不由得他不怀疑了。
    他有顾南箫那个干将,只怕早就把谢华香的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
    祁镇面上装得兄友弟恭,手段却如此阴损狠毒,哪里有半分顾念兄弟之情。
    他知道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日后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祁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不能怪他,他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舅舅,你有何打算,咱们商议一下。”
    见祁昊答应了,孙应奎这才露出了点笑容。
    “有什么好打算的,你舅舅我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事情拖得久了,反而容易走漏消息。”
    “以我看,如今皇上病着,宫中定然人心惶惶,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趁他病,要他命!”
    富贵险中求,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祁昊只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紧张过,连手心里都是汗津津的。
    他拿起手边的酒杯,将里面的冷酒一饮而尽。
    “我都听舅舅的。”
    “好!”
    孙应奎重重地拍了一把祁昊的肩膀,随即坐下,两人低声交谈了起来。
    自打送走了顾南箫,梅娘就一直心神不宁,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强迫自己找事情去做,可是就连做菜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有几次连调料都放错了。
    杜秀等人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都当她是累的,劝着让她回家休息去了。
    次日依然没有顾南箫的消息,梅娘越发觉得心里不安,索性连南华楼也没去,安心在家里陪着武大娘和小石头。
    才吃过午饭,一辆宫车就停在了武家门口。
    “太后娘娘口谕,传梅姑娘进宫!”
    这宫车一路从皇宫的方向而来,先去南华楼,没找到梅娘又一路打听着到了武家,这么一条街走下来,宫车后面早已缀了一大串看热闹的人。
    听到内侍尖细的嗓音说完,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
    “梅姑娘又要进宫了!”
    “连宫里的贵人都爱吃梅姑娘做的菜,梅姑娘可真是厉害呀!”
    “照这个架势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梅姑娘就得去御膳房当御厨了!”
    相比众人的兴奋,梅娘听到这个消息,却一丝喜意都没有。
    老百姓们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宫里昨天出事了。
    顾南箫进宫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传出来,这会儿太后叫她进宫,难道就只为了想吃她做的菜?
    梅娘心里有事,却不好显露出来,跟武大娘她们交代了几句,就提着箱子上了宫车。
    宫车一路辘辘而行,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不安的缘故,梅娘总觉得今日的马车走得格外地快。
    进了宫,便有宫女过来接她,带她直接去了慈宁宫。
    太后见了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会做药膳?”
    梅娘一怔,斟酌着说道:“略懂皮毛而已,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你跟箫儿要好,哀家也没什么好瞒你的,皇上着了一场气恼,太医说是肝气上逆,胃脘胀满,皇上这两日吃饭就没什么胃口,又喝了几次太医开的汤药,苦得越发不想吃饭了,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拢共也不过只喝了几口梅子水。”
    “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又生着病,吃不下饭可如何是好呢?御膳房里的御厨们连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了,皇上还是没胃口,太医建议试试药膳,可宫里没有又懂药又会做菜的人,哀家才想着来问问你。”
    梅娘听了不禁蹙眉,思索片刻才说道:“皇上没胃口,民女也没什么好法子……”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眼睛一亮。
    “不过,这几日天热,民女一个徒弟说可以试试用酸梅入菜,民女做过几次,酒楼里的客人倒是都说好吃。皇上既然能喝得下梅子水,不如民女用酸梅做一道菜试试?”
    这会儿太后已经被太医和御厨弄得没了法子,闻言赶紧说道:“好,你就用哀家的厨房,现在就去做!”
    梅娘答应着,行礼出去了。
    慈宁宫的人个个都知道太后正为皇上吃不下饭而心烦,听说传了梅娘进宫做菜,大家不敢怠慢,齐齐围在梅娘身边给她打下手。
    梅娘让人取了一只新宰杀的鸭子,先剁成几大块,然后用盐和酱油在鸭肉上抹匀上色。
    铁锅中放少许油,把腌制好的鸭肉放入锅中,煎至表面金黄,再翻过来煎另一面。
    煎好的鸭肉盛出,锅内留一点底油,下入姜片,胡葱和蒜头等,炒出香味。
    然后放入鸭肉,再加少量热水,同时放入数枚酸梅。
    锅中加酱油,料酒和冰糖等调料,大火煮开后转小火,焖煮至汤汁浓稠。
    取出鸭肉切成小块,摆盘,再淋入收浓的料汁,这道酸梅鸭就做好了。
    第176章 杂粮煎饼
    乾清宫中, 暮色宛如雾气般逐渐弥漫上来,房内的光线已经变得暗淡,宫门却对外紧闭, 无人敢进来掌灯。
    祁瞻独自坐在书桌前, 看着刚刚草拟完的封王诏书。
    此次封王, 他把除了太子之外的所有成年皇子都赐了封号和封地,他缓缓抬起手, 将手掌放在那一摞诏书上,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时他想起顾南箫说的那句话, 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太子顾念手足之情,日后定然不忍心让弟弟们离开京城,不如趁他还康健的时候,早早替太子铲除后患。
    想通了这一点,祁瞻觉得郁结几日的心胸都顺畅了几分。
    他把诏书放在案角上,正要重新提笔,却听见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祁瞻没有抬头, 只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他不禁皱眉, 沉声道:“朕不是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吗?”
    就听见面前响起扑通跪地的声音, 一个内侍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着人来送饭菜,让皇上您好歹吃几口……”
    这宫中唯一能不顾皇上命令,替他做主的人, 也就只有太后了,连祁瞻也拿这位老母亲没办法。
    祁瞻知道自己两日来几乎不进饮食, 的确让太后着急了,只得忍着气恼放下笔。
    “罢了罢了,端上来吧。”
    反正御膳房成日里做来做去就是那些东西,别说他现在病着没胃口,就算没生病,他也早就吃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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