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才想起自己有话要问,她凝神想了想,很郑重地对纪则临说:“我小时候读《简爱》,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罗切斯特先生明明娶了妻子,却还是隐瞒事实,向简求爱,尽管我后来重读这个故事,也明白他有他的苦衷,但依然觉得这个行为不妥。”
    “你想问我是不是像罗切斯特一样有个妻子,或者说,有一个未婚妻?”纪则临问。
    闻月抿唇:“你有吗?”
    纪则临笑了:“闻月,虽然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不讲道德,甘当一个滥情者,但是我并非是一个完全没有原则的人。你可以不相信我的品格,但是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忠诚。”
    闻月心头一动,眼底泛起了层层涟漪。
    纪则临接着解释道:“我的父母和叶鸢的父母是好友,两家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小时候他们的确有让我和叶鸢结娃娃亲的想法,不过最后被老太太给打消了。”
    “老太太是很讲自由民主的人,她觉得感情的事应该由小辈自己做主,长辈不应该包办。”
    “我和叶鸢其实说不上熟稔,只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才认识,倒是纪筱芸和她一般大,她们关系好。纪筱芸一直想撮合我和叶鸢,这次去伦敦,我本来是去见纪筱芸的,来的人是叶鸢,我也很意外。”
    纪则临这么说,闻月就知道他和叶鸢怎么会在一起喝下午茶了。
    “现在,闻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纪则临看着闻月,眼里透着笑意,他很满意闻月对自己的在意。
    闻月摇了摇头。
    纪则临噙着笑,开口道:“难怪今天去接你的时候,你说现在没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吃醋了?”
    “没有。”闻月快速否认,说完才觉得自己回得太快了。
    纪则临笑意更盛:“闻月,我说了,坦诚一点儿。”
    闻月不能欺骗自己,在听到纪则临和人有婚约的消息时,尽管心里明白这大有可能是个误会,但她还是被影响了情绪。
    “我没有吃醋,只是有点儿在意。”片刻后,闻月抬眼看着纪则临,认真道:“我并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纪则临闻言,神色沉寂,看着闻月的眼神忽的晦涩起来。
    闻月确认了自己想知道的事,解开误会后打算离开,奈何纪则临靠在门上不动,她只好开口说道:“我要出去。”
    “中午就别看书了,休息一会儿。”
    “我回自己房间休息。”
    “何必舍近求远?这里也有床。”纪则临拦腰抱起闻月,几步走到床边,把她放倒在床上,自己随即也躺了上去。
    闻月看着天花板懵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现在躺在了纪则临的床上,立刻就想要坐起身,却被纪则临抬手压住。
    “陪我躺一会儿,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乏得很。”纪则临侧过身,微阖着双眼说。
    闻月抬眼见他神态疲倦,不是装的。他这阵子出国处理工作,忙完又赶回国,这两天估计时差都没倒回来。她难得看他露出这么毫无攻击性的一面,不由心口一软,便也侧过身,静静地躺着。
    房间窗帘没拉上,午后一缕阳光穿窗而过,斜斜地洒在地面上。冬季,庄园的生灵或是去了温暖的南方,或是在休养生息,窗外连一声鸟叫声都没有,十分静谧。
    闻月本身就认床,何况现在在纪则临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她闭眼安静地躺了十分钟,耳边听到纪则临平稳的呼吸声,以为他是睡着了,悄悄睁开眼睛往上看,才发现他并没在休息,始终睁着眼在看她,眼底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冬日室外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和恋人一起躲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彼此,似乎别有一种浪漫的情调,叫人心醉。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或许是心有灵犀,纪则临和闻月都向对方贴近,默契地接起吻来。这个吻一开始是温和的、脉脉的,甚至是不经心的,纪则临的呼吸扫在闻月的脸上,痒痒的,她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快,笑声便被吞没了。
    纪则临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他翻过身,一手枕在闻月的脑袋下,无限度地加深了这个吻。
    身下的床像是变成了沼泽,闻月觉得自己要陷进去了,她没有安全感,本能地抬手搂住了纪则临,想寻找可以将自己拉出沼泽的力量,却被他压着往更深处陷落,迷失了神志。
    纪则临的另一只手游移在闻月腰上,渐渐的不再满足于隔靴搔痒般的触摸,转而潜进了外衣之下,蛰伏片刻,游鱼一样逆流而上。
    他掌心温热,和衣物的温度无二,闻月被吻迷糊了,一下子没有发觉,直到……
    “别……”闻月倏地睁开眼睛,窘然出声,声音却软得她自己听着都陌生。
    她松开搂住纪则临的手,想摆脱他的掌控,身体刚一动,就被纪则临制止住了。他抽出手,埋首在她颈侧,低喘着说道:“别动,闻月。”
    闻月像是猜到了什么,脸上红得要滴血,却不敢再乱动。
    她就知道在书房里说话和在他房间里差别大了。
    纪则临压抑着体内的那一股冲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不再压着闻月,转而侧卧着,半拥着她,低头安抚性地亲了亲她的后颈,哑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闻月一开始是吓着了,不过不是害怕,是羞怯。他们是恋人,情之所至算不上冒犯。
    她也平静了下来,依偎在他怀里,透过房间的落地窗看着庄园壮阔的雪景,忽而轻声说:“好安静啊。”
    纪则临将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上,问:“你喜欢热闹?”
    闻月想了想,说:“我的家在落云镇的河边上,河上有一座桥,镇上的人都喜欢站在桥上说话,有些小商贩还会在桥上吆喝做买卖,我以前读书的时候都不需要闹钟,一大早听外面的声音就知道天亮了。”
    “我有时候觉得吵闹,有时候又觉得这些声音很有烟火气,十分亲切,离开家久了,还会很想念。”
    纪则临垂眼:“想家了?”
    “有点儿想我妈妈了。”
    “你们学校要放假了吧?”
    闻月颔首:“我还要监督几场考试,结束后就没什么事了。”
    “到时候我送你回去。”纪则临说:“老太太一直牵挂着你妈妈的身体,我也应该要上门拜访下她。”
    “你要和我一起去江城?”闻月微讶道。
    “你不愿意带我去见见你妈妈?”纪则临语气上挑。
    “不是。”闻月回道:“只是有点儿突然。”
    “那我现在告诉你,等你放假,我要跟你一起回江城,你从今天就开始做心理准备吧。”
    纪则临简直霸道,闻月腹诽,但她并不排斥他的这个提议。
    和纪则临交往,闻月没有瞒着母亲,母亲知道这事后并未反对,甚至不感觉到意外,还说有机会想见见他。现在既然纪则临主动说要去江城,她也不拦着。
    “你能抽得出时间吗?”闻月问。
    纪则临知道闻月这是同意了的意思,遂笑道:“什么工作都比不上跟你回家重要。”
    闻月轻笑:“那等学校的事情结束了,我再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回去。”
    “嗯。”纪则临低头,在闻月发顶上轻轻一吻,说:“老太太要午休一个小时,现在还有时间,你睡一会儿。”
    闻月到了午睡的点儿,也有些犯困,便闭上了眼睛。从纪则临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恬静的睡颜,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格外惹人垂怜。
    他从来没有贪恋过哪段时光,因为知道时间永不止步,即使留恋也是没用的,但此刻,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这一刻。
    纪则临能感觉到闻月现在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游离在关系之外,对他保持理智的冷静,天平另一端的重量在上升,但他心里却不能感到踏实。
    哪怕父母离世,他独自出国留学亦或是回国进入公司,从零开始,他都从来没有生出现在这样,如同走钢丝般的危机感。
    患得患失,纪则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居然有一天,他会担心自己没有能力留住一个人,而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他自己。
    第40章 chapter 41
    元旦过后, 闻月又被安排去了监考。
    上午两场考试结束,她把卷子送去了办公室,离开后拿出手机看时间,见有好几个来自江城的未接电话, 是姜阿姨, 母亲的同事打来的。
    闻月莫名心头一坠, 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回拨了电话,姜阿姨很快接通, 着急忙慌地说:“哎哟, 月月, 我可算是联系上你了, 你赶紧回来看看,你妈妈今天在上课的时候晕倒了,现在人在医院呢。”
    闻月听到这个消息,耳中猩然一响,险些站不住。
    她想起了前年暑假, 也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告诉她, 父亲晕倒被送去医院急救的消息, 等她匆忙赶到医院时,等来的却是抢救无效的通知。
    闻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姜阿姨, 挂断电话后, 有几分钟的时间,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茫然不知所措。手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闻月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蹲下身,捡起来接通。
    “考试结束了?我今天来青大出席个活动,中午一起吃饭?”纪则临直接问。
    闻月蹲下后都没有力气再站起来,蜷缩成一团,半晌才无助地喊了声:“纪则临……”
    纪则临立刻察觉闻月声音有异,马上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妈妈……我妈妈晕倒了。”闻月喉头一哽,带上了哭腔。
    纪则临听出闻月状态不对,知道她现在应该慌得不行了,立刻安抚她:“闻月,你别着急,你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还不确定,你先别往坏处想,自己吓自己。”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纪则临温声问。
    “我在……在考试的教学楼。”
    “你听我说,我会让人订好今天前往江城的机票,你现在先去找老师说明情况,请他找人来替你监督剩下的几场考试,再和你的导师说一声,和导员请个假,拿上身份证来找我,我在停车场等你。”
    “别怕,有我在。”
    闻月的情绪在纪则临的话语中渐渐平复,她深吸了一口气,撑着腿站起来,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她掐了掐手心,折回办公室找负责的老师说明了家里的情况,之后给陈晓楠打了个电话。
    处理好学校的事,闻月回宿舍简单收了些东西,直接去了停车场,在上回的车位上看到了纪则临的车。
    纪则临下车,迎上闻月,把她抱进怀里,这才发现她在发抖。
    “机票已经买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机场。”纪则临说。
    “你……”
    “我和你一起去江城。”
    纪则临说完,拉着闻月上了车,直接让李特助往机场开。
    路上,闻月又给姜阿姨打了个电话,询问母亲的情况。姜阿姨说她刚到医院没多久,医生正在检查,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闻月心下焦灼,慌得六神无主。
    纪则临见状,将她搂进怀里:“我已经安排人去了落云镇,有什么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反馈的,你不要太着急。”
    车里明明开了暖气,但闻月觉得浑身都是冷的,她依偎在纪则临的怀里,双手抱着他,像是想寻求安全感。
    “我爸爸就是晕倒之后,再也没有醒来了,我怕我妈妈……”
    “不会的,闻月,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别吓唬自己。”纪则临轻抚闻月的后背,让李特助把车开快一点。
    纪则临让人订了最近一班从青城飞往江城的航班,到了机场,办完各种手续,一直到登机后,闻月都心神不宁,这样的情绪持续到飞机落了地也没有缓解。
    下了飞机,纪则临拉着闻月走出机场,早有车辆在外头等着,他们一上车就直接出发,往落云镇赶过去。
    刚才姜阿姨给闻月发消息,说她的母亲已经醒了,但还需要进一步做检查,才能知道晕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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