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当年的事情闹得那么轰轰烈烈,却有着天大的冤情。
    冯元秀叹息一声,当年他力劝先帝三思,却还是经不住小人谗言。
    李承铣看着诸位大臣的反应,沉声道:“如今水落石出,林如坚一家乃是清白之身,大齐欠他们一个交代。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大臣们面面相觑,王文鹤道:“既然是冤情,就应昭告天下,为其平反,微臣身为都察院中丞,自当引以为戒,往后小心谨慎。”
    郑永年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林如坚也没个后人,这一脉竟然就此断绝了,实在是令人痛心。”
    户部尚书卢敬尧也跟着点了点头:“若是林家幼子还在,应该也到了读书科考的年纪,可惜啊。”
    方文觉神神在在道:“若是这林家幼子还在,朝廷定当好好补偿才是,你们说呢?”
    柏章立即接话:“那是自然,既是朝廷亏欠了林如坚一家,自然应该由朝廷来补偿。”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确实应该如此。”
    李承铣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朕是应该好好补偿林家幼子。”
    听闻此话,文武百官听出话里的意思了,顿时面露惊讶,面面相觑。
    “这么说,那林家幼子还在人世?”
    “不可能啊,当时林如坚一家尽数抄斩,这不可能吧?”
    李承铣抬手:“宣林家幼子进殿!”
    汪德海朝殿外高声道:“宣林家幼子进殿!”
    所有人都抓耳挠腮,试图悄悄转头看看,究竟是谁,然而顾及上朝的礼数,为官的礼仪,不能造次。
    殿外台阶上,缓缓走上来一抹身影。
    众人心里好奇到了极点,像是有爪子在挠一样。
    也不知道这死里逃生的林家幼子到底长什么样?
    那人缓缓走上大殿,所有人到抽一口凉气。
    那人容颜清俊,目光清亮,离京数月,换了一身寻常便服,竟然生的像贵族人家的公子。
    林……林公公!
    又是林楠绩!
    文武百官眼睛都瞪大了,林楠绩?他不是宫里的太监吗!
    他竟然是林如坚的后人!
    怪不得能和皇上同乘一辆马车,原来还有这桩缘故在。
    这么一想,倒是能解释通了。
    皇上和被冤枉的林如坚后人同乘一车,正显示出皇上的宽厚与仁爱。
    连汪德海都瞪大了眼睛,林楠绩这小子!
    林楠绩看到了诸位大人惊讶的眼神,走到殿前跪下:“参见吾皇万岁。”
    李承铣脸上隐隐带着笑意:“平身。”
    接着,他又对百官道:“朕思前想后,觉得应该好生弥补。林楠绩身为林如坚之子,是忠烈之后,从今天起,封林楠绩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话音一落,朝堂像炸开了锅一般。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那可是五品官,还是纠察百官的职能!
    立即有人道:“回禀皇上,许以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是否操之过急了些,即便皇上要弥补,不如先入翰林院跟着本届的进士们耳濡目染些时日,再行封官。”
    “此话有理,林楠绩毕竟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此前又是御前太监,一上来就是正五品官,恐怕不妥,还请皇上三思。”
    “而且,毕竟,毕竟他是个太监,若是开此先河,以后朝纲必定大乱!”
    李承铣看着众人:“这么说,如果他不是太监,你们便觉得可行了?”
    为首的几个道:“不错,朝廷要职横竖不能让阉人担任!”
    李承铣眉梢一扬:“他确实不是阉人。”
    大臣们震惊了,林楠绩不是阉人?
    “怎……怎么可能?”
    李承铣:“宣太医检验。”
    太医院院判被请了过来,验明后当场回禀:“回皇上,各位大臣,林楠绩确实不是阉人。”
    李承铣:“你们这下可以放心了?”
    那反对的几人面面相觑。
    李承铣又慢悠悠道:“如此说来,诸位是觉得林家灭门之祸,甚至及不上一个五品职位?”
    这话一说,众人就不好回答了。
    大臣们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将目光投向王中丞。
    王中丞,您老倒是说句话呀。
    前儿您不还说左佥都御史这个职位的人要好好遴选遴选吗?
    平日里您不是最不怕和皇上叫板吗?
    如此乱了规矩的事情您怎么一声不吭呢。
    王中丞头一次在朝堂上有些难言之隐。
    不是他不想吭声,实在是他不能吭声。
    说起来,当初都察院在这事上也有过失,没能及时察觉规劝,酿成林如坚一家的惨案。
    他也抬不起头来啊。
    更别说此前还曾对林楠绩有些意见,王中丞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挂不住了。
    实在没有立场阻拦林楠绩。
    最后,李承铣拍板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林楠绩就到都察院任职。”
    下了朝以后,林楠绩跟着李承铣回到紫宸殿,一别数月,再回到紫宸殿,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李承铣去暖阁处理政事,留林楠绩与其他人说话。
    其他太监全都围了过来,汪德海更是又惊又喜:“好小子,现在竟然当上官了。”
    原先汪德海觉着林楠绩心底澄明,为人厚道,该拍圣上马屁的时候也绝不手软,是个绝佳的太监苗子,还想着让林楠绩接他的班呢。
    谁想到一别数月,竟然发生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何修也惊诧无比:“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林如坚的后人,简直像听戏文似的。”
    林楠绩不好意思地埋了埋头:“我也是这次回黔州才知道。”
    汪德海感叹了一声:“也好,如今平冤得雪,你也封了官,皇上应当会另封府邸,以后是不能待在宫里了。”
    林楠绩感念着汪德海的好,由衷道:“以往多谢公公照拂,您的恩德楠绩铭记在心。”
    汪德海笑道:“好孩子。”
    和汪德海等人叙完旧,林楠绩进了暖阁:“皇上,奴才……微臣参见皇上。”
    话刚说完,就被李承铣拉到腿上坐着。
    “朕给你看了几处宅子,但思来想去,早上上朝辛苦,从宫外上朝又远,不如住在宫里方便。”李承铣亲了亲林楠绩的唇,循循善诱。
    林楠绩顿时警惕,推了推李承铣的肩膀,义正言辞:“这样不好,微臣愿意出宫,留在宫里太不成规矩了。”
    猜到林楠绩不愿意继续住在宫里,李承铣道:“那好吧,朕带你去看看宅子。”
    两人低调地从皇宫出来,到了安化门不远的一处宅院,这宅院从外面看着不大,走进去以后才发现别有洞天。宅子共有三进,有前院,内院,后院,等华衡进京,住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位置僻静但不偏远,乘马车上朝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管家上前道:“见过皇上,见过林大人,小的叫李岱,是廖大人招小人来府上做管事,以后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
    林楠绩没想到李承铣连管事都考虑到了,内心有些触动:“谢谢皇上。”
    李承铣眼眸微动:“一个人住在这里可会害怕?不如朕今晚陪你。”
    林楠绩:【……】
    林楠绩坚决把他推走:”不行。“
    【刚回京就卿卿我我,夜不归宿,这样不好。】
    李承铣倍感遗憾,早知道在回程的路上多讨些好处,一回京城,竟然又要孤枕难眠。
    林楠绩才不管,开开心心在院子住下。
    ***
    第二天,刚过寅正时分,林楠绩就听见有人在耳畔呼唤。
    “大人,大人,该上朝了。”
    林楠绩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原来是李管事在门外呼喊,他睡意顿时清醒过来,下了床拉开门:“李管事,早啊!”
    李岱笑道:“不早了,大人,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马车,大人先洗漱用早膳。”
    李岱办事沉稳周到,林楠绩连声应下:“好,有劳李叔。”
    洗漱完毕后,李岱拿出崭新的绯色官服帮林楠绩穿上。
    林楠绩系好官服,带上黑色的官帽,看了看镜子,怔住。
    原先习惯了穿青色宦官服,眼下换上一身绯色朝服,显得精神了许多。
    合理怀疑狗皇帝是看腻了青色绿色,才特意给他封了一个五品官。
    用完早饭后,林楠绩坐上马车,小厮架着马车一路平稳地便朝午门行去。
    京城天色仍是黎明时分,东方的天空刚雾蒙蒙的绽出些光亮,大街上还是寂静一片。
    林楠绩还有些困意,打了个哈欠,靠在马车里休息。
    林楠绩到的早了一些,在午门门口正碰上柏章,两人寒暄几句,柏章与他闲聊几句:“林大人头一次上朝,不必太过紧张,最近除了黔州的人员变动,并无大事发生,朝堂应该比较平和。”
    林楠绩受教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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