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四:商谈
    酒店笼罩在阴影中。
    房门打开,灯光亮起,墙幕投影出海滩主题的风光。苏格走进套房,解开领口的扣子,把枪套扔到沙发上,整个身子倒进沙发里。
    他以为自己会和那个窥视者发生正面冲突,却兵不血刃就震慑了目标。
    “比预想的顺利。”
    “几个混混罢了。”沈珂得语气轻描淡写。
    苏格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海滩的潮汐从沙滩上褪去,细沙上贝壳反射阳光。
    他看见沙子的轻微蠕动,还有东西藏在沙底。
    他身体紧绷,一种畏惧又期待的情绪涌了上来。
    还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
    窸窸窣窣……
    一只寄居蟹破土而出。
    他松了口气,一种失望感弥漫心底,将军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不是混混……”他低声说,“如果监视我的,是数字生命呢?”
    “我飞升得很仓促。而且,我的‘伥’几乎都用不了了。”沈珂说。
    苏格点点头,仍看着墙幕里的沙滩。沈珂说得很明白,他不能过多指望她。
    “其实你应付得来,只是你不太会运用能力。”沈珂看向苏格的额头,“不过,你的病很麻烦,我也得过浮光症,症状比你轻很多。或者说,你的病情恶化速度完全不正常。这本来是种慢性病,到你身上,几乎成了急症。”
    苏格下意识摸向药盒,又意识到自己并未发病,他收回手,看向沈珂。
    “有跟我相似的病例吗?”
    “说不定是因为你的身体,你的身体来自两个世纪前,现在的人……我说的是大多数公民,已经进行了很多代的基因优化和胚胎期的生物改造,大脑更适应外源神经数据,而且给脑机预留了安装位置,直到成年头骨也不会闭合……”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但这些应该不是主因。”
    “是什么?”他问。
    “肉体无法承受神通。”她的话混在海风的声音里。
    寄居蟹抛弃旧宅,钻进一颗鹦鹉螺硕大的残骸中。
    苏格脑子里涌现出那些概念:意识上传、飞升、数字生命……
    ……
    墙幕投影切换成冥想模式,苏格坐在地毯上,音响播放出五十分贝的佛偈,黑暗的无垠虚空中投射出若有若无的月光。
    四十分钟的止观已到尾声,琉璃人身中飞沙扬起。
    苏格睁开眼,墙幕的黑暗褪去。
    时钟浮现,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四分。
    他起身活动筋骨,在心里斟酌了一会措辞。浮光症经常让他思绪浮乱,只有修行止观法后,他的头脑才能冷静下来。
    他向杨关发送了联络申请,很快,调查员的半身像出现在墙幕中。
    “进展还不错,目标主动联络我了。”
    “我还以为他多少会矜持几天。”杨关意外地皱起眉头,“这么容易上钩,我反而觉得有陷阱。”“也不是一帆风顺,多少有点小摩擦。但事情解决了。”苏格笑了笑,观察着杨关的反应,一边转发了一封邮件,“他约我明天见面,在一個地下酒吧。”
    说完这句话,他停了两秒,确认杨关并未关注所谓的“小摩擦”,他立刻岔开话题:“对了,我有些问题……”
    “碰上麻烦了?”
    “身份可以伪造,但既然我伪装成鹿谷集团的人,我担心没有实际的利益,没法真的打动目标。”说这话时,苏格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空位。混乱的地下市场没有法律保障,信任源自于一步步的试探,对黑商来说,合作的开端往往从一次契约性的交易开始。
    杨关沉默了一下,“伱不会真想跟那些药贩子搞走私吧。”
    苏格不露声色地说:“我的身份可是你安排的。”
    “开个玩笑。”杨关呵呵一笑,眼神却有些微妙。
    苏格忍不住想起那个地下打印厂,他明白,安全局既然知道了蛊雕的事,他这个线人也要受到怀疑。谁知道他调查性灵会的同时,会不会也有人在调查他自己?
    “我以前有个线人,或者说……同事。他本来是调查员,但是被魑魅魍魉入侵脑机,对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杨关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样一来,调查员肯定是当不下去了,但他经验很丰富,所以他还是帮安全局做事。他去了东南亚,进入一个邪教组织当卧底。”
    “后来呢?”
    “我再见到他已经是四年后。那时他被捕了,判了一千二百多年。他成了那个组织的头目,绰号食人佛,手底下有一百多条人命。”
    苏格眉毛一挑。
    “线人的工作很危险。”杨关语气凝重,“大多数危险来自外界,你足够小心,运气够好,就能躲过去。但有一种危险没人能躲过,因为那种危险就藏在你心里。”
    ……
    颖川市光福街地下1302号,蝰蛇酒吧,霓虹灯光在皮肤和金属镀层上游走。
    性偶扭动腰肢,唇釉泛着玻璃光泽,俯身时胸口沟壑深不见底。
    她放下托盘,天鹅绒上打开了六瓶鱼鳔过滤的传统啤酒。
    钱云双手交叉,他身下那张从古董豪华轿车拆下的真皮座椅已经有几十年历史。房间里聚集了他最信任的十三个手下,他们在黑酒吧兜售药片和数字毒品,在牙医诊所销售非法义体,这样的营生已经做了很多年,然而改变即将到来。
    钱云下首的牙医穿着黑西装,寸头,黑框眼镜,瘦得几乎能看清古铜色皮肤下的颧骨。在颍川的地下社会,牙医的含义从来不是口腔医生专属称呼,而是非法义体医生的隐晦代名词。
    “颍川的地下市场一直很乱,不是没有公司进来过,但都不成功。”
    “鹿谷集团实力很强。”钱云抽了一口手卷烟,大麻的味道随烟雾缭绕,“他们的精神药品销往全球,墨西哥、索马里、阿根廷……到处都是他们的生物改造医院。”
    “也许不是财力的问题。”牙医语气迟疑。
    他身边的光头改造者说:“会有人眼红,颖川的走私生意,很多人在做。”
    “这是个机会。干成了,大家就能做正经生意人。”钱云吞云吐雾,“难道说,你们想永远窝在阴沟里当老鼠?”
    门外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碰撞,惨叫声。众人面面相觑,门口,两名改造者掏出手枪。
    砰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屋外气流随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窜进包间。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只有钱云仍坐着,眯起眼睛。
    迷乱灯光下,黑压压的人影堵住出口,手里提着撬刀和电磁脉冲棍。
    为首的改造者满头白发,笑容跋扈。
    “钱老板,听说最近接了笔大生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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