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敢惊扰谢豫川的专注,纷纷噤声等候。
    便是谢老夫人遣谢祯过来询问情况,也被谢文杰无声的提醒,放轻脚步来到一旁,刚好张达义坐在那边。
    “张大人,可知豫川怎么了?祖母方才听到动静有些担心。”
    张达义现在很好说话的,尽管他也不太清楚谢豫川发生了什么,但是认真给谢祯分析了一下:“我瞧少将军深夜作画,事出突然,依将军平日行事不应如此。所以,我想着此事会不会与你们谢家家神有关?当然了,也可能仅仅是在下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二小姐也不必当真,稍后可亲自询问。”
    张达义说话是很有艺术的,谢祯一听就明白了,微微一笑道:“先生既然如此说,那必是八九不离十。”她又看了眼六弟谢豫川,“我看豫川专心致志,怕是一时半会完不成,我先回去告诉祖母不必担心,六弟既然只是作画,那便不叫担心早点歇息。”
    张达义颔首,道:“也好,毕竟谢老夫人年岁已高,身体要紧。”
    “先生也是。六弟他自幼如此,常常耽搁时间很久,先生也不必在这里等他,这边风大伤身,先生也早些休息保重身体。”谢祯关心道。
    张达义没有不应之理,点了点头心里很是熨贴。
    谢祯回去到谢老夫人面前复命。
    “祖母,六弟无碍,听先生的意思,可能是与六弟通神之事有关。”
    一听与家神之事有关。
    谢老夫人眼神蓦然一变,不觉坐起身。
    “与家神有关?”
    “像是,但六弟在画画,旁人不敢惊扰。”谢祯如实说道。
    她见祖母听完她的话,变了脸色,心底一跳,以为自己哪里没把事情办妥,不禁问道:“祖母,可是祯儿哪里做的不对?”
    谢老夫人闻言,连忙摇摇头,“不,与祯丫头你无关,只是祖母听见与家神有关之事,略微上心而已,别担心。”
    “好,祖母也是,我过去看六弟专注作画,便也没打扰。”
    谢老夫人欣慰道:“好、好、他与家神联系时,我们都不打扰他。”
    谢祯本想劝祖母休息,但她看谢老夫人脸上的神情,精神奕奕,哪里还能睡得着,干脆陪在老夫人身旁。
    “祖母,您心中有事挂碍吗?”
    谢祯总觉得,谢老夫人望向谢豫川的目光里,多了许多情绪。
    虽然谢老夫人掩饰的很好,但聪慧如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祖母的心情此刻似乎并不太平静。
    孙子谢豫川与家神失联之事,所有谢家人中,唯有谢老夫人一个人知晓。
    她说给谢豫川的那些话,当时是真心劝诫,但回来后,其实她自己心中也是心神不宁的。
    若是豫川还能有幸与家神联系上的话……
    谢老夫人忐忑的心情起伏不定,心中不知默念多少遍阿弥陀佛,念了半天忽然意识到自家有独一无二的神明,心中的念诵突然间顿住!
    怔愣片刻,不知该念什么。
    转念之间,一心祈求神明慈悲。
    明月当空。
    谢豫川根本注意不到时间和周围的变化,心神一念,极其专注。
    没多久,白纸墨线,一尊法相庄严缥缈的神女像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
    收笔,完成。始终提着的那一丝灵感,旋即散去,留下他记忆中的鲜活模样。
    只是……谢豫川仍有一丝遗憾。
    可惜流放路上,只有玄墨应急,少了丹青作画,无法将他亲眼所见的神韵描摹出来。
    身旁几人可终于见他回神了。
    谢武英最为好奇,谢豫川刚收笔,他就没忍住,抻长脖子歪头侧身细看,夜色里真是看不清楚,好在方才谢豫川画画途中,谢文杰见光线暗淡,悄悄重新把烛火燃起,一旁为他照亮。
    “六哥!真厉害,画的神女像活了一般。”
    谢文杰听见,也靠近观摩,看清后不禁双眼一亮,扭头看向谢豫川,语气惊喜:“六哥,你怎么突然想画神女像?难不成……”
    后面的话,他虽未说,可是谢文杰的眼睛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谢武英听到兄弟这话,脑瓜子瞬间转过圈来,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六哥?!”
    一左一右,两位同甘共苦的族弟,谢豫川本也没打算隐瞒家人。
    沉眸微微颔首,低声道:“偶见神仙法像,只是难以临摹神韵一二,勉强记下。”
    谢武英、谢文杰兄弟俩,寒冷的深夜中猛然倒抽一口凉气!
    紧接着,二人血液倒冲,血脉鼓胀,神情激动不已!
    两人双双转头,四只眼睛恨不得把谢豫川画的神像看穿!
    谢豫川抬头,对上张达义微笑的目光,这才惊觉张达义怕是方才一直就在旁边等候自己。
    他颔首歉声道:“先生,失礼了。”
    张达义哪里会计较这些,笑着摆摆手。
    画像被两个大小伙子围着,张达义就算再好奇,也不好挤过去,反正不急于一时,张达义便将谢老夫人方才让谢祯过来看看的情况,告诉了谢豫川。
    顺便还特意往后面引了一下,谢豫川抬目远望,与祖母谢老夫人担心的目光对上。
    两人之间隔着十多人,谢豫川不好高声,恐惊扰旁人。
    “我观武英少爷的神情,猜测与通神之事有关,所以多说了两句,本意是想老夫人放心休息,不过我瞧着,好像适得其反。”谢家老夫人更精神了,张达义语气里有点失策的些许郁闷。
    谢豫川感谢几句,宽了张达义的心。
    “祖母许是担心我,不是先生之过。”
    隔着一段距离,谢豫川知道祖母担心什么,想到自己能够再次感受到家神的“存在”,这份沉甸甸的安心,让他不知不觉中扬起压不住的笑意,朝谢老夫人高兴地轻轻点了两下头。
    许是祖孙同心,心意相通。
    谢老夫人看见谢豫川的动作,提到嗓子眼的大石块,“噗通”一声沉入心底。
    终于踏实了。
    谢豫川能再次通神,谢老夫人心中都不知该如何感激。
    谢豫川将谢武英从画上拉起,“鹤之,去祖母那边送些安神的补药,让老人家早些休息。”
    “立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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