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狼银白色的毛发也染着刺目的鲜红,燕北就站在血泊中,浑身肌肉紧绷,以防备且极有攻击性的姿态盯着对面的人群。
    甚至它还呲着牙,喉间发出危险的声音,禁止所有人类靠近自己。
    只是在小狗忽然冲进来之后,它浑身的攻击性便骤然消散。
    燕北先是愣了下,之后便有些心虚地避开安页的视线,血流如注的前肢也向后撤了撤,像是想要把伤口藏起来,只是无济于事。
    受伤了。
    燕北居然受伤了!
    安页的呼吸越来越重,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胸口处激荡,让它不住颤抖。
    眼前这一幕似乎和它第一次见到燕北的时候重合起来,那时候的它隔着观察室的窗户,看到了浑身脏兮兮的燕北。
    彼此的燕北也是这样,警惕防备,浑身血污,用一双阴翳幽暗的双眼盯着所有生物。
    安页那时被它吓到过,却不是因为它身上的伤。
    因为那时燕北的伤口上已经缠上了绷带,安页便没有见到它的伤口。
    不像此时此刻,那一道足有二十多厘米长的伤口,就那样血肉模糊地竖在燕北的左前肢上,安页甚至看到了外翻的血肉。
    触目惊心!
    安页的视线缓慢地从燕北的伤口上移开,转而落在了它的唇角。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燕北呲牙的时候,它锋利的獠牙上还沾着些血肉。
    因此它前肢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一目了然。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页心里有了一个令它心惊的猜想。
    而被小狗复杂的目光盯着,燕北只得沉默,并且越来越心虚尴尬。
    整个狼馆内的人们也都没说话,只望着这两只气氛怪异的一狼一狗。
    直到园长姗姗来迟,扶着肚子粗喘着气道:“怎、怎么回事?”
    众人这才有了反应,急忙七嘴八舌地和园长解释。
    总结下来就是,燕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伤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弄伤的,一直等到饲养员们准备给燕北送早饭时,才发现了它的伤。
    饲养员们匆忙联系了医生,但医生来了之后,燕北却根本不让医生碰它,甚至还表现出了明显的攻击性。
    园长看向燕北,却忽然心头一跳。
    只见安页已经走到了燕北面前,蹲坐下来,微微仰着头看燕北。
    其他人看到后也都吓了一跳,毕竟现在的燕北状态真的很差,很有可能会攻击安页。
    园长想叫回安页,又怕忽然开口会刺激到燕北。
    不过馆内还有电击设备,并且可以自动定位燕北,如果它真的发狂,电击设备就会自动触发。
    好在让他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刚才还野性十足的燕北,此刻却只是安静地坐在那。
    它似乎有些心虚,并不敢看安页。
    而平时欢脱的小狗,难得地严肃下来,眉心也紧紧蹙着。
    它看着燕北心虚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怎么回事?”安页压抑着怒火问道。
    燕北这才垂眼看它。
    小狗一脸严肃地仰着头,可爱的微笑也端不住了,气的两只三角耳竖的更直,尾巴也竖起来,而它毛茸茸的小胸脯也重重地起伏着。
    这样的小狗不仅不会让狼觉得严肃,反倒更想惹它。
    可爱。
    燕北不合时宜地咽了下口水,尾巴微微翘起来晃了下。
    安页见它走神,更气了。
    它狠狠用爪爪拍了几下地面,试图让燕北重视自己的问题,还再一次问道:“我问你怎么回事!”
    这一次它没收着怒火,语气便显得气冲冲。
    燕北眼神闪躲了下,然后语气自然地说:“不小心划的。”
    “......”安页觉得自己浑身都气的发抖,咬牙切齿道:“我看起来很像只傻狗吗?!”
    燕北故作诧异地看它。
    好像在说“难道不是?”
    安页被它这轻佻的态度气的眼睛都红了,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却倔强地没滚落下来。
    还有心情逗小狗的燕北一僵,随即立刻慌乱地站起身,爪忙脚乱地道:“你、你怎么哭了?”
    豆大的眼泪顿时滚下来。
    小狗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它浑身一颤一颤的,两只三角耳都微微撇下来,尾巴也夹在后腿间,也不摇了,就随着哽咽声一颤一颤。
    “我错了我错了。”燕北急的凑过去舔舐安页的脸,可安页却直接把脸瞥向另一侧。
    “我不该逗你,你别哭啊。”燕北直接围着安页打转,受了伤的前肢一瘸一拐。
    安页看到这一幕哭的就更惨了。
    燕北更是不敢动了,只得蹲坐在原地,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和“我错了”这六个字,别的都不会说了。
    狼馆内的人类们也看的心焦,见两只一直又哭又嗥,又插不上话。
    终于,还是园长先开了口。
    他扬声道:“阿北,你的伤要马上治疗!”
    紧接着,他又道:“小耶你快劝劝阿北,不能再耽误了。”
    安页这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还是断断续续地对燕北哽咽道:“你、你去治......”
    见它愿意和自己说话,燕北立刻道:“好好好,马上治,那你别哭了。”
    安页还是哽咽,却不再说话了,好在它的眼泪也不流了。
    燕北好歹松了半口气,然后立刻起身往医生那边走,边走还边回头看着安页道:“我治了,马上就治了。”
    安页看着它被饲养员戴上止咬器。
    然后燕北自己躺到了担架上,医生便立刻给它打了一针局部麻醉。
    伤口撕裂的太严重了,需要缝合才可以。
    燕北被带走,离开前它一直看着安页的方向,安页自然是要跟着的,一路跟着大家跑到了医院。
    燕北见它还是担心自己,心里又酸又甜。
    酸的是它居然把小狗惹哭了,甜的是小狗居然会为了它哭。
    而且,安页明显是因为担心它,所以才会哭的那样可爱。
    只是躺在手术台上,燕北听着医生们聊刚才的事,又开始后悔了。
    它想到如果自己受了伤,安页可能会伤心,却没想到它的反应会那样激烈,所以它才会选择伤害自己,以达到留在动物园的目的。
    可伤口总归是会好的,而它也总归是要离开的。
    这样自伤的事它也只能做这一次,一次就让安页这样难过生气,那再来一次的话,小狗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好吧,不说下一次,就只说现在,它也没能把安页哄好呢。
    局部麻醉的燕北根本没有睡意,也不像其他动物一样乱动,它就那样躺着任由医生给自己缝合伤口,但心思却千回百转。
    也不知道小狗还哭不哭了?
    它应该是被自己吓到了吧?
    它会不会不愿意再理自己了?
    燕北想着这些,心里开始焦躁起来。
    它想见安页!
    与此同时,安页就守在手术室外,湿漉漉的小狗眼可怜兮兮地望着“手术中”的灯。
    园长哄了它好一阵,安页心不在焉地蹭了蹭园长的掌心,之后就又担忧地看向手术室门口。
    园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安页立刻站起身,急迫地在原地踱步。
    终于,手术室的门推开,但出来的只有一位医生。
    “怎么样?”园长立刻问道。
    医生道:“没什么大事,比它之前受的那次伤要轻不少。”
    园长这才松了口气,可接着他的心就又提了起来,因为医生说:“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您,我们刚才在里面讨论了一下,阿北的抑郁症可能还没好全。”
    “什么?!”
    “嗷呜?!”
    园长和安页同时震惊地开口。
    安页急切地望着两个人类,但两个人类显然没注意它的心情,继续谈论着。
    医生把自己的发现说了,道:“我们看过了,阿北的伤是它自己用牙扯开的。”
    园长倒吸口气,脸都白了。
    而安页则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燕北果然是自伤。
    只是它有点疑虑起来,刚才它还以为燕北是为了不离开动物园,所以才让自己受伤的。
    可现在医生的意思是,燕北有抑郁症,所以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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