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侯府的大姑娘有喜,
    盛家从上到下的嬷嬷女使仆役们都得了不少的赏钱,
    这两天大厨房里做菜,更是多了好几道有肉的硬菜,让女使仆役们有了口福。
    这日晚上
    林栖阁
    女使站在一旁服侍,
    墨兰正在临摹字帖,虽然房间里地龙烧的暖和,但是林噙霜依旧捧着一个包着绸缎的手炉,
    “这都两个多月了,还没寻到值得买的田地?”
    “小娘,寻不着!之前汝阳侯府出事的时候倒是有上好的田地,可惜咱们抢不到!”
    听到此话林噙霜也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
    汝阳侯府倒了,就如同一块肥肉出现在了汴京这虎狼窝里,有势力有爪牙的自然是用力撕扯瓜分。
    林噙霜要是正头大娘子还好办些,可她不是,经手的人一听是个妾室,任是多出钱也是没机会的。
    “之前西郊的一块水田,也不成?”
    “小娘,没成!那户人家不知道从哪里得了门路,借到了一笔周转的钱,没卖!”
    一旁的墨兰停下了手中的毛笔,
    “阿娘,前几日和祖母去田庄的时候,女儿倒是看到了一块儿田,离得祖母的田庄不远。”
    林噙霜一愣,她脑中想着盛老夫人田庄的位置道:
    “好姑娘,你来说说。”
    墨兰简略的几句话一说,林噙霜的眼睛亮了起来,看着周雪娘道:
    “有了墨儿说的这些,你务必打听清楚了!”
    “主君来了。”
    听到女使通传,林噙霜赶忙走到门口迎着,
    在女使们布置着饭菜的时候,盛紘拿着墨兰的字看了看,随后露出酒窝,面带微笑的朝着墨兰点了点头
    “我的墨儿,字很是不错。”
    “谢父亲夸奖。”
    “去吧,先去吃饭。”
    “是。”
    待墨兰出了屋子,
    林噙霜在一旁服侍着盛紘用餐,将盛紘爱吃的菜夹到碗里后:
    “紘郎,今年你给妾身置办的店铺生意红火,得利不少,我想着再给枫儿和墨儿置办些产业。”
    盛紘吃着菜点头道:“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紘郎,要说咱们墨儿也是个傻姑娘。”
    盛紘停箸皱眉道:“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林噙霜给盛紘斟着酒笑道:
    “墨儿她从妾身这里知道紘郎你一直感念老夫人恩情!”
    收了笑容后她继续道:
    “唉!那些年,老夫人为了主君的仕途花销,是卖了小雨庄的十几顷上土地,那可都是上等良田!”
    那可是几十年前勇毅侯府最煊赫的时候,给独女置办的嫁妆!
    盛紘也是面带感慨的点了点头。
    “墨儿知道紘郎你想要将那些卖出去的田地给赎回来!她和老夫人去田庄的时候,便一大早就出去打听周围的田地呢。”
    听到此话,盛紘眼中满是被女儿孝心感动的温柔笑意:
    “真是我的好姑娘!”
    林噙霜又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真让墨儿给打听到了!”
    盛紘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林噙霜道:
    “嘶!当真?”
    林噙霜眼中满是晶莹泪花的点着头,随后一边服侍盛紘用餐,一边复述了墨兰的话语。
    听林噙霜说完后,盛紘谈了口气道:“听霜儿你说的大体位置,那不是老太太的陪嫁。”
    林噙霜一愣后继续道:“紘郎,你也可怜可怜墨儿的孝心,能不能去打听一二.”
    盛紘沉吟着看了林噙霜一眼,随后将她拉到了身边的绣墩上坐下,
    握着林噙霜的手,盛紘点了点头。
    林噙霜看到点头后,柔柔的将头靠在了盛紘的肩膀上后,轻轻叫了一声“紘郎~”。
    盛紘听到这声‘紘郎’后颇为自得的搂住林噙霜的肩膀,
    将下巴压在了林噙霜的头上后眯起了眼睛,一脸的享受。
    小雪节气后,已是十月下旬。
    在刺骨的北风中,
    汴京城中的柳树已经没了叶子,吹落的多是枯枝,
    枯枝倒也不用街道司打扫,因为很快会被居民捡走当做柴火。
    大周朝可没什么版型保护的说法,
    所以如今走街串巷的的货郎担子上,多多少少会挂几个仿制款式的护耳,
    用料和材质定是比不上梁家等商铺中的,可是胜在便宜,倒也能卖不少。
    而卖的更好的则是竹匠们煣制的弯曲竹片,通常在城中巷子叫卖几声‘护耳弯竹片’,
    就会有妇人或女使出来买几根,带回家中自己加工制作,
    虽不能说是什么生活必需品,
    但护耳的确是让汴京城中少了很多冻耳朵的。
    寅时正刻(清晨四点)
    徐载靖出了屋门,自昨日下学时候就开始下的雪,
    此时依旧没停,还在下着雪粒。
    跟出来的花想刚想说话,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有些窒息的感觉。
    花想看着走远的自家公子,将斗篷的帽子戴上,围上一条兔毛围脖后,便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口鼻前有了阻挡,呼吸暖和顺畅了许多。
    徐载靖走在侯府中,
    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周围并不安静,有犬吠从远处传来,
    引得养在马厩附近的徐家大狗不时的叫两声。
    院子里的路上,看得出值夜看门的婆子扫过一次,可惜雪继续下,将路给盖住了。
    在出后院的门口,徐载靖朝着开门的婆子点了点头说了句:
    “嬷嬷辛苦了。”
    看门的婆子福了一礼。
    随后继续朝前走着,灯笼光下,积雪已经到了小腿中间,
    几个风口更是吹积出了超过膝盖的雪堆。
    来到跑马场的时候,
    寒风呼啸,吹得各处雪粒乱飞,师父屋子门口昏黄的灯笼也是跟着摇晃。
    看到徐载靖和花想走来,两只大狗站起身摇晃着尾巴。
    而在马厩外,阿兰和寻书二人正穿着蓑衣,踩着搭在屋檐上的木梯,用木质的刮耙清理着马厩屋顶上的积雪。
    花想进了小屋子暖和着,徐载靖来到师父身边后就听到他感叹的说道:
    “幸亏早早修葺好了马厩,不然这般大的雪就有些危险了。”
    徐载靖在一旁点着头道:“青云没在!是去周围各家了?”
    “嗯,这雪下的太大了!定是要去各家转转,提醒清扫屋顶不然容易压塌了屋子。”
    徐载靖看着一路走来的深深脚印嗯了一声。
    随后他呼出了一口白气,回身进了屋子,将青云经常用的一人高的几面盾牌拿了出来,
    借着强大的力量,随手几下就将三块盾牌用绳子横着绑在了精钢长枪上,
    “呼!”
    “哈!”
    伸展了筋骨后,徐载靖吐气开声,随后便如同一台小型推土机一般,推着三面盾牌在跑马场上小跑了起来。
    很快,宽阔的跑马场上便出现了一条路,
    阿兰他们两个从马厩屋顶上扒拉下来的积雪也被徐载靖推到了靠近出口的地方。
    两刻钟后,跑马场中出现了一座‘雪丘’
    之后徐载靖也没锻炼,而是拿着竹扫帚扫起了雪。
    这么厚的雪,常人定然是扫不动的,但架不住徐载靖力气大。
    在侯府上空俯视的话,徐载靖就如同细细流动的沸水,在一片白色的雪地上‘浇’出了深色的路。
    主母院儿
    孙氏从睡梦中醒来,听着外面刷刷的声音,清了清嗓子后道:
    “什么声响?”
    “大娘子,是五郎在扫雪。”
    “嗯,咱们府里别人扫不了不成,他非得凑这个热闹?”
    “呃,大娘子,外面那么厚的雪,好像真的只有五郎能扫。”
    虽然动作闲庭信步,
    但是徐载靖扫完后还是微微出了点汗的,在暖房里擦了擦后,用了早饭徐载靖走在自己的‘锻炼成果’的路上,
    心中是有些惬意的。
    来到马厩附近的时候,骊驹已经被阿兰给戴上了青白色的丝绸夹棉马面甲,披上了皮质的护颈和马身甲,看起来很是威武。
    载章的坐骑也是一般打扮。
    出府的过道,已有家中仆役清扫了积雪,
    大门外的街面上,除完了自己家积雪的侯府故旧男丁们,则是同侯府门房管事小厮一起忙活着。
    有几个摊子的篷布被积雪压塌,一片狼藉。
    因为雪大难行,徐载靖今日没带着女使只让青云跟着。
    此时天色依旧是一片黑暗,
    一路上有人扫雪的地方好走些,没人扫的地方则难走些,
    路况时好时坏。
    过桥的时候,徐载靖更是直接下马,牵着骊驹走过去的,从桥上看向河中,
    昏暗的晨色里,
    几艘船泊在河岸边,船头上旗子飘荡,船窗上映出了昏黄的烛光,
    有青烟自船顶的烟筒中飘出,想是住在船上的船家在取暖。
    到盛家的时候,比平日里晚了些。
    留青云在盛家马棚里伺候着骊驹,
    徐载靖自己拎着书箱,和兄长进到温暖而昏暗的讲堂中,去自己书桌的时候,
    他发现长柏身前的茶盅里茶水已经下了许多。
    在讲堂中待了三刻钟,天色开始大亮的时候,顾廷烨和齐衡这才带着一声冷气进了屋子。
    庄学究来的时候,看着讲堂中坐满的学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后来到窗前,
    打开窗户,徐载靖看过去,发现雪花比他来的时候更大了,窗外的竹枝被压的更弯了。
    庄学究没有赏雪的雅致,只在窗前念了一句:
    “安得广厦千万间啊.唉!”
    午饭是寿安堂小厨房送来能暖身子的辛辣鲜鱼汤。
    也在这个时候,
    城外的小雨庄,
    之前存放棉花的偌大库房因为大部分的棉花已经被卖掉,空间一下子大了起来。
    但是今日却不显得空旷,因为库房门被打开,小雨庄的妇人姑娘们纷纷涌了进来。
    给自家领了棉花和布料后,这群针线好的妇人姑娘们,被分到了小雨庄中几个屋里有大火炕的人家,
    随后男人们忙着扫屋顶、路面,
    女人们则是在暖炕上一边聊天一边做起了针线活。
    因为知道这棉衣最终会发给庄子里,所以众人做的分外仔细。
    午饭后,庄学究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花,
    直接让讲堂的学生们提前下了学,
    并言明‘休沐三日,尔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学堂众人在谢过学究教诲后便各回各家。
    离开盛家前,王若弗还派刘妈妈给载章送了一块上好的貂皮制成的暖手筒,
    载章感谢不停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岳母给华兰的。
    受着寒风和雪花,
    徐载靖回到曲园街的时候,
    他和载章等众人下马前,都是遍身的雪花,几乎已经成了雪人。
    马儿领到了生了炭火的马厩中,被阿兰他们用干燥的毛巾擦着马身。
    而徐载靖等人却没有回院子,而是先在师父的小屋子里烤了将近两刻钟的火,暖和身子。
    因为是雪天,天黑的很快,
    徐载靖吃完晚饭后,走在风雪中,感受着铺面而来的雪花,他如庄学究般叹了口气。
    这雪再不停,可就真不好说了。
    天不遂人愿,
    这雪断断续续,从开始直直的下了有七日,还没见有要停的意思。
    徐载靖的院子里,积雪就有两尺深。
    汴京几乎是被大雪给围住了,一时间汴京粮价开始上涨。
    不过好在之前有祝家亲戚送的蔬菜,再加上徐家自己采买果蔬,同时邓伯耕耘的暖棚里也有些产出,
    马厩旁更有堆积的马儿饲料,
    整个勇毅侯府不论人马倒也没有饿着的。
    曲园街附近的侯府故旧则是被招呼着拿好东西,进了侯府之前亲兵住的厢房中。
    有孕的舒伯续弦还被特别照顾了一番。
    但是徐家三位大娘子的面上却依旧有些忧虑,因为各家亲戚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
    这天早上,徐载靖看着自家母亲的样子道:“母亲,孩儿想着去咱们亲戚们家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孙氏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担心的说道:“这雪这么大,马儿都走不动,伱怎么去?”
    徐载靖笑了笑道:“母亲放心,孩儿有办法。昨日师父已经做了几双凌雪鞋,孩儿穿着出去就行!”
    听到此话,孙氏点了点头。
    说完,徐载靖便出了屋子。
    一旁的载章看了看面带忧色的华兰,笑了笑后也跟了出去。
    徐载靖在门口吩咐了几句,青云便小跑着先离开了一步。
    待兄弟二人换了衣服来到大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放好了几双宽木板的‘鞋’和几对儿马球杆。
    徐载靖师父还制了一辆‘凌床’,上面堆着几袋子米面和果蔬。
    回头看了看担忧的母亲和嫂嫂们,徐载靖道:“咱们走。”
    说完,换好了‘装备’的众人,拖着凌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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