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郎桑德郡曾广泛流传这样一个传说:
    在平坦的伊贝平原上眺望,如果天气晴朗的话,可以在黑山顶上看到黑陶镇钟楼的塔尖。
    后来经过艾尔学者们考证证实,这句话最早出现在八十年前,是一位法兰诗人用来描述黄金平原和长歌城的。
    然后千河谷的地域黑又新添了几笔。
    从道理上讲,黑山的相对高度不过40来米,而郎桑德郡的地势是从北向南由高变低的,所以这纯粹是个谣言。
    尼德萨尔老早就听过了这个传言,只可惜今早他是无法验证了。
    黑山附近有一片茂密的森林狩猎场,夜里植被蒸腾,空气潮湿,早晨气温却又骤降。
    当他们晨祷时起床行军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夏日的晨雾。
    轻纱般的雾气笼罩了一望无际的麦田,只需太阳那么一照,雾气便会像无形的幻梦般消融在阳光之下。
    灰白的雾气中,大批的军队正在沿着乡间的土路行进,因为他们有足足一万来人,所以不得不分走了两条道路向前。
    只可惜这梦幻般美丽的场景中,夹杂了烟火与尸臭味,女人的尖叫与孩童的哭喊声渺渺如薄雾。
    对于行军中的伊贝骑士等专业军事人才来说,沿途设立补给站,在大军到来前,命令补给站把补给给采购好——是不可能出现的。
    骑士们的专业素养不允许他们使用这么高难度的操作。
    所以他们采取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就地取粮,落实到行动上就是——抢!
    “开门!“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陈旧木材的气息。
    一家三口的公簿农端坐在桌子前,惊骇而木然地握着喝米果粥的木勺。
    中年的库什裔农夫犹豫了一下,缓缓走向门口,手颤抖着解开门闩。
    门猛地推开,将中年农夫撞得跌了一个跟头,守夜卫兵们粗暴地涌入,盔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不由分说,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开始在屋内搜寻财物。
    农妇抱住了女儿,不安地站在门边,既不敢叫也不敢阻止,只能默默地流泪,看着原先破旧但干净的家变得一片狼藉。
    这些土匪般的守夜卫兵粗鲁地翻动家具,踢开麻袋,寻找任何可能藏有财物的地方。
    “你们想要什么?“中年农夫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我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士兵们不理会父亲的哀求,仍然在四处乱翻,把那些粗陋的陶器和藤筐翻得乱七八糟。
    其中一名士兵发现了藏在壁炉下的一个小木箱,他用力拽出箱子,一脚踢开了盖子。
    暗黄色的铜子点缀着几枚银白色的第纳尔,高壮的披甲军士伸手在木箱中抓了一把。
    “就这么点?“他冷笑着,“我知道你们这些不洁者,肯定还藏了更多!交出来!“
    父亲绝望地摇着脑袋:“不,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披甲军士冷笑一声,正要说话,眼角却看到了地面木板露出一抹白色,他伸手一摸,果真掀起了一块木板。
    “等等,那是……”
    没理会急得跳脚的中年农夫,军士直接喊道:“来个人,搭把手。”
    几名卫兵上前,拽住了布袋头,合力拖出了几大袋粮食。
    披甲军士用匕首直接在布袋上割出了一个口子,白花花的米果就哗啦啦地从口子里流出。
    就好像中年农夫的血液都顺着这虚空的口子流尽了。
    “还说没有?”披甲军士抓起一把麦子砸在了中年农夫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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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农夫脸上的神色忽青忽白,回头看看饿到瘦骨嶙峋的女儿和妻子,他咬着牙冲了上去,直接扑到了那粮食袋上。
    “找死吗?”旁边卫兵被扑过来的中年农夫吓得剑都出鞘了,反应过来后才勃然大怒。
    他还剑入鞘,反手一个耳光就扇在了中年农夫的脸上。
    中年农夫被打得半边脸都肿起,可他仍然坚定而绝望地趴在了粮食袋上:“求求你们,至少让我们留下口粮和种粮。“
    “再不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了!“一名卫兵抓着中年农夫的衣领,试图把他拽下来。
    可那农夫被吓得脖子一缩,身体却死活不挪窝,他五指和手臂青筋暴起,死死护住了那几大袋粮食。
    “求你们了,就一袋粮食,给我们留下口粮就行……”农夫沙哑而绝望地哀求道。
    “你自找的!”那披甲军士不耐烦地抽出了武装剑,顺着他的后背插了进去。
    “不——”农妇尖叫起来。
    武装剑直接刺入了中年农夫的后背,农夫的身体猛地一震,鲜血咕嘟咕嘟地从嘴角冒出,眨眼间浸红了大半袋的米果。
    “不不不不——”
    那脸颊凹陷的农妇仿佛癫狂一般,尖叫声不断在屋内回荡。
    她抛下了哭叫的小女儿,蒙头撞在了披甲军士的身上。
    那披甲军士一丁点都不动弹,反而是她被反震得差点仰倒在地。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鸡爪般的手指按在了披甲军士的脖子上,农夫的妻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掐着。
    披甲军士立刻吐出了舌头,歪着脑袋翻起了白眼。
    周围的卫兵们则配合地大笑起来。
    逗完了乐子,那披甲军士对这丑陋的农妇没心思纠缠,抬手一剑,从心脏刺入,从后背刺出。
    随着尸体倒下,交叉着趴在一起,溅起一团团血液,血腥味将陈旧的木材味道都掩盖了。
    “还有一个怎么办?”看着墙边被吓到尿失禁的农家女孩,那披甲军士左右看看,“你们想玩吗?”
    “算了吧,臭死了。”
    “她是不洁者,说不定有脏病。”
    “杀了得了,不杀也饿死了,咱们行善呢。”
    一名络腮胡的卫兵抽出武装剑,便朝着小女孩一步步走去:“别怕,就一会儿的事……”
    “滚开!”那向着小女孩走去的卫兵被人一脚踹在腰眼上,整个人被踹得原地打了个滚。
    站起身抬起头,他刚要骂人,却见丝绸长袍的下摆在飘扬。
    “早安,多梅尼科伯爵老爷。”那守夜卫兵瞬间比羊羔还要温顺,弓起的战斗姿态丝滑地变成了摘帽鞠躬。
    满屋子的血腥味让多梅尼科皱起了鼻子:“怎么回事?”
    “这家人不交粮,还想袭击我们,我们这才反击的。”那披甲军士推开众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个女孩也袭击你们了吗?”
    在场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把粮食拿上,滚吧。”多梅尼科用屁股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说到底,他们是法兰家族和莱亚家族的狗。
    主家的长工不好去殴打主家的狗啊。
    牵起小女孩的手,走到屋子外,不让她去看那两具尸体。
    可屋子外还是到处都是尸体,既有邻居的还有叔伯的。
    多梅尼科捂着小女孩的眼睛,小女孩的肩膀上下一抽一抽的,她像是在哭,却流不出一滴泪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可都是多梅尼科的同族啊,他也是库什人啊,怎么闹到这个地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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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农家女孩上马,多梅尼科一路奔驰,仿佛要把心中的愤怒和无奈全部发泄出来。
    可他并没有跑多久,目的地就到眼前了。
    位于黑山边缘的森林,此刻雾气散去了大半。
    雾气如纱,在即将升起的朝阳中仿佛是金红色的织锦缎围巾。
    清新的风中,蝴蝶伴着花香与血臭翩翩起舞。
    把自己的水壶和干粮塞到小女孩的手里,多梅尼科推着她的后背:“走吧,去森林里,战争结束前别出来。”
    “那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哑巴般的女孩被推着向森林走了两步,她转过身第一次开口说话,“明天吗?还是后天?”
    张开嘴,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什么都没说出来。
    就在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却听见一连串爆豆般的炸响。
    “砰砰砰——砰砰!”
    “啊——”
    代表召集的浑厚号角声跟着响起。
    多梅尼科脸色大变,整个人弹射起步,朝着马匹跑去。
    可不敢耽搁了老祖母交给他的任务。
    只是他没跑两步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有东西正在拽着他呢?低头一看,却还是那个女孩。
    她抓着多梅尼科的衣角,刚刚被拖出去七八米远,看着多梅尼科的双眼,她仍然固执地问道:
    “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
    多梅尼科沉默了,他蹲下身体,看着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抓起泥巴糊在小女孩的脸上:
    “你往北走,一直往北走,等你看到一面黑红的旗帜时,战争就结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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