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是对着哲不汗说的,但是亦不是单纯的对着哲不汗说的。
    他盯着哲不汗背后的这些眼睛。
    忽而之间,哲不汗全身上下都开始蜷缩了起来,这些眼睛也开始统一的眨眼了起来。他开始产生了变化,不须得多少时日,陆峰便见得了一个无有穿着上衣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身材已经无有得说,便是陆峰看一眼,便知道她的身体,是符合“慈悲”的。
    止她身上的那些绿色的眼珠子,叫人看到之后,便觉得浑身酥麻,无升起来了甚么不应升起来的念头,那些眼珠子从她的腰背后面缠绕着出来,来到了胸前,然后通过胸前来到了脖颈,来到了眼睛!
    他,亦或者是“她”,轻轻说道:“哎呀,大上师呀,很少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了。
    这些事情,我原来以为都和密法域的风一样,吹走了也就是走了。
    可是无有想到,还能在这里,听到了这样以前的故事哩。
    真是了不得的一个上师。”
    她在地上,像是一条青色的蛇一样,如此的盘旋着,那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峰。
    陆峰并无理会。
    陆峰知道自己所料不错,哲不汗和他的部落中人,应都是落了这“龙”的毒手。
    ——这并非是魔女,这是密法域的“龙”。
    说起来他发现事情不对,还是在前面这“龙”忍不住,想要看他一眼的时候。
    那个时候,哲不汗在捡柴火。
    他背对着陆峰的时候,身上的存在看了陆峰一眼,陆峰便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身上,便依附着甚么。
    至于刚才陆峰的言语,其实便亦是一种试探。
    也是思绪如电。
    陆峰近距离感觉到了哲不汗身上的气息,并且在刚才,扒掉了哲不汗的上衣的时候,便想到了了《三巫考学》之中的记载。
    ——还有“巫教”家族之中的传说。
    那些尊贵殊胜的“巫教”大家族,都有神灵的血脉,并且在密法域口口相传的英雄史诗之中,亦有诸多的神灵和魔怪,长得都和人差不多,陆峰刚才言语之中所说的那位赞普之孙的美丽妻子,本来便并非是人,亦不是魔女,她是“龙”。
    这便是“密法域”的生态。
    陆峰的白玛还是野神的妻子,野神有强有弱,像是被明理长老压服的土地神,自然无是甚么很厉害的神灵。
    可是像是那些神山的山神,譬如说陆峰见到的,在“无尽白塔寺”之后的“寄魂湖”的主人,“明主大王”的姐姐,她亦是神灵。
    但是她就无有土地神那样的孱弱。
    就算是当时的陆峰,都无有镇压她的办法,止现在如何,那还须得见了再说。
    所以刚才的故事就是,用当年的故事,引出来现在的故事,也即是陆峰暗示“吉多嘉布”家族的老爷,新娶了一位“神灵”为妻子,一位“龙”作妻子。
    并且这“龙”具有极强的“传染病”,亦就是“龙病”。
    要是陆峰所料不差的话,整个哲不汗的部落,其实都已经和哲不汗一样,都化作了那“龙”的一部分,那僧侣看出来了端倪,但是无有看出来本质,止以为是“魔女”。“魔女”是一個很宽泛的词语,能够给人带来灾祸的雌性,都可以叫做“魔女”,不过“魔女”大多数都和情欲有关系。
    是佛法的大敌。
    不过也不怪这僧侣。
    毕竟密法域实在是太过于幅员辽阔了。
    就算草原上密法域的僧侣,亦不知道在大冰川那边的密法域,到底是一个甚么情况。
    就算是密法域的神灵,在草原上,其实亦不多。
    就像是“吉多嘉布”家族,它本来就不要应该出落在草原之上!草原之上应是札萨克家族和“诸法本源之寺”流落出来的“派系”的地盘,最多再加上一个“理藩院”衙门。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故而,“巫教”家族来到了草原。
    那“密法域”深处的神灵,也来到草原,陆峰只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已经想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听到了“她”的说话。
    陆峰说道:“总是要有人记住这些事情的,不过你便是那王妃?如此过了这么多年,你依然还在。
    我以为当年宫廷里面的经师和远来的大僧人,已经将你驱赶离开了呢。”
    “呀,上师呀,我不是那地的湖泊之神。
    我的寄魂之处,却无能告诉于你,止上师呀,我无有任何和寺庙为敌的打算。”
    那一只只叫人恐惧的眼睛不住的在那丰腴的躯体上乱眨着。
    一股子疫病的“味道”从这具女体之上传播了出来。
    这一股子味道,看不见,嗅不到,听不着的。
    但是在这陆峰的法眼之下,这些味道,却无有丝毫遗漏。
    他头顶之上的法性微微一动,直接就将眼前的“疫病”隔绝了起来,不教他出去。
    这“疫病”,拿眼前的陆峰不能如何,但是对于外头的那些牲口和人来说,却是致命的伤害,见到陆峰将她的“疫病”收了起来。
    那女人便笑了起来。
    她说道:“哎呀,哎呀,上师你真是慈悲的心肠。
    这样,那呼图克图的法性就交给你了,何苦和我过不去呢?
    我亦不过是想要过来看看罢了。
    你我无有甚么仇怨,你我所求的亦不一样。
    我不是魔女,伱也降服不得我,若是你放我离开,那你我之间,就无有任何干系。
    我还能告诉你一些秘密哩。
    也是结了一个善缘,也算是给我得了一个慧根。”
    陆峰便睁开眼打量着她,然后绽然一笑,说道:“可。
    不过你须得对我发下誓言,今日你所见之一切,皆不得告知于别人。
    我之身份,亦不得泄露出去。
    你要对我之询问,言无不尽。
    这般之后,我也不算你为佛敌。
    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
    不过,我还要哲不汗和哲不汗的部族都活着。
    或者说,从现在开始便活着,你不可取了他们的性命。
    就是这么几件事情,你若是依得,那便依得,你便是依从不得,亦可以尝尝我的佛法!”
    听到了这话,那“吉多嘉布主母”说道:“哎呀呀,大上师真是善心仁德。
    好,我便就依从了你的言语,发下誓言。
    不过我是对着青唐大山神发誓,还是对着哪一位菩萨发誓?
    须得你指明白了,叫我也好有个章程。”
    她看起来极其的诚恳,无有甚么说谎耍赖的意思。
    可是在面对这件紧要的事情上,陆峰却顶顶的要紧,也看的很死。
    他便是很清楚,这眼前的“主母”如此和气的原因,便是应她走不得。
    因为陆峰已经阻止了周围。
    这周围都是陆峰的“佛土”,无有了陆峰的允许,眼前的这身上长了如同是癞蛤蟆的眼珠子的女人,一步亦走不得!
    故而她答应了陆峰的言语,亦是无奈之举。
    但是无有想到的是,这个僧人忽而的拿出来了一块狼皮褥子一般之物,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随之身如天高,在他的身后,“主母”都看到了恐怖的虚影!
    便是如同浓稠无比的光彩,搅合在了一起,然后开始乱乱的来,乱乱的搅动,但是在这种“乱”之中,隐约的一张面谱,时隐时现。
    而在这“面谱”之前,便是那僧人!那僧人手持“嘎巴拉碗”,对着眼前的“女人”厉声呵斥!
    “我要你对着我发誓!
    若是违背了誓言,你便是要被压在这岗下,直到甚么时候,那远处的阴山塌陷,那天上的群星降落,那永不陷落的‘诸法本源之寺’化作灰烬,你方才可以从山下爬出!
    若是违背了誓言,便叫你在天上的赞,地上的念,山中的拉,还有地上的龙,叫你在鲁之间,不得安宁,无可自处。
    你可明白?
    你可知晓?”
    陆峰怒目圆睁,宛若是金刚护法,这个时候,“主母”便知道不好。
    她不想要发誓,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亦是被套牢在这里,分不开身。
    她无有了“壮士断腕”的勇气,应她的这诸般的身体落了出来,就是“化身”。
    “化身”,便是完整的。
    这亦是她作为“龙”的好处,那便是杀不死她所有的“化身”,她便还存在,是“巫教”神灵们特有的一种“顽强能力”,但是她现在落在了此处,看到那僧人后面的“面谱”开始逐渐变得凝实了起来,开始变的越发的像人!这个时候,就算是她不愿意,也由不得她了,原本想好的言语从她的嘴巴之中传了出来,化作了一缕缕的真言,在陆峰这边的眼里,便看到她的一道气韵连接在了自己“嘎巴拉碗”之中,刚刚散播出来的气韵内部。
    随后,宛若是浓墨重彩的面谱,张嘴直接吞了这“主母”的誓言。
    自此,誓言已成!
    那上半身无有穿着衣服的“女人”,软踏踏的倒在地上,陆峰说道:“喏,我着你即刻穿上了你的衣服,无要为自己增添了孽障!”
    那“主母”恨恨。
    但是却无办法!
    而遥远在的大草原,真正主母所在的地上。
    她也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一股大誓言的产生。
    她此时此刻,正在将干枯了的蛙腿——亦或者是蛤蟆的腿,塞入了自己的嘴巴里面。
    在那誓言成了的时候。
    她发出了轻轻的,疑惑的声音。
    “咦。”
    这位新上任的,整个“吉多嘉布”家族的女主人,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之后,便站了起来。
    她的容貌如同是天上的皎月,她的皮肤如同是地上的凝脂。
    她长得貌美不可思议,她的长发,柔顺的好像是黑色的瀑布。
    她的脸庞和嘴唇好像是最美丽的莲花。
    她在这里,便如同是度母下凡。
    便是她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是当时来贺礼的其余大人物们见到,亦张开嘴巴,舌头滔滔不绝的称赞她的美丽,止这样一个人,她打开了窗子,朝着外面看过去,外面的“僧人诵唱”的声音,却直接从打开的窗户外面,撞了进来!
    那嗡嗡嗡的诵经声音,还有不住地摇晃的“金刚铃”的声音。
    叫她忍不住的厌恶。
    她朝着远处看去。
    草原上无是没有大城。
    止许多游牧部落,都是以帐篷为城,但是此处便是以前的大城,整个城池之中,灯火通明,这是陆峰从来都无有见过的场面,他在密法域,无有见过这样大的一座城池,宗本县衙也不成,这就是地势的缘故,但是现在,这里不但无是札萨克家族的领地,也无被汗王带走。
    却成为了“巫教领主”所住之地。
    何其荒谬。
    那“主母”遥遥的看了远处一眼,又将门关上。
    她倒是还想要看看,像是“吉多嘉布”这般胆子包着心肝的家族,还能做出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将她约束在这里,不叫她从门里出去,但是真的出不去?
    呵。
    僧侣。
    呵。
    神巫。
    ……
    陆峰勒令眼前的“女人”穿上了衣服,并且勒令她说出来自己的名字!
    这便是极其严肃的事情了。
    在密法域,名字,便是一个极其珍贵的“物”!
    陆峰威势在外。
    逼迫的她不得不张嘴。
    她开口唱了起来,说的是:“我曾经见过巫教的圣人搭建神殿,天上的甘泉如同乳汁一样蔓延不绝。
    我的名字就和密法域的群山一样的古老,我的存在和密法域的风一样永恒。
    我见过那些神巫的藏戏,也见过那些远来的僧人。
    啊呀,啊呀,我的名字就和刻写在了巫教神殿之上的密咒一样的严肃。
    你听到了我的名字,会像是吃了麻椒一样吐出来你的舌头。
    我叫做羌朵玛阿玛,你可以叫我羌朵玛。
    我有一张可以杀死所有人的弓,我有一袋可以杀掉所有敌人的箭。
    我骑着我红色的坐骑,我的怒吼,可以从山的这边,传递到山的那边。”
    她说着,唱着,陆峰便知道了她的名字,他叫做羌朵玛,陆峰看着羌朵玛主母,缓缓说道:“那好,羌朵玛,现在你应告知于我——大莲花座呼图克图的法性,如何会落在这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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