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茧横空,天幕笼罩的鬼城已然没有了阳光,痛苦嘶鸣自鳞次栉比的街区中此起彼伏,其中有活人的,也有死人的。
    活人因死人的再度离去而哭嚎。
    死人因骤然降临痛苦而尖啸。
    它们开始支付复生的代价。
    黑色的烟气自他们的躯体被抽出,形成纤细的丝线飘向天空的血茧。
    从远处望去,层层叠叠,无数连向血茧的黑线让天幕都变晦涩阴暗。
    “你在担心什么?”
    望着天穹下这诡异的一幕,天夜一双金眸璀璨,仿佛自语,又仿佛与谁对话:
    “留下来打赢这场战争本来就是许元他自己的选择,为自己决定负责,这种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你这圣女不会不懂吧?”
    “你问为何我不帮他?”
    天夜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勾了勾:
    “这一路上我帮他做的事情还少么?我都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干预这场劫难的进程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再去干预这场融合。”
    “而且我觉得你似乎没资格说我吧?虽然目的不纯,但不是我给予他吞噬牧糯的筹码,现在的许元已经是个死人了。
    “倒是你天衍,除了在这身体里装死以外,在这场战争中做了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什么都不懂。”
    “呵~刚说两句就急了?”
    “别叫我老妖婆,从心理岁数上来讲,你其实还要比我大上一些。”
    天夜金瞳紧盯着血茧的变化,语气幽幽的笑道:
    “两万年太长,长到很多很多的记忆都已经被磨灭,所以比起两万年前我所经历的现实,幻境中的世界反而更像是我的一生。”
    “.事实扯不过就开始论感情么?
    “我确实不太喜欢直言说爱,但告诉你也无妨,我天夜对那家伙的感情比你这个丫头深多了。
    “要知道在那个虚假的幻境中,他可是我的全世界,而你呢?”
    “.”
    沉默了少许,天衍似乎说了些什么。
    天夜闻言后挑了挑眉头,理所当然的说道:
    “爱他与杀他之间有任何的冲突么?若他真是劫难,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然后在其死后自绝。”
    说到这,
    天夜盯着血茧,金瞳之中迷离着丝丝冷意:
    “我与你不同,我生在监天阁的鼎盛年代,知道监天阁这三个字背负的东西有多沉重,而不是像你这种生活在断代年岁中的圣女一般只知情爱。
    “而且天衍,你是监天阁的圣女,而非许长天的某个妻妾,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情。”
    说到最后,天夜的话语中带上了丝丝的厌恶,不过转而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揶揄:
    “罢了,最后那段话当我没说,此番应劫是你这位‘天衍’的事情,献身应劫也不失一种办法,不是么?”
    “.”天衍。
    横空血茧在黑气的滋养下不断的膨胀着,但却始终没有人从中破茧而出。
    时间点滴而过,城外属于监天阁主与大炎剑圣的战场依旧如火如荼。
    天夜对于赐名天苑的监天阁主很满意。
    除了‘天衍’以外,监天阁每一任的阁主虽不一定是当世最强,但绝对也属于最强者之一。
    天苑的实力背得其阁主之名。
    等待是漫长的,大漠残阳如期而至。
    在静默的城池内,枯站了一天的天夜第一次神色的变化,而这一抹变化立刻被体内的天衍所察觉。
    她立刻问道,语气有些紧张:
    【.怎么了?】
    天夜颦了颦黛眉,盯着血茧的金瞳中含着一抹迟疑:
    “我给他设下同生之锁被破了。”
    【什么?】
    天衍愣了一瞬:【你在许元身体种下同生之锁?】
    天夜哼笑了一声,巧笑依然:
    “先前与他同死之言,你不会当我是在与你开玩笑吧?杀他的同时,我也会死,不过可惜似乎被那家伙自己的给破除了,只能之后再找机会了。”
    【也就是说,许元赢了?】
    “.”
    天夜没有回话,通过自身与那鬼柳阴源的联系,仔细感应着血茧内的变化,但在数息之后,这份链接也突然断了。
    不是被吞噬炼化,而是直接消散在世间。
    这骤然变故让天夜心中有些迟疑。
    她不知道这是许元为了摆脱她的控制而刻意为之,还是许元已然被牧糯逼到山穷水尽的殊死一搏。
    不过很快,
    天夜便将注意力落在了盘坐在血茧旁的白帝身上。
    自从血茧形成,白帝便直接在一旁虚空中盘腿坐了下来,一直闭目养神到现在。
    他没有去参与城外的战斗。
    也没有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捣毁镇西府衙。
    而此刻,
    这位古渊之主缓缓的睁开那双龙眸。
    天夜的眼界不弱于白帝,但却是受到天衍身体的限制,在失去鬼柳阴源作为媒介之后,她对于血茧内的感应已然远不如对方。
    但白帝有如此举动,
    大概率是血茧内的吞噬要出结果了。
    咚咚
    天夜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了一瞬,下意识悄然运转起秘法,宙术道蕴在她周身散逸,但在反应过来后便又立刻中止了这个行为。
    她觉得,
    这应该是体内的天衍在作怪。
    这女人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询问着她,都已然决定作壁上观的她下意识想去从白帝手中抢人。
    在城内一片肃穆的寂静中,
    一道身着戎装的倩影悄然从血茧下方的府衙之中升空而起。
    李君武上去了。
    她手持长戟,挡在了白帝与血茧之间。
    大漠残阳之中,她身形显得有些单薄。
    天夜看着那道倩影,美眸微微眯了眯。
    她发现这女人已有死志。
    也发现,
    府衙之中的行伍军阵内,
    散落着无数强化兵卒功法共振的劲炁丹。
    “咕叽————”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自血茧内部传来,
    然后,
    如飞羽般破开。
    在那漫天黑绸之中,
    一名身着华服的青年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内。
    对视一瞬,
    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李君武轻轻的松了口气,红唇流露笑意,哼道:
    “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不过你这家伙.”
    “君武,下去。”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背影,许元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声音却透着复杂:
    “我和它赌局尚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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