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醉里不知天在水
    灯会结束后,染轻尘回到六扇门。
    来到姜守中居住的小院,却发现屋内并没有人,以为是对方陪夏荷出去逛灯会还未回来,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正要失落离开,忽然一道轻微的喊叫声透过夜色飘来。
    “姐姐……”
    染轻尘一愣,扭头便看到远处树杈上,一位红裙少女正朝着她招手,竟是曲红灵。
    夜色下,红裙少女宛若月下精灵,携带三分月色,七分仙气。
    染轻尘吓了一跳,急忙快步上前。
    “姐姐。”
    曲红灵悄无声息的掠下树木。
    “先别说话。”染轻尘左右巡视一眼,没有发现六扇门巡逻的护卫,心中稍安。
    随即拉着曲红灵的手,疾步穿行于廊庑之间,悄然来到自己屋子。
    关上房门,染轻尘轻弹了一下少女光洁的脑门,没好气道:“你倒是胆子大,敢夜闯六扇门。”
    “姐姐不是说,我想你的时候就来找你吗?”
    曲红灵浑然不在意,挽住染轻尘的手臂笑嘻嘻的说道,“再说,以我的修为谁能发现我?”
    染轻尘认真告诫道:“总之还是要小心一些,实在想来,可以易容伪装一下自己,你身上的妖气没人能察觉,有我帮你打掩护,比较安全。”
    “嗯嗯,下次我光明正大的来找你。”
    曲红灵笑容甜美。
    染轻尘玉指刮了一下少女的琼鼻,柔声问道:
    “这两天没遇到什么麻烦吧,听说苏家家主苏衫客失踪了,那家伙曾经也算是你的敌人。”
    “我知道,不过眼下懒得理会他,我得回一趟十万大山。”
    “要回去了?”
    “嗯,所以跟你来道个别。”
    曲红灵抱住染轻尘略显冰凉的娇躯,脸蛋在对方胸襟前蹭了蹭,唇角弯起调皮的笑意,“顺便来看看,姐姐有没有听我的话,去接受姐夫。”
    “伱还好意思说。”
    染轻尘闷闷道,“我们已经没可能了。”
    “啊?”
    曲红灵蓦地从对方怀里抬起螓首,疑惑问道,“为什么啊。”
    染轻尘自嘲一笑,“是我自己错过了,总之和你分析地不一样,姜墨他……他其实挺喜欢那姑娘的,而且他们也有了夫妻之实,真打算成亲。”
    “怎么会这样?”
    曲红灵有些不开心了。
    自己姐姐如此倾城倾国的一个大美人,天底下能找到几个,那男人眼瞎了吧。
    放着这么一个大西瓜不要,去捡芝麻。
    干脆让我去阉了算了!
    曲红灵越想越不对劲,好奇问道:
    “姐姐,你之前不是说,姐夫跟那個什么叫夏荷的姑娘没感情吗?这么快就培养出来了?”
    染轻尘叹了口气,“具体情况有些复杂,听着好像是因为意外发生了关系,我夫君原本是要负责的,但夏荷姑娘并不愿意,如今应该是有感情了,所以打算成亲。”
    “确实听着很复杂啊。”
    曲红灵蹙着柳眉思索许久,忽然“啪”的拍了一下手掌,美目熠熠道,“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染轻尘一头雾水。
    曲红灵拉着染轻尘在床榻边坐下,开口问道:“那个夏荷姑娘应该比较漂亮吧。”
    染轻尘点了点螓首,“是很漂亮。”
    “这就对了。”
    曲红灵脱掉鞋子,盘起小腿开始分析起来,“姐姐我告诉你,男人本色,一旦有漂亮姑娘勾引,哪怕刚开始很君子,可时间久了,也难保不被诱惑。
    之前你说那个叫夏荷的是故意去勾引姐夫,目的就是为了气你。可是你呢,偏偏不作为,导致姐夫以为你对他没感情。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还有信心坚持吗?
    所以我断定,应该是某个时候,你彻底把他的心给伤了,使得夏荷姑娘趁虚而入,结果两人迷迷糊糊中发生了关系。
    而姐夫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为夏荷姑娘负责,你说对吧。”
    听着曲红灵刨析其中因果,染轻尘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之前确实表现的太过做作,明明不乐意,还要大气的祝福,结果酿成现在这种局面。
    这都是自作自受。
    染轻尘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呢?”
    曲红灵认真掰扯道,“至少可以证明,姐夫还是喜欢你的,并没有移情别恋。”
    染轻尘苦笑,“那又如何?姜墨他重感情是没错,可现在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该负责自然要负责,总不能让他做不负责任的负心汉吧。”
    “姐姐,你介意家里多个小妾吗?”曲红灵蓦然问道。
    染轻尘被问住了。
    什么意思?
    让我堂堂染家大小姐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这怎么可以!
    染轻尘也是有傲气的。
    况且她本来就是高傲的性子,否则也不会拒绝那么多天骄俊才的追求。
    “我介意,我不会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染轻尘直率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曲红灵明白了答案,于是又问道:“之前我记得姐姐说过,你当初打算把自己的婢女嫁给姐夫,是不是?”
    染轻尘点点头,“我身边的丫鬟,叫锦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那我问你,假如你嫁给了姐夫,那么锦袖姑娘你打算把她嫁给谁?还是说,一辈子让她不嫁人?”
    曲红灵看着对方。
    染轻尘纳闷道:“为什么要把她嫁给别人?若我嫁给姜墨,那她就是通房丫鬟啊。”
    “也就是说,她是小妾对吧。”
    “算是吧。”
    “那不就得了吗?姐姐你也不介意有小妾啊,说明你还是乐意跟别的女人分享的。”
    曲红灵给出了结论。
    “啊?”
    染轻尘有点听懵了。
    她眨了眨眼,看着对方半响说不出话。
    曲红灵微笑道:“姐姐,既然你不介意家里多一个小妾,而姐夫又喜欢着你,你又何必纠结太多呢?大大方方的让姐夫纳了这个妾,还能表现一下你身为大妇的胸怀。”
    “可是……这个……但是……”
    染轻尘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辩解,支支吾吾道,“这不一样啊,锦袖是我贴身丫鬟,我自然是不介意的。可夏荷是别的人的丫鬟……”
    “锦袖是丫鬟,夏荷是丫鬟,说明她们两个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通房丫鬟。”
    曲红灵为了姐姐的幸福,也是拼了。
    她耐心安慰道,“你就当是自己的丫鬟,更何况小妾永远都是小妾,没人能撼动你在姐夫心里的地位,也没人敢质疑你在家里的地位,最重要的是……”
    曲红灵压低声音,微红着俏脸问道:“姐姐,你上次说你们还没圆房吧。”
    “当然没有。”
    染轻尘用力摇摇螓首。
    曲红灵问:“那姐姐知不知道,女人第一次的感受?”
    染轻尘“唰”的一下红了脸,娇嗔道:“我又没圆过房,我怎么知道……知道感受。”
    “我知道啊。”
    曲红灵板着脸说道,“很疼,非常疼,疼的死去活来。”
    “不……不至于吧。”
    染轻尘被吓到了,俏脸微微发白。
    但一想,对方是寡妇,这方面确实比她更有发言权。
    曲红灵面无表情的说道:“信不信由你,尤其如果男人没什么经验,真的会让你痛不欲生。从我目前分析来看,姐夫不是那种公子,所以对男女之事肯定没什么经验。”
    “那……那怎么办?”染轻尘下意识问道。
    曲红灵话归正题,“这就体现出小妾的重要性了,知道为什么很多大户人家,在洞房的时候,先让通房丫鬟去吗?就是要让姑爷,有点经验。这样,妻子才不会痛苦。”
    曲红灵所说的这些,自然是小姜哥哥告诉她的。
    她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她第一次的时候,确实很不好。
    当时小姜哥哥说,是因为他没有经验。
    可见,经验的重要性。
    染轻尘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让姜墨先在夏荷身上……
    磨练技术是吧。
    可怎么感觉……怪怪的。
    “姐姐,我是过来人,听我的准没错。”
    曲红灵拍着染轻尘的香肩,苦口婆心的劝道:“另外还有,比如你怀孕的时候,是没法夫妻生活的,很多男人都是偷偷外出去楼或者偷养小的。你希望到时候姐夫也这样吗?”
    “当然不希望。”
    染轻尘可不想姜墨去烟之地沾染那些女人。
    “这就对了。”
    曲红灵说道,“总之,家里多个小妾也没什么不好。听我的,这时候就要大度点,姐夫才会更愧疚你,觉得亏欠你,对你才会更好。”
    “可是……”
    “没有可是了!姐姐你究竟喜不喜欢姐夫。”
    “……喜欢一些。”
    “喜欢就喜欢,哪有什么一些多些的。既然喜欢,就别折磨自己,别折磨姐夫了,人生一世,遇到彼此喜欢的人很难得。等老了,那就后悔了。”
    “……说的也是。”
    听到这些话,染轻尘心里的纠结忽然淡了许多。
    既然她不介意让锦袖当通房丫鬟,那就说明她还是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
    况且,还能帮她磨练一下丈夫的技术。
    毕竟她可是最怕疼了。
    总而言之,这么一想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有点苦了夏荷,毕竟丈夫没什么经验,估计很痛苦的吧。
    染轻尘忽然问道:“妹妹,你介意自家夫君纳妾吗?”
    “我?”
    曲红灵一愣,讪笑道,“我……当然不介意啦。”
    少女心想,我小姜哥哥可是天底下最为专情的男人,怎么可能纳妾。
    “好啦好啦,总之你听我的没错。”
    曲红灵生怕对方又问她一些没法回答的问题,搂着染轻尘睡在床上笑道,“今晚妹妹陪你睡半晚上,下次见面估计得两三个月了。”
    “那你别脱我衣服啊。”
    “我就是想看看姐姐的胸怀究竟比我大多少,而且之前两次也没看仔细。”
    “……那你先给我看看呗。”
    “才不要。”
    “那不许看我的!”
    “不行,我非要看!”
    “……”
    月影重重,在闺房之内洒落了一抹旖旎,床榻之上的二女身影交错,嬉笑晏晏。
    不多时玉肌轻展,罗衣散乱,香风细细,交织出一幅活色生香之景。
    今晚风景独好。
    ——
    另一边闺房内,同样也有一对闺蜜嬉戏玩闹。
    “哇,这真的好厉害。”
    冬雪躺在床榻上,随着床板上内置机簧的机关启动,用来按摩的仿造拳头将她后腰撑起,开始缓慢起伏。
    冷静得意洋洋的说道:“还可以调解快慢哦。”
    她拿起一个类似于遥控的盒子,轻轻按下,顿时机关的速度快乐许多。
    “舒服啊。”
    冬雪眯着杏眸,只觉暖意透骨,舒筋活络。
    享受了一会儿,冬雪说道:“冷静,你这个可以再改良一下,比如把按跷的拳头,改成呃……稍长一点的……”
    冷静疑惑道:“那个按跷起来会很不舒服吧。”
    “不是用来按跷的。”
    “那干什么?”
    “不好说,总之很有用,我来给你设计……”
    冬雪将机关停下,兴致勃勃地拉着冷静来到对方设计的图纸前,开始指点。
    “比如把这个频率调高一些。”
    “哦哦。”
    “还有这个,可以弯曲的。”
    “弯曲?哦哦。”
    “对了,两边最好弄个扶手什么的。”
    “这有啥用?”
    “别问,只管照做就是。”
    “哦哦。”
    两个少女埋头叽叽喳喳的交流着,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隔壁屋子里。
    大姐春雨拿着下午从小妹手里没收的一个名为“跳跳宠物”小球玩具,好奇研究着。
    玩具正是冷静发明的,类似于鹌鹑蛋大小。
    不过在冬雪的要求下进行了改良。
    嗡——
    当春雨打开机关按钮,竟然颤动起来,差点掉在地上。
    什么破东西。
    春雨暗骂了一声,关掉机关,将其扔在桌子上。
    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下午小妹怪异的举动,春雨猛地明白了什么,脸色古怪。
    毕竟平常帮夫人整理那些书籍,能联想出来。
    “这丫头跟谁学的?”
    春雨咬牙切齿,“肯定是私底下偷偷看了那些书。”
    她拿起跳跳宠物,气冲冲的便要去找冬雪质问,但刚走出房间,她又犹豫了。
    春雨低头看着,眼神飘忽。
    “算了,女儿家家的脸皮也薄,骂哭了就不好了。”
    春雨叹了口气。
    不过手里的这东西得扔掉。
    而且还得扔远一点。
    身为大姐,她有义务杜绝这些不良之风的蔓延,给妹妹们做一个好榜样。
    借着夜色,春雨悄然隐没于暗色中。
    约莫一炷香后,正气凌然的春雨回来了。
    进屋后把湿潮潮的裙衫换了下来。
    ——
    更深人静,春芳河畔渐归沉寂。
    随着灯会游人散尽,唯余风清月皎,映照一水潺潺。
    小河里,一盏盏祈愿灯随意飘着,宛若点点星辰,将这片河流点缀成了星河。
    波光潋滟中一艘小船悠然荡漾其间,随着细碎波纹轻轻摇摆,恍若游离于尘世之外。
    李观世默默喝着酒,慵懒斜倚于船舱软榻之上,云髻微偏。
    一双精致绣鞋脱落旁侧,露出一对纤纤玉足。
    洁白如霜的小脚儿于溶溶月色之下,更显晶莹剔透,犹似琼瑶琢就,不惹纤尘。
    “难得看到李真人忧愁挂心的一面。”
    不知何时,天空中片片晶莹的雪稀疏落下,一袭荆钗布裙的独孤落雪站在小船一头。
    这位女夫子依然那副清心寡欲的气质。
    李观世神情淡漠,“今晚没心情听你说教,不想被扇耳光就滚远一点。”
    独孤落雪神情并未生恼或畏惧,望着河面上一盏盏祈愿灯说道:“放心,我已经有了新的对手,以后不会再叨扰你了。而且我也相信,你不会双修的。”
    “那我可得感谢姜墨了,替我引走了一只苍蝇。”
    李观世讥讽道。
    独孤落雪将一络秀发掠至耳后,柔声说道:
    “处世不宜与俗同,亦不宜与俗异。做事不能令人厌,亦不宜令人喜……这是当初我先生告诫我的话。”
    李观世拎起酒壶,张开红唇喝了一口,淡淡道:“看来你只听了一半。”
    一滴酒液悠然滑落,沿着雪腻下巴,修长的脖颈,最终隐匿于云锦衣裳的幽深处,停歇于一抹温润如玉、色泽嫣红的那抹隆起之处……
    无意间撩起的几分神秘诱惑,教人遐想联翩。
    独孤落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或许吧,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会否定自己走过的路,但至少不是现在。”
    李观世不再说话,默默喝酒。
    沉默了一会儿,独孤落雪轻声开口,“你那位叫叶竹婵的徒弟,听说死了?”
    “我希望她死。”李观世淡淡道。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忌惮一个人的,尤其这人还是你一手培养的徒弟。”
    独孤落雪露出一抹笑意。
    李观世冷笑,“我以为女夫子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不曾想也是挑拨离间的小人啊。”
    “你心中所想如何,我解释也无用。”
    独孤落雪叹息道,“我只是很好奇,叶竹婵究竟和晏长青有没有关系?”
    “好奇会死人的。”
    “吃饭也会死人。”
    “那你就自己去查吧。”
    显然李观世没兴趣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会查,因为有些答案我想从她身上验证一下。”
    独孤落雪平静看着对方,“我来,只是想确认你不会阻止我,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既然有了答案,那就滚吧。”李观世耐心到头了。
    独孤落雪折腰行了一礼,飘然离开。
    独孤落雪忽然想起来,今日是李观世师父的祭日。
    船儿摇摇晃晃,推开一盏盏灯。
    李观世仰望着天上星辰,怔怔看着,绝美无双的脸颊飘渺的极不真实。
    她拿起旁边一坛烈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月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女人举坛对月,仰首畅饮。
    酒液甘冽,沿唇边缓缓而下,滴滴渗透衣襟,润湿了素裳,沾染了雪肤,乃至青丝亦挂珠滴露,更添几分超凡脱俗之姿。
    这一刻的她无疑是画中仙,遗世独立于这清冷夜色之中。
    哗啦!
    空酒坛落在了水中。
    醉酒的李观世娇躯微倦,慵懒依偎于小舟之畔,喃喃道:“师父啊,人间不值得。”
    女人皓腕轻舒,玉指似不经意间拨弄着潺潺流水。
    涟漪圈圈,泛起层层诗意。
    很快,河面上的一盏盏祈愿灯光华渐盛,犹如点亮了夜的眸子,与她指尖荡起的水波共舞。
    天际星辰仿佛感应到这人间灯火,悄然更替,光芒流转,倒映于潺湲河中,上下交辉。
    一时之间,星灯共舞,天水一色。
    女人倚船而眠。
    醉里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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