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坐凳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慢慢挪出来半个身子,再然后是开阳的小脸。
    看他挪的费尽,鸿小朵俯身伸手把人轻轻的拽了出来,扶着站好。
    “娘。”发髻乱乱的,衣袍皱皱巴巴的开阳,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本想好好训他一通的鸿小朵,看着他明显哭肿的眼睛,犯错后怯生生的表情,哪里还舍得训。
    “你是想偷着跟我走?真的不在意你的家人担心着急,难过么?”鸿小朵问。
    开阳轻轻摇头,一双眼又是泪汪汪的:“不是的,我就想着跟你几天,再回去。”
    鸿小朵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把孩子搂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小傻瓜,你想躲在凳下好几天,不渴死也会饿死的呀。”
    “我是吃饱了躲起来的,还带了一葫芦糖水,还有几块米饼。你之前不是说过的,人在没东西吃的情况下,喝糖水能维持生命七到十几天么?”开阳声音哽咽小声道。
    鸿小朵听了,就有点哭笑不得,好吧,她的错。
    但心里还是挺欣慰的,自己跟孩子们说过的话,他竟然会记得。
    松开怀中的人,笑着问他:“那你要小解怎么办?你打算尿车上么?”
    “怎么会,我也准备了葫芦的。”开阳立马抬头告诉。
    怎么可能尿车上,他年纪是小,却也不会乱方便的,多脏啊!
    听他又说到葫芦,鸿小朵很是好奇,拽着开阳坐在身侧,她自己俯身掀开帘布,看着坐凳下塞着的一排葫芦,还有几个油纸包,难怪刚刚他的袍子角会露出来,里面放了这么多东西啊。
    “你说你,喝的糖水用葫芦装的,小解也打算到葫芦里,就不怕记混了?”看着忐忐忑忑的小开阳,鸿小朵心里乱极了,真想说既然舍不得分开,那就跟自己走得了。
    可是,那肯定是不行的。
    “开阳,我知道你不想跟我们分开,但是,我想说的是,还是那句话,别离不代表以后就是陌生人了。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你长多大,只要开阳你心里有我和你师父,天枢哥哥,姐姐,小妹,飞燕姐姐,那咱们依旧是最亲的人。
    而我们,不管人在何方,也不会把你忘记了的。
    你要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善良,但不做圣母。努力学习为了自己更优秀,而不单纯为了考取什么功名状元。
    做你认为有意义的事,不虚度此生,记住了么?”鸿小朵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词穷,激励人的话说得如此没水平。
    开阳使劲憋着眼中的泪水,认真的点头。
    “鸿小娘子,还要绕么?”赶车的回到城门外的岔路口,轻声的问。
    马车内的对话声他听得真真的,原来小公子是躲在了马车里啊,难怪小娘子让围着京城转呢。
    鸿小朵没有立马回应,而是看向开阳。
    “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我下车自己回去。”开阳心里虽然依旧不舍,但已经松快多了。
    他要让自己赶紧长大,还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样,到时候再见到她,不会对自己失望。
    只有自己足够优秀,有能力,以后才有能力呵护他们,在他们有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帮助他们。
    一看开阳的神情,鸿小朵松了口气,这孩子想通了。
    这样是最好的,不然以后保不齐什么时候,这小子说不定会偷偷溜出京城去找她,那可就麻烦了。
    “通叔,你跟后面那位说一声,让他在这等着,然后把回魏府。”鸿小朵对车外道。
    “好嘞。”车夫魏家通立马应声,跳下车辕子,跟后面福安侯府的车夫说了一下,才赶着马车调转方向朝城门的方向去。
    守城门的守卫,看着早上出去的魏府的马车,现在又回来了,也没多想。
    马车上开阳紧紧的搂着鸿小朵的胳膊,靠着她:“没哪里好逛的时候,记得来京城哦。”
    “嗯,知道了,你要攒着零花钱,到时候请我们到京华楼吃吊炉鸭,还要继续习武,别到时候连瑶光都打不过出糗。”鸿小朵笑着逗他。
    开阳边点头,边脑补着自己被瑶光吊打的场面,决定等下回到府中就跟父亲说,给自己找个武教头。
    对,就是教头,师父他已经有了,叫权景怀,此生的师父只能是他。
    魏府,找到现在还没找到开阳,已经都慌了神儿,华氏不顾丈夫的劝阻,坚持要沿着鸿小朵离京的路去寻。
    魏均培老两口得知,也追到府门外,就在这时,看到送鸿小朵的马车回来了。
    一家四口就觉得,鸿小朵肯定是不放心,回来确定一下找到了开阳没。
    马车停下,车门打开后,开阳从里面走了出来。
    “开阳,我的儿。”华氏一下子就冲了过去。
    伸手把儿子抱了下来,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开阳,你不想留在这,跟为娘说啊,娘收拾东西跟你一起走啊。”
    闻听此言,魏子正怔了一下,同样松口气的同时,叹了口气。
    开阳看着紧张成这般的母亲,也是很内疚,拽出帕子为母亲擦拭了一下眼泪,然后走到魏均培夫妻跟前,跪了下来。
    见孙子这般,魏均培心里一凉,孙子如此坚决,自己硬留他在身边,是不是太残忍?
    “祖父,祖父,父亲母亲,开阳错了,不该如此自私任性,让你们担心了。”开阳说到这,俯下身磕了一个头。
    再抬头看向华氏:“母亲莫哭了,儿子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如此了。”
    这是?魏家几人闻言,抬头朝扒着车窗看过来的鸿小朵,见她笑着点头,顿时明白了。
    “好好好,为娘不哭了,赶紧起来吧我的儿。”华氏欣喜万分,赶紧把儿子扶了起来。
    “伯父,我就不下来了,孙子寻回来不容易,疼爱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能事事纵容,做错事该打还得打。
    你们若是骄纵不舍的动手,日后我来京城,他若是长歪了,我不介意亲自收拾他的。”鸿小朵说完,对着开阳举了举自己的拳头。
    “娘你放心,我肯定直溜溜的长,不会长歪了的。”开阳声音脆声的保证着。
    “算你聪明,魏伯父,伯母,各位告辞。”鸿小朵对着府门外魏府的一家五口,抱拳道。
    言罢,放下车窗帘:“通叔,启程。”她更是干脆利落。
    魏府五人目送那马车越来越远,不在视线中了,这才牵着开阳的手往府内走去,这回,都踏实了。
    城门的守卫,看着魏府刚进去的马车,又出来了,其实是好奇的,但也只是心里好奇一下,又不敢上前盘问,一个上午进进出出的做什么。
    马车上,鸿小朵掀开车窗帘,往后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城门,总算离开这里了。
    她能确定开阳回家,不用担心就好。
    至于魏府怎么处置那假佟儿的事,跟她无关。
    自己作死的谷尚书一家怎么个情况,同样与她无关!
    京城里冷宫里,竹字纸包里指甲的主人,怎么样了,她是好奇的。按照魏大人的说的,龙椅上那位几年没再立后,说明他与那位感情不一般。
    只是,具体内情、经过、后续如何,她应该是无从知晓了。
    皇族内部的勾心斗角,对外的说辞,都不一定是真相。
    这个是非之地,果然是来不得的,到这里倒是没与人动过手,是非却一日都不曾消停过。
    挨了一脚的谷府老六,一喘气肋骨和胸下就刺疼的谷宝林郁闷的不行,某人你是忘记自己粗暴的一脚了么?
    马车上的鸿小朵,以为看不到城门了,心里就踏实了。
    直到,傍晚在驿站停下,投宿的时候。
    如果不是开阳早上耽搁了时间,原计划现在应该在小镇上落脚过夜的。
    坐在驿站里吃晚饭的鸿小朵,看着有主仆几人一身疲惫,用了些吃食,又急急上马离去。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着赶路。”旁边歇脚的人也好奇。
    另一桌的客人闻言朝他看了眼道:“你们没听说,京城董相那个最不成器的小儿子,闯祸了,在乐坊饮酒,看上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舞姬,人家不从,他来强的,结果出人命了。
    刚刚那位,就是董相的四子,在闵州做知府,应该是接到消息赶过来的。”
    “啊,董相的小儿子,那在下倒是略有所闻,几年前就是因为闯祸,被董相送走了,听闻有人在一个偏僻的小镇见过,说在那做师爷呢。”另一个说到。
    “这一次,董相再厉害,恐怕也是保不住这个混账儿子了。”有人幸灾乐祸道。
    啪的一声,几人扭头看过去,就见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娘子,在走神儿,手上一根筷子,还有一根在桌面上。
    姓董,偏僻的小镇,做师爷?
    原本很有兴致听八卦的鸿小朵,听到这几个关键字眼后,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不会吧。
    她认识的人中,就有姓董的,在偏僻的磨盘镇做师爷,而且,她隐约记得,董大哥似乎说过,他在家排行最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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