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宁三年的七月初,整个大宋都收入了夏粮收割的尾声告失炎夏日之下,农人们挥洒着汗水在田里劳作,享受着丰收所带来的喜悦。这一年,从南到北都不曾有大的灾害,风雨也算协调,却是这几年少见的大熟之年。各地的官员心中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老天总算帮忙。悬在他们头的上利剑。今年的青苗钱总算可以交差了。至于其他诸如均税、免役、序利等条例所引的争端,终归是小事。堂堂官府,终是压得下那些民的。民怨再大,怎么也抵不上自家的前程。各地州县上的党碑正时时警醒着执政者。圣意无比坚决,蔡相公如日中天。
    而在浏阳,丰收的喜悦却远未散尽。由玉米收成而引的收购浪潮并未因考察团的离去而有所减退,获知消息的各地客商正陆续赶来,先前一些尚未成熟的玉米也被抢的一空,让那些种了玉米的农户喜笑颜开,由此也引了新问题。
    浏阳的农人们虽然都享受到了新知县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但即使是最纯朴的农人。也不时的牢骚,怪知县大人厚此薄彼,让他林老汉一夜暴富。
    对此,江菲还来不及安抚,浏阳新富林老汉却已经找上门来。作为最先的玉米种植户代表,林老汉来的目的很简单,想要和大伙共同致富。
    “江大人,他们推了我做代表,想和大人商量个事。”林老汉说道“这次玉米赚了大钱,是江大人想着我们。我们几个乡亲商量了一下,这次能赚这么多钱,离不开江大人和县里各位大人们的支持,所以大伙决定出一部分钱”
    江耘哈哈大笑:“被人盯着的眼光不好受吧?难怪。总会有很多人眼红的。”
    林老汉被说中心事,呐呐道:“嘿嘿,邻居们看老汉在眼光,就象要吃了俺一般。所以。我们决定捐一部分钱出来给江大人。至于怎么分,全凭大从作主。我等也能心安,晚上睡得踏实。”
    “捐?”江耘笑道“那到不必,本官以为,那些是各位该得的辛苦钱。唔,不如这样,趁此机会给乡亲做些好事吧,比如,修个路搭个桥建个渠什么,乡亲们也能受益,终归是承了情,你看怎样?”
    林老汉眼睛一亮,乐道:“好啊。我们拿出一半来,便在各自的乡里借些善事,让大伙都能得到实惠。”
    江耘高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们能这么想。本官很欣慰,想必那些乡亲们也会感念你们的恩德。待此次夏收之后,浏阳会施行一些新条例,到时候还望各位父老乡亲多多配合啊。”
    林老汉拍着胸脯道:“江大人放心,老汉敢保证。我们绝对听您的。江大人上任之后做的事情,我们浏阳的百姓都看在眼里,没有一件事是不为我们着想的。”
    江耘感慨道:“你们能这么想,那便最好。本官先前行的政令。本是先易后难,树些恩威罢了,但本官不能保证,这所有的条例都是让所有百姓受益。这一点还望乡亲们到时候能够体谅。”
    林老汉会意道:“江大人言重了,我等斗升小民,能有这般待遇已是天大的福份了。比起以前的王知县,我们很知足哩。”
    几日之后,由玉米致富带头人起的浏阳基础设施建设活动在浏阳大张旗鼓的开展起来,几十个浏阳新富带头出资在浏阳境内修桥的修桥,筑渠的筑渠。让旁人们看得即欣慰又羡慕。林老汉更是不敢藏私,除了留下自己的玉米种之外,将剩余的玉米全都分给了邻居。这个举动让他在乡村中人气急升,原本的怨恚之辞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赞誉:林老汉,下个月选村长时,我们一准选你!
    下个月的村长选举活动早已通过县衙的公示栏传遍浏阳,百姓们虽然对于江耘的新举措已见怪不怪,但对于这种从未有过的选举方式表示了惊奇。毕竟按惯例,村长大多是由知县和村里的乡伸们公推的,哪位象如今这般,每家每户都有决定权。
    在程序的制定上。江耘和他的两位师爷商量许久,还是决定照搬河南县的那一套方案,毕竟游知县在河南县试行了一年之久效果良好,除了一些豪强大户颇有微辞之外,遇到的阻力尚而且民众的反映极好。放之于浏阳。江耘的信心大增,本地的富户不多。且多是商家身份,大多已经被江耘摔搓得没了脾气,加上商贸区的建立,让他们与县里有了太多的共同利益。
    最终,浏阳一县按照原来的区戈略加调整后被分成城东、城北及商贸区三个镇以及下属以农业为主的八个乡。
    在浏阳的村长大选之前,尚生了两件大事。空缺半年之久的浏阳县尉之职终于通过公开的招聘选拨落实了人选。一位浏阳的借仲之子经过数轮考核脱颖而出,其人身家清白,素有众望,可谓一时之选。
    与此一同产生的,还有新增的农政、水利、道路、经济特区管理和政
    引一等五位“知具助理个名头吊响,却是江耘自一二过终是官府之职,而且十贯钱的俸禄也不少,是故竞争的人也不少。潭州内一些入试无门的读书人齐集浏阳,历经淘汰,终于决出了胜负。值得一提的是,当初在轿牌拍卖会的吃了瘪的年轻小伙子过关折将,抢得了路政一职,这让那些买了轿牌的商家们心中颇感不安。不过,那伙子的就职宣讲让众人们松了一口气。用他的话说“某生在浏阳,长在浏阳,今得所托,定让天下英雄都踏上我等脚下这片热土!”
    农政助理的说法则朴实的多了:“本助理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组织人手尽量多开垦一些荒地,包括山地,将这些山地分给本县民众。全都用来种玉米!”
    在五个助理之中,让江耘最感兴趣的是政务助理的人选,那一名叫做周令的年轻人,他居然是一名岳麓书院的学生。
    两人交谈之下,江耘才现,正是受了他当日的书院讲授的影响,让他动了实践的心思。
    “江大人,学生家贫。受大人伐木之策所惠,学业才得以维持。又思及江大人实践与历练的教诲。便来碰碰运气。”周令恭谨道。
    江耘苦笑道:“说实话。本官当初出的那个馊主意,到现在心中还没有底,不知道十数年之后。是骂声或是赞声。”
    “笑骂由人,需看那些高中的砍不砍过树了。江大人以为然否?”周令该谐道。
    江耘大笑,拍拍周令的肩膀。笑道:“周助理说得好。对了,朱让长可好?”
    周令道:“安好。不过。每次看到我们伐木下山的时候”
    “心痛?”
    “不全是,便象是寻常父亲看到女儿出嫁罢了。”周令一本正经道。
    江耘乐得笑弯了腰:“他这父亲做得便宜,满山的女儿,到是不愁
    江耘聊了会想到一事,正色道:“明年春季便有大试,三年之期在即。你不打算应考么?”
    周令坦白道:“不瞒江大人,学生的学业算是平常,若想有所斩获,只怕仍需三年苦读。正因此,书院才肯放学生下山来历练一番。而且学生心中想着江大人的话,究竟,埋头深究那些经史子集,对我们这个国家,整个大众有什么用,或者说,需不需要那么多人去深
    江耘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自知而又不失理想的年轻人。心中充满相知感,的确,如他所说。;需不需要那么多人去追求功名?究竟又有多少人在功成名就之后能承担起治国平天下的终极目标?
    “好好做。不一定非要金榜题名之后才能有资格去岳窘山上种那颗树的。”江耘凝声道。
    周令微微一笑。点头道:“学生知道了。”
    浏阳的另外一件大事,则让江耘充满了赌博的刺激。先前和张樟、史涛以及司马兄妹商议的钱庄大计正在进行上市前的最后筹刑。兵贵神,噢到巨大的利润气息后,四位商业头脑人全部开足了条,紧锣密鼓的行动起来无史张两人从杭州转了一圈后风尘仆仆的又赶了回来。带回了一个庞大的资金链。一些江南的大商家也专程随两人而来,一则为了这个庞大的计利,二则为了考察一下浏阳浓重的商业氛围。司马兄妹这边也不曾落后。在他们司马系的商业圈子里募集到了不少资金,看着司马啸一个人忙得团团转,让江耘产生了一个疑问:司马掌柜竟然是好久不见,难道她又在筹办着什么大事不成?
    求证于司马小剑,才得知她回了潭州处理事务。感受到最近司马小利不冷不热的态度,江耘很是愧疚。别人的提醒,自己全然不放在心上。才会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幸亏那晚的小剑,力挽狂澜,才未铸成大错。想到那晚,江耘心中总是充满了不真实感。郡主的倩影。水雾迷蒙间似远似近的诱人的雪白,还有那似曾熟悉的迷离的香味。
    浏阳街道上日益增多的江南商家吸引了浏阳本地商户的注意,几经周折的打听之下,他们才现了这个庞大的商业计划也是江在手促成的。对于江耘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作法,他们颇有微辞,联合推选了几位代表由季员外带领着前来交涉。
    江耘岂会在他们面前示弱。几番太极打了下来,他们心服口服,毫无脾气。
    “若是有这种包赚不赔好事。本官如何会忘掉你们,尔等忘了香水作坊与运输网的事情了吗。哪一次不是先通知你们?”江耘先制人道。
    “此事前景虽好,看上去利益也相当大,但其中的凶险亦无人可知。况且所需本金极大,初步筹刮,便需十万贯。非是本官便宜外人,本地商户本小利薄,何苦去淌那浑水?”江耘推心置腹道。
    “本官之所以谋划此事。乃从全局考虑。某是浏阳的父母不假,但亦是朝廷的命官。行此事。为的是惠及天下。”江耘又将此事提高到了全局的高度。
    那些商户如何是他的对手,几番交锋下来,已经锐气全无。主见全失。季员外擦着冷汗强撑道:“江,江大人的官声那自然是没得说,处处想着我等。我等也是受了那些江南来的商客们的盅惑,才动了心思。”
    季员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喉,缓过神来,继续道:“自江大人来浏阳以来,所行之政我等都看在眼里,是个百年难遇的好官。不知别人怎想。反正我是认定跟着江大人干是错不了的。”
    季员外的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纷纷表子自己也信得过江耘。
    “所以,所以即使这今生意如江大人般所说,风险难料,我们也想跟着搏一把。若说本金甚巨。这浏阳虽是小地方,但谁没个朋友亲戚相助?若是江大人不嫌弃,我们也凑一份子。那造纸坊的司马啸出得起,我们也没问题。”季员外结结巴巴道。
    “唔,季员外言之有理。俗话说,人多力量大,既然各位有意来搏这场富贵,本官也不勉强。诸位可去司马啸处商议入股事宜,据本官所知,最低的本金也需五千贯。另有一事,本官有言在先。既然要做,便不可坏了规矩,钱庄最重的是信用,出了事,本官谁的面子都不卖的。”
    一干人等连声赞同。忙不迭的告辞而去,动人手,凑钱入股。对于这门风险难测的大生意。他们凭着对江桓的迷信,竟然一致看好。不出几日,浏阳县的大小商户都知道了江大人要办“飞钱庄”
    这让江耘有点始料不及,原本暗中操刃的民间商事,因为他的牵头而披上的官府的外衣,这固然能让未来的钱庄票号增加更多的公信力,却也因此埋下了不安的种子,一旦钱庄出了类似欺诈或者挤兑的风波,官府则难以撇清干系。如此一来,江耘感觉肩头的担子更重了。
    在筹备的最后阶段。江耘提出将“封桩钱”的比例提高。
    “思来想去,为求稳妥。封桩钱还是定在十之七吧。”江耘皱眉道。
    “江大人,依我之见。十之六已然足够。否则,银钱空置,不合利润之道。”久违的司马倩终于回到了浏阳。半月不见,似乎清减了一些,脸容略显憔悴。双眼之间似有淡黑的眼圈。
    “若从经营流通上来说。五成也已足够,本官担心的是挤兑及应急流通之弊,且钱庄初设。信誉最重。若有不当,则全盘皆危。经县衙失火一案,某已心有所忌。若有心之人,将四处钱庄之钱票大肆购买,集中于京城通兑,所造成之影响只怕不是银钱上的小事了。”江耘担忧道。
    司马倩若有所思,想到自己的遭遇,亦踌躇起来,一时默然无语。
    史涛试探道:“我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快讲。”
    “钱票亦可一分为二,可分为通存通兑与定点兑换。通存通兑的钱票,行的面额应较比如最高五十贯,可在境内所有的钱庄兑换。而大面额的钱票则必须定点兑换,便象张兄这般,去京城购货,换一张三千贯的带在身上,只能到了京城兑换,如此一来,我们只需每日做好统计。互通消息,便能避免出现如江大人所说的情况生。而且,更能保证我们的银钱流通有一个最佳的筹戈。”
    “妙!”江在拍大腿,这不就是银行业支票与汇兑的最初雏形么。
    史涛受了鼓励,继续道:“并且大额的定点兑换必须设置暗语,以防遗失之弊。”
    江耘连连点头道:“嗯,那是那是,密码是一定要的。”
    众人奇怪道:“密码?是何物?”
    江耘连忙道:“啊。就是暗语,暗语不对啊,如果设了暗语,我们如何告知承兑的钱庄呢?书信吗?也不行,若是持票人先于书信到达,却如何是好?”
    江耘的话让众人又陷入了沉思。
    司马倩抬头道:“我有个法子。
    可设数字暗语。用礼、义、仁、智、信、福、禄、寿、禧分别代表从一到九。客户设了暗语,便可按顺序在钱票上的印上相应的字。外人只道那是票面上的吉庆字,而我们内部却能一目了然。当然,暗语的编制必须只能让少数核心人物知道,且必须每隔一段时间更换。如此一来,钱票的安全便能保证了。”
    江耘几乎要为这个创意叫出声来。看着娓娓而谈,条理清晰、神色专注的司马倩,江耘又是高兴又是心疼:聪慧如她者,也为此事劳累得心神俱疲,只怕不仅仅为了那些对她来说唾手可得的银钱,而是为了帮他江耘实现创立钱庄的理想。
    侃侃而谈的司马倩在纸上写写画画,虽然不曾抬头,却似乎感受到了江耘热切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心中涌起一抹难言的苦涩: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吸引他的关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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