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睹昭姬芳容
    陈留,飞白经馆。
    此地原为蔡氏故居,在蔡邕避祸江东之时便已变卖易主,如今之屋主是陈留本地的一位富商,他在得知蔡邕归来后,当即将蔡家旧宅物归原主,而且分文不取。
    烈日当空,可经馆门前依旧门庭若市,排起了长龙。
    人头攒动,一眼竟望不见尽头,可见蔡邕的受欢迎程度。
    汉代承袭春秋战国时的旧俗,民间私学之风极盛,许多志向远大的学生都会在官学外选择师从名师受业。
    因此有名师坐镇的经馆、精舍和精庐,其私学的教学水平往往不亚于官学中的太学,让求学的士子趋之若鹜。
    例如尚书卢植开课授学,公孙瓒和刘备都曾是他名下弟子。
    而如蔡邕这般名满天下的经学大师,名气和影响更在卢植之上,可以这么说吧,欲拜他为师的儒生多如牛毛,难以胜数。
    以至于许多家世不够的普通儒生,只能勉强在蔡邕门下著录其名,成为著录弟子,其实就相当于记个名,虽然同样具有弟子的身分,性质上却和旁听生差不多,基本上没有机会接受蔡邕的单独教导。
    只有及门弟子,才有资格让蔡邕亲自授课。
    而王景和王盖还有王凌,三人都得到了成为蔡邕及门弟子的资格,得以列席期间,毕竟太原王氏的招牌还是很响亮的,面子不能不给。
    牛车停在门外,王景掀开车帘,顿时被眼前热闹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看来好学上进之人不少嘛。”
    王盖没好气地看向王景:“哼哼,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如你这般惫懒怠惰吗?”
    下车后,王盖吩咐车夫把车停好,别挡了道路,随后就手持名帖,唱名而入。
    三人的出现,很快就引发关注,尤其是许多出身寒门之人,羡慕的目光纷纷落在了王景和王凌身上。
    王景低声感慨,发了一句中年老男人才听得懂的牢骚:“唉,这蔡家的大门,有的人想进去,有的人却想出来,当真是围城无处不在啊。”
    “二哥,什么围城?”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
    王凌一脸无语地看向王景,心中腹诽不已。
    明明没比我大几岁,偏偏说话老气横秋,跟大了一个辈分似的,真是气死个人!
    门童唱名之后,王景正欲跨门而入,此时却听见身后传来阵阵惊呼,以及哒哒的马蹄声。
    “都给我让开!”
    唏律律~
    来人马术精湛,在撞进人堆前一勒缰绳,随后便是马嘶长鸣,马蹄高高扬起,把周围不少儒生吓得当场腿软。
    “你是何人,竟敢闹市纵马!”
    “关伱屁事?”
    “你!粗鄙无礼之徒,也配拜入伯喈先生门下?”
    “呵,关你屁事?”
    “你!你!你!”
    王景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热闹,丝毫没有要站出去主持公道的意思。
    毕竟东汉的马可不便宜,稍微上点档次的,一匹就要十几二十万钱,堪称古代版的兰博基尼。
    因此骑得起马,尤其是骑得起骏马的人,绝对非富即贵,来头不小。
    王景甚至有些羡慕,转头便问王盖:“大哥,我想要一匹好马。”
    王盖没好气地瞪了王景一眼:“你想要?我还想要呢!你可知宝马名驹价值几何?”
    “我们太原王氏还缺这点钱?”
    “父亲不喜奢华,有牛车坐就不错了,你给我安分一些,别总是想东想西。”
    “大哥此言差矣,正所谓龙马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我想要一匹好马,是因为我心中怀有宏图壮志和远大抱负啊。”
    “呵呵,我看你分明就是想人前显贵,摆阔气,耍威风。”
    “咳咳,大哥你总是对我存有偏见,这样好吗?这样不好。”
    噗呲~
    一名路过的年轻士子听到兄弟二人的争吵,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王景回头一看,见对方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颜值竟比自己还要帅气三分,顿时就很是不爽:“你谁啊?”
    对方倒是拱手行礼,语气谦卑:“在下出自泰山羊氏,单名一个瑄字。”
    泰山羊氏?
    两晋时代的皇族外戚?
    得,又是一个得罪不起的名门望族。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深谙苟道的王景立马换上一副笑脸上前去套近乎,嘴里客气道:“璧,大六寸谓之瑄,好名字,好寓意啊。”
    羊瑄闻言双眸一亮,显然有些惊讶:“语出《尔雅》,看来兄台对训诂之学,亦是广博。”
    王景面露得意之色,嘴上却是不忘自谦说道:“哪里哪里,闲来无事多读了几本古书,略懂而已。”
    其实他懂个屁,无非是斩出的法身让他有了过目不忘之能,闲来没事就把家中藏书都一一收录进去,然后等到需要用到的时候,便立刻拿出来装逼一波,来个人前显圣。
    羊瑄却误以为遇上了同好之人,便拉着王景聊了不少古文经学。
    训诂学算是古代版的考古学,是一门专门研究传统古书中词义的学科,而成书于战国末期的《尔雅》,则被认为是最早的训诂学著作。
    因为学这个没办法做官,亦不能增益炼神修为,因此属于颇为冷门的学科,少有人涉足。
    难得遇到有人精通《尔雅》,羊瑄便拉着王景聊了许久,而王景也乐得有人陪他吹牛,不消片刻,两人便相谈甚欢,甚至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经馆内,羊瑄挨着王景坐下。
    没多久,王景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人,正是此前于闹市中纵马飞驰的青年。
    他与王景一般年纪,身材却魁梧得多,举止张扬,目光肆意,显然性格颇为狂放。
    对于蔡邕的经学,王景兴趣不大,他之所以愿意过来,除了实在推脱不掉之外,另一个原因自然是来结交人脉的。
    毕竟能够成为蔡邕及门弟子的人,家世肯定不一般,多认识一下没有坏处。
    “这位兄台,还未请教。”
    “谯沛曹氏,曹仁曹子孝。”
    王景闻言大喜,没想到居然出门一趟,居然有幸遇到未来的魏国天人将军,顿时神色都热情了几分:“幸会,幸会。”
    曹仁不仅是未来的曹魏名将,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他可是曹操的从弟,有着这层身份,意味着自己有机会搭上曹老板的这条线。
    万一哪天在外面实在是混不下去了,王景还是指望着能去投奔一下曹老板的,毕竟想要摸鱼,当然要找根最大的大腿抱着才好摸得舒心,摸得过瘾嘛。
    闲聊了几句,正主总算是出场了。
    “伯喈先生来了!”
    “伯喈先生!”
    在众多士子的欢呼声中,一位儒雅随和的中年人步履从容,缓缓走入前厅,此人正是蔡邕,虽年过五旬,可依旧风度翩翩,气质卓尔。
    王景见了不由赞叹道:“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哪怕人老了,也是个老帅哥啊。”
    心中更是暗暗感慨,读书读得多还是很有好处的。
    羊瑄挨得近,被王景的话逗得捧腹大笑不止:“你这人怎么关注的地方每每与别人不同?”
    曹仁也觉得王景是个有意思的人,朗声笑道:“元旭每有惊人之语,与你相处,实在是让人倍感开怀。”王景闻言颇为自得:“没办法,谁让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呢?”
    “脸皮真厚!”
    “受之有愧。”
    “我没有在夸你!”
    “不要在意细节嘛。”
    很快,讲学便正式开始了。
    蔡邕不愧为经学大家,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不仅儒家的学术经典能娓娓道来,更将不少珍贵的炼神诀窍,倾囊相授,毫不藏私,尽显一派宗师的风范。
    周围的士子本就求知若渴,如今更是听得如痴如醉,遇到艰涩之处,则是抓耳挠腮,想问又不敢问,生怕打断了蔡邕的讲述,破坏了眼前的氛围。
    王景都听得入了迷,心中惊呼这次还真没白来。
    “炼神之道,贵在养气,此气非天地元气,乃人之心气。于人而言,气聚则形成,气散则形亡。而读书之贵,在明志知理,在修身养性。书中有山水,可以栖身,书中有草木,可以怡情。而学如登山焉,动而益高,如寤寐焉,久而益足……”
    蔡邕将读书养气之法娓娓道来,霎时间,思能交感之下,众人心心相印,顿时仿佛看见了一个瑰丽玄奇的书中世界。
    其中山水草木,鸟兽鱼虫,尽皆栩栩如生,宛如自成一番天地。
    而王景心中亦是对蔡邕的炼神修为惊叹不已,只觉眼前的男人,思能之强,恐怕不在王允之下。
    不过儒门圣言之术,除了本身的修为高低之外,还有名气和官职的加持,而这其中尤以官职为最。
    皆因圣言之术,依托于山河社稷图,施展时不仅耗费人之心力,更要需要消耗人道气运,故而气运越强者,圣言的威力便越是强横。
    而山河社稷图这件镇国神器,乃汉武帝时期所炼制,由当时学究天人的儒门领袖董仲舒牵头,天下儒士尽皆参与,最终以西汉举国之力才将之铸造完成,从此天罗地网笼罩整个中原大地,法网之下,专治各种不服。
    自山河社稷图铸成以来,百家罢黜,儒术独尊,思能之力横压天下,以至于修炼武功的武者与吐纳元气的方士,都低了儒生一头。
    没办法,天大地大,拳头最大。
    任你苦修十年,亦比不得儒生读书三载,借助山河社稷图这一镇国神器之威,随便一位县令就能借助大汉镇压各路高手,什么牛鬼神蛇,都只能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俯首称臣。
    听着蔡邕传授炼神的秘诀,王景心中却是不禁思量起来:“总觉得这汉朝是成也儒术败也儒术,虽然这山河社稷图一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世家豪族,同样参与把持神器,不断壮大自身,以至于如今竟已形成了能与皇权分庭抗礼之势。”
    在王景看来,山河社稷图的炼制初衷,定然是为了加强皇权。
    可思能说白了,就是众生愿力。
    既然是愿力,自然是谁的影响力越大,谁就越能左右百姓的思想。
    汉武帝利用山河社稷图这一镇国神器完成了集权,却也因为独尊儒术而让与儒门深度捆绑的世家和豪族得以依附在国家身上,不停吸血,不断壮大,以至于出了王莽这么一个篡国的逆贼。
    要知道,王莽可是继董仲舒之后的又一位儒门领袖。
    虽然王莽最后身败名裂,身死族灭,可光武帝刘秀所建立的东汉政权,却也未能解决世家和豪族这一顽疾,反倒是在斗争中逐渐落入下风。
    世家豪族盘踞地方,设立私学与官学对抗,虽然客观上传播了知识和文化,但同样也影响了寒门学子的思维,进而辐射到普通百姓身上,完成了对思想的垄断。
    因此儒门圣言之术在数百年的演化之下,其威能加成的效果也渐渐起了变化,其中加成效果最大依旧是官职,可提升名望同样能够效果惊人,其三才是个人的炼神修为。
    故而儒门强者要么身居要职,要么蜚声海内,尤其是三公之位,占据其一,就能登凌绝顶,恒压天下,成为绝世强者,从而不断蚕食着山河社稷图中,本该属于汉室的权柄。
    儒门,圣言,思能……
    王景心念百转,却是想不到要如何打破这个死局。
    可随后王景又很快回过神来:“等等,我头疼个什么鬼啊?这种事要头疼也该是当朝皇帝来头疼才对,用得着我这条咸鱼来操这份儿闲心吗?”
    而此时,蔡邕已经换了新的讲学内容。
    王景听得云里雾里,便小声询问坐在身旁的羊瑄:“伯喈先生讲到哪里了?刚才不是还在讲炼神之道吗?”
    羊瑄一脸幽怨:“伯喈先生的讲课如此精彩,你居然还能走神?”
    “咳咳,我不是在走神,我只是方才听得太入迷了。”
    “现在所讲之内容,乃声乐之道,伯喈先生游历东吴之时,曾因缘际会之下,偶得《天维九歌》残篇,后经过重新梳理整合,耗费十年光阴,终于将残篇补全,因其内容多有改易,掺杂了诸多个人感悟,因此便以《凰羽仙音》名之。”
    羊瑄如数家珍一般,为王景娓娓道来。
    “《天维九歌》?传说中的楚国镇国神功?”
    王景有点后悔方才走神了,不过声乐之道确实是他的盲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相应的乐理知识。
    见王景听过《天维九歌》,羊瑄亦是颇为惊讶,随后又为他讲解起来:“据传《天维九歌》乃楚人尊奉之神灵九凤所亲授,此法能让人与天地沟通,感悟自然之法理,故而又被世人奉无上炼神秘术。”
    经过羊瑄的讲述,王景这才明白,《天维九歌》乃是通过声乐技法,共鸣人之精神的一门奇特炼神功法。
    此时,蔡邕也在讲述着上古乐舞秘技:“《诗序》曰: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然乐心内发,感物而动,不觉手之自运,欢之至也。此舞之所由起也。”
    “六代之时,虞有《云门》,尧有《咸池》,舜有《韶》,及至夏朝,则有《大夏》,商作《大濩》,周成《大武》,此皆上古乐舞也。尧曾经作咸池之舞,以享上帝。而舜亦执干戚舞,使诸苗部落臣服……”
    “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
    蔡邕不仅是经学大家,同时也极为擅长书法和声乐,所述之内容,更是直指大道,将音乐对人的影响,阐述得极为透彻。
    所谓音乐,由心而生,随心而动,在上古之时,就被人族先贤用于沟通上苍和祭祀天地。而许多乐舞,也因此具备了不可思议的威能。
    而武功的起源,便是乐舞中的舞蹈。
    讲课完毕,蔡邕有意考较弟子才学,便笑着开口:“《尚书》有云,诗言志,歌咏言,声依永,律和声。在座诸位皆为我大汉之青年才俊,不知谁有佳作,可与我分享一二?”
    此话一起,在场不少学子纷纷响应。
    这对他们当中的不少人而言,都是一次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这其中,就以河东卫氏出身的卫仲道表现最为出众。
    卫仲道家世不凡,河东卫氏的先祖卫青乃武帝时期的镇国神将,曾与霍去病一同北逐匈奴,留下名传千古的赫赫武功。
    而卫仲道不仅才华出众,而且本人还生得俊秀出尘,在座的众多弟子之中,蔡邕对他最为满意。
    看着经馆内,一众弟子踊跃表现,羊瑄却是好奇地打量起了王景。
    王景被他的目光看得发毛:“你看我做什么?”
    “龙马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元旭兄才华过人,为何不赋诗一首,于一众才俊中崭露头角?更何况,此诗犹有未尽之意,瑄还想早点知晓下文呢。”
    “不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这点微末伎俩还是不要登台献丑为妙,免得贻笑大方。”
    王景连连摇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低调啊,搞抄诗扬名这不是等于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烤吗?
    羊瑄闻言表情再次变得幽怨起来,让王景不明所以。
    很快,讲学结束,王景四处张望,最后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唉,本以为这次过来能一睹昭姬姑娘的芳容,当真可惜。”
    羊瑄神色古怪地看向王景:“怎么,你很想见她?”
    “毕竟是与卓文君齐名的才女嘛,谁不想一睹芳容?”
    不过王景也就是嘴上说说,没一会儿就将此事抛诸脑后,告别羊瑄,踏上归家的路途。
    他却不知道,羊瑄并未离开,而是直入蔡家后院,甚至神色自若地走进了蔡琰的闺房。
    梳妆镜前,羊瑄卸下易容伪装,秀发垂落于双肩之上,只见此时光可鉴人的铜镜中映照出的,是一张清丽绝美的面庞。
    樱唇皓齿,柳眉杏目,端坐于梳妆台前,美得如同画中之人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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