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半个月,翟平总算是将洛昌国道从昌邑修到了梁丘一带,再加把劲或许就能在开春之前先把路修到陈留,把兖州内部的几座重要城市串连起来,让兵力可以迅速调动。
    而这也是郭嘉和荀攸对王景的建议,因为此时位于豫州南部的曹操和袁术最近都不怎么安分,两股势力在王景的压迫之下似乎有合流的意思。
    为了防备袁术和曹操联手北上进攻兖州,王景才急着先将昌邑和陈留的道路修好,如此一来任城大营的青州兵就可以随时支援驻守陈留的关羽,保证豫北的防线不被曹操突破。
    上级张张嘴,下面跑断腿。
    为了完成这一战略构想,翟平成了最辛苦的那个人。
    已官至将作大匠的翟介四处勘查地形,绘制堪舆图,制定施工计划和验收标准,做的大多数都是理论性的东西。
    而具体带着工人风餐露宿在干苦活累活的人,自然是翟平这个筑路队的大队长了。
    曾经面带稚气的小伙子,如今下巴上已经留起了胡渣子,脸颊饱经风霜,变得棱角分明起来。
    翟平巡视的工程进度,时不时大声鼓舞工人,给他们打气:“好好干,每提前一天做完,就奖励一百文钱!尔等今日付出多少汗水,明天就收获多少赏钱!”
    为了保证进度,翟平也是豁出去了,大把大把的撒币,反正掏钱的人又不是他,越快把洛昌国道修好,他的功劳才越大,因此根本不吝啬区区钱财。
    “翟队长,当真有赏钱?”
    翟平见开口询问的是几张熟面孔,便笑骂道:“怎么,怕老子掏不起这个钱啊?都给我听好咯,越早把活干完,赏钱就越高,上不封顶,你们舒服,我也省去不少麻烦。”
    “好咧,翟大人你就瞧好了!”
    工人们一听说还有额外的赏钱,顿时干劲十足,也不说冷了,挥着锄头和铁铲,热火朝天地鼓捣起来。
    这边正干着活,忽然远方烟尘弥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冷风飘然而至。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翟平不由紧张起来,下意识就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墨家门徒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春秋战国时期,墨家传人一个个可都是游侠出身,习剑术,诛暴政,活脱脱一群反政府武装分子。
    “来者何人!”
    翟平高声大喊,然后等到对方走近,才看清来人样貌,顿时惊喜道:“主公?”
    “子安,是我。”
    王景朗声大笑,今天他是特意带着随从出来视察施工进度的。
    十二名黑衣黑甲的剑卫如众星拱月一般守候在王景四周,他们不发一语,浑身散发出的悍勇和煞气,却让人见之心惊。
    “进度如何了?开春之前能够顺利完工吗?”
    胯下的绝影马撅了撅马蹄,无聊地刨着地上的尘土,王景坐在马背上,目光扫过刚被工人们外开的路基。
    眼前的工地一片井然有序,工人们被管理得井井有条,上万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可见翟平是下了大力气的。
    翟平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随后便对王景汇报说道:“想要保证进度,就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万一下起大雪,工期肯定会延误些时日。”
    “那就尽快……”
    王景心中,还是有点担心开春之后,陈留遭受进攻,从而影响春耕。
    曹操精通兵法,无论谋略还是战术,都是当世第一流的兵法大家,他若真的对陈留起了歹心,必然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发起进攻。
    如今王景需要将注意力放在冀州战场,在打败袁绍之前,绝不能留下破绽让曹操有机可乘。
    虽说王景和曹操达成了密约,曹操也收了郭嘉的好处表示会南下攻略荆州,可谁也无法确定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孙子兵法》有云,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只要昌邑和陈留之间的道路修筑起来,任城大营的青州兵随时可以快速驰援,到时候无论曹操起不起歹心,自己都可立于不败之地,以不变应万变。
    工地旁的营房里,王景和翟平正聊着,太史慈也闻讯而来:“慈拜见主公。”
    “子义来了,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多礼。”
    王景将太史慈从地上扶起,随后三人各自入座,王景拿出一壶烈酒,分别给太史慈和翟平满上,口中不忘出言勉励一番:“来,酒刚温好,这可是我特意请宣明真人以道术和灵药酿制而成的五加皮酒,能镇湿邪,祛风寒,都来尝尝看。”
    “谢主公所赐。”
    太史慈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即咧嘴笑道:“好酒!”
    翟平也拿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酒浆流入腹中,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寒气尽消:“果然是好酒!”
    这五加皮酒,堪称是最古老的贡酒。
    与一般的酒不同的是,五加皮酒由多种中药材配制而成,而关于它的配制,甚至还有有一段段优美的民间传说。
    传说中,东海龙王的五公主佳婢下凡到人间,与凡人致中和相爱。
    因生活维难五公文提出要酿造一种既健身又治病的酒,致中和感到为难。五公文让致中和按她的方法酿造,并按一定的比例投放中药。
    在投放中药时,五公主唱出一首歌:“一味当归补心血,去瘀化湿用妾黄。甘松醒脾能除恶,散滞和胃广木香。薄荷性凉清头目,木瓜舒络精神爽。独活山楂镇湿邪,风寒顽痹屈能张。五加树皮有奇香,滋补肝肾筋骨壮,调和诸药添甘草,桂枝玉竹不能忘。凑足地支十二数,增增减减皆妙方。”
    歌词中含有十二种中药,便是五加皮酒的配方。五公主为了避嫌,将酒取名“致中和五加皮酒”。
    秦汉时期的《神农本草经》中,更是记载有“鲁定公母单服五加皮酒,以致不死”这样的话。
    此酒原本是地方进贡给刘协的贡品,王景喝了觉得不错,很适合拿来养生,因此就索要了配方,然后让史子眇尝试用道术对原有的酿造工艺进行改良,提高了灵酒的品质和酿造效率所做出的成果。
    此酒蕴含温润的灵气,能滋养体魄和神魂,长期引用,甚至可以提升人的资质与根骨,效力十分不俗,王景打算在全军推广,争取让麾下文臣武将每月都能喝上一两坛。
    王景手里的这一坛酒,就是第一批次的产品。
    喝了几碗之后,翟平还想再要,王景赶紧制止:“此酒虽好,但后劲绵长,多饮上身,反倒失去养生之意,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翟平顿时露出遗憾的表情,暗道可惜,这酒他喝着还挺畅快的。
    王景笑着宽慰他道:“等你把路修好,我赏你十坛,到时候你就可以抱回家中慢慢喝个饱了。”
    翟平一听这话,心里可是乐开了,拉着太史慈就说道:“哈哈,子义你可要为我做个见证,主公可是亲口答应我了的。”
    王景笑骂说道:“你这小子,都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还能骗你不成?”
    三人谈兴正浓,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锐响。
    “是玄鳞十二卫的传讯响箭!”
    王景闻声色变,当即冲出营帐,唤来亲兵询问:“发生何事?”
    “启禀将军,三里之外有大股敌军接近,对方并未打出旗号,恐怕来者不善。”
    翟平闻言大惊失色:“兖州骚乱已平,梁丘又是核心腹地,怎会忽然之间便出现来历不明的大队人马?难道外围的守军没有任何示警吗?”
    王景心思一转,顿时猜到了这是兖州内部有人暗通款曲,替贼兵遮掩行踪,否则如何能让大股敌兵靠近梁丘而不被发现?
    一想到这点,王景便目光森冷:“看来我最近没怎么大开杀戒,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过来找死了。”
    王景随即询问:“可知敌人具体数量?”
    “兵力过万,其中有千余骑兵装备精良,绝非一般的盗匪流寇。”
    “哦?如此说来,敌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啊。”王景随即心念百转,开始对号入座,兖州境内有着如此强大的实力却又不受官府控制的势力寥寥无几,对方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了——泰山贼!
    昌豨虽是山贼,但实力不容小觑。
    因此翟平有些担忧,虽说筑路队里就有两个营的青州兵,可他们需要时间集结,无论是穿戴盔甲还是结成战阵,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
    只能说敌人来得太快,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眼下只能仓促应战。
    太史慈心系王景的安危,当即建议道:“主公还请先行撤离此地,由慈率众抵挡,求得援兵之后,再来夹杀贼人。”
    王景听了这话,当场放声大笑:“区区蟊贼而已,我有何惧哉?子义,今日你我一同杀敌,日后也是一桩美谈。”
    一番言语,豪气冲天,显露出了王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而身为三军统帅,王景如此镇定自若,面对敌人怡然无惧,顿时让翟平等人原本悬着的心情,也稍稍安定下来。
    随后王景开始下达作战命令,他先是看向太史慈:“子义,你立刻集结两个营的青州兵,背靠营地,向着东面结阵。”
    “是!”
    危急时刻,太史慈应命之后,立刻跑出去召集属下,准备战斗。
    安排好了太史慈这边,王景又对翟平说道:“将筑路队的工人召回营地,发放武器,让他们无需主动出击,只要守住营地便可。”
    “明白!”
    翟平当即跑出去召集工人。
    身为墨者,一些基础的兵法战术翟平还是系统性的学习过的,尤其是墨家最擅长的防守作战。
    筑路队的营地外围本就设有木墙阻挡,营地里面还存有足够多的粮食,即便正面战场上战斗失利,也可从容退守大营,点燃烽火狼烟,等待救援。
    至于为何不调动筑路队的工人参战,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进行过军事训练,无论是组织性还是纪律性都很稀烂,根本指望不上他们能有多少战斗力,投入战场反而会自乱阵脚,扯自军的后腿。
    王景做出战术安排之后,二话不说便翻身上马,率领玄鳞十二卫冲出营地。
    这当然不是逃跑,而是要给太史慈争取更多时间好让他能够顺利集结士兵,完成动员。
    一路疾驰,奔行数里,王景看到了路边一座凉亭,当即挥手示意停下。
    随后王景翻身下马,坐入凉亭之中:“来人,取出酒肉,此地山川秀丽,风景宜人,若不好好赏玩一番,岂非辜负了大好光阴?”
    随行的剑卫当即从马背上取出食盒,在亭子里的石桌上铺开,有腌制好的酱香驴肉,有炒制过的五香黄豆,还有一颗颗酥脆爽口的油炸蚕豆,王景就这样一边吃着,一边等待敌人的到来。
    不一会儿,东面的地平线上便浮现起一道黑色的人潮,如海浪般汹涌而至。
    走在最前面的,是千余骑兵,他们手持环首刀,身上绿绿的装备显得十分凌乱,像极了一支杂牌军。
    但是他们身上却散发出让人为之侧目的悍勇和嗜血,实力非同小可。
    昌豨此刻千骑卷平冈,正是志得意满之际。
    从许汜处得到了大批的兵器和铠甲之后,他麾下的马匪如今鸟枪换炮,被武装到了牙齿,实力变得空前强大。
    这让他的野心也跟着膨胀起来,打算干完这一票狠的,就去徐州把陶谦的地盘给抢了,日后说不定连皇帝的宝座都能坐一坐。
    就在他心绪翻飞之际,手下探马忽然回来禀报:“大当家的,前方十里亭处,有一队骑兵在喝酒吃肉,该如何处置?”
    “骑兵?”
    昌豨一脸狐疑:“对方是何人?”
    “对方并未亮明旗号,不过这十余骑皆着甲佩剑,全是上等的并州货,看着就值老鼻子钱了。还有战马也是良驹,千金难求,神骏异常。”
    “嗯?对方看到我们的大军,没有逃跑?”
    “没有。”
    “呵呵,真是有够嚣张的,也好,让我去会他一会,看看究竟是何方豪杰,竟有如此胆色。”
    昌豨随即率领一千马贼踏风而至,如雷的脚步声,将整座凉亭围了起来,眼看着一场猛烈的风暴,就要降临此地。
    看到亭子里,依旧淡定吃肉喝酒的王景,昌豨怒极而笑:“真是好胆,如此目中无人,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小小的凉亭,被千军万马十面合围,仿佛成了惊涛怒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然而王景安坐于凉亭之中,却是面色如常,慢悠悠地倒酒,抿一口酒,吃一口下酒菜,细嚼慢咽,不疾不徐,目光肆意地流连于山色之间,丝毫不为眼前的危局所动。
    哪怕哒哒的马蹄声已近在咫尺,王景依旧坐在石椅上,岿然不动,就像一座巍峨青山,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八风不动。
    “好胆识,好气魄,阁下究竟是谁?”
    凉亭旁边,昌豨勒马而停,凶戾的视线一一越过玄鳞十二卫,最终落到了王景身上。
    玄鳞十二卫已是高手,即便是踏入武道四境的昌豨见了也为之心惊,可若论气势,王景犹在玄鳞十二卫之上!
    哪怕安坐不动,王景也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有着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独特魅力。
    “你带兵来找我的麻烦,还问我是谁?”
    “祁侯王景?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昌豨仰天大笑:“不曾想我昌豨一出泰山,便捞到了你这样一条大鱼,此乃天助我也,盒盖我建功立业!”
    “昌豨,果然是你……”
    王景显然早有所料,兖州境内能拿出千余骑兵的势力,除了威震一方的泰山四寇还能有谁?
    不过王景却也没把昌豨在眼里,目光之中带着三分蔑视:“不待在你的老窝里当缩头乌龟,出来撩我的虎须,难不成是活腻歪了吗?”
    “放肆!”
    “大胆!”
    “你找死!”
    昌豨麾下的山贼一个个怒而拔刀,他们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洋大盗,此刻恨不得一拥而上,将王景乱刀砍死。
    而昌豨本人也是眯起双眸,目光狭长,略带狐疑地扫视全场,心中泛起了嘀咕:“此人便是王景?果如传闻中那样,盛气凌人,只是他此刻身边不过十二名亲卫,并无大军随行,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大当家的,都看过了,周围并无埋伏!”
    派出去的斥候回来复命之后,昌豨面露狰狞之色,看向王景的目光满是贪婪:“留下鸿鸣刀和纯钧剑,我可饶你不死!”
    对于这两把绝世神兵,昌豨渴望已久,如今机会难得,他自然不肯错过。
    王景蔑然一笑:“鸿鸣乃斩帝之刀,纯钧为礼道之剑,汝不过一贼寇也,既无革鼎天下之壮志,又无济世安民之宏愿,何德何能驾驭如此绝世神兵?”
    “可笑,绝世身边有德者居之,老子手里的刀就是德!”
    昌豨张狂大笑,怒吼一声对王景下了格杀令:“上,宰了这厮,让他看看吾等泰山寇是如何以德服人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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