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来杀周大人的?!”顾军师深吸了一口气, 神色坚毅:“我也不说别的,若是你想杀周大人, 就从我丽山寨二十多好汉的身上踏过去!”
    他看着郁宁身边静立的十数人, 皆是身量精悍,呼吸沉稳,腰间配刀, 身上悬甲,不用多问便知道是一等一的好手。而反观自己这一头, 经历了方才一场围剿, 几乎人人带伤, 此时伤最轻的反倒是陈和光与他的属下——陈和光来时带着十八人,此时就只剩下了十人。
    剩下的怕是尽数葬身在丽山寨了。
    “正是——要杀小周大人, 先从我等的尸体上跨过——!”
    “周神工是我天玉府的再世恩人, 要杀他的血脉,那是万万不能的——!”
    那些衣衫褴褛的土匪们大吼着。
    郁宁下意识的弹指将周围的气场封锁了起来, 这可是在山谷里,外头还有人在寻他们,喊这么大声是怕别人找不到他们吗?
    国师府的侍卫们下意识的戒备了起来,拇指无声地推开了锁刀的机簧,露出一截若有若无泛着幽蓝光芒的利刃。
    郁宁举步从容的走了过去,顾军师本想后退, 却不知为何动弹不得。郁宁轻飘飘的在他身边经过,还伸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有心了。”
    直到郁宁从他身边走过,顾军师才觉得浑身一轻, 连忙回身去看,却发现郁宁已经到了陈和光和周侍郎面前。
    陈和光松了一口气,拱手道:“郁先生。”
    周侍艰难的想要拱手,郁宁抬了抬手示意免了,上前一步将一个玉佩塞进了周侍郎的衣物内:“周大人看着不太好,这东西你先戴着。”
    周侍郎身上的气场已经开始衰败,要是再得不到良好的救治就只能拼自己运气了,郁宁先塞给他一个法器护身,免得再遇上什么意外那可就死得透透的了。他看向陈和光,问道:“你们还好吧?”
    “我没事,但是我有点担心周大人……周大人的肋骨断了两根,先前已经有一个老猎户替他包扎了一番,但是这一番逃亡……”陈和光还未说完,郁宁就点了点头,让会医术的上前替他重新看一看。
    “你们认识?”顾军师瞪大了眼睛,他身后的土匪也不知道此时应该上还好还是不上好。陈和光解释道:“这位是郁先生,国师亲传,是这一次的主祭。”
    “国师?”
    郁宁拢了拢披风,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在众人所不能见的世界里,那处正风起云涌,气脉如同滚滚海浪,喷涌而来,他打断了几人的谈话,道:“闲话少说,先寻一个高处撤离吧。”
    “什么意思?”
    “洪水要过来了。”郁宁漫漫的道:“再不走等着当浪里白条?”
    陈和光闻言便是一肃,若是别人说他或许不信,但是郁宁既然开口,他是半点怀疑都没有,当即与顾军师道:“顾先生,你熟知地形,不知这周围可有什么高处可躲避?”
    “丽山已经被那群官兵占领了,再要寻高地,除非翻过这一座山,到隔壁小丽山去。”顾军师说罢,心中存疑:“这位郁先生怕是多虑了,丽山本就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有丽山所挡,洪水是进不来的。”
    郁宁抬了抬手,芙蓉将缰绳递到了他手上,“我来时,河堤已经决了三个口了,若是你不信,只管在此处待着。”
    周大人被扶上了一匹马,由一个侍卫将他固定在身前,陈和光道:“郁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断然不会信口胡言,顾军师,我们还是快走吧。”
    顾军师一咬牙:“走,我们去小丽山。”
    ***
    想要去小丽山路途并不遥远,在行都是青壮,纵使受了伤,爬山的力气还是有的,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小丽山的山顶。小丽山也是被一窝匪寨占据——丽山与小丽山两窝土匪能在这么近的地方当邻居,自然是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的。
    小丽山的大当家的是丽山大当家的妹婿,两家向来合作过活,就地势而言,小丽山在丽山的后方,小丽山背靠一片山岭,如果想要从想要上小丽山,要么翻过三座山脉,要么就是从丽山借道。故而小丽山可谓是丽山的后花园,丽山寨大多是青壮,搜集粮食物资,小丽山则住着这些青壮的家人,负责后方补给,同时也有部分青壮在小丽山当做最后防线。
    若不是今夜官兵是突袭,让小丽山反应不及,否则胜负还未可说。
    小丽山的大当家的一听他们来意,原本他还对郁宁与陈和光存疑,但是一听周侍郎的来历,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让人将他们带进山寨安顿。
    郁宁带着人沿路搜寻了一日一夜,不可谓是不累,但是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可以和周侍郎详谈的机会,便也顾不得其他,方洗漱完正想去寻周侍郎,陈和光那边就来请,说是在周侍郎的房间里详谈。
    说是详谈,其实是交流情报。
    陈和光先说:“有人想要动粮草,但不知道是何人,但是瞧着不像是普通的匪盗一流。我与郁先生分开后沿着官道一路往回赶,果然在距离荔庄三十里处找到了拼杀过的痕迹,大部分粮草不翼而飞,只剩下了一小部分,我又追踪而去,最后遇上了打算打劫粮草丽山大当家,阴差阳错将他救了下来,跟着他一起回到了丽山寨,遇见了周大人,只不过周大人那时正在昏睡,我便没有打扰。”
    “有人想杀我。”周侍郎经过一个时辰的休息,已经精神了许多。“我在堤上时听说郁先生到了,便想要下堤,此时有一阵浪卷了过来,有人割断了我身上的绳索,把我推进了河中。”
    “此后被丽山寨所救,我让人悄悄去通知我的心腹我在何处,结果当夜就有官兵杀上门来,说是要救我,实则要杀陈少爷——来丽山寨的官兵是左三营,专司搜救转移……他们找到我的速度太快了,我怀疑我的心腹中有人叛变。”
    周侍郎强撑着精神问郁宁:“郁先生之前说河堤已经决了三个口了?可是你亲眼所见?”
    “第二个口是我亲眼所见,第三个则是我推断。”郁宁回答道:“我收到周大人的来信便前往了营地,听说周大人还在堤上,便在周大人的帐篷中小歇,我来时也未曾避着人。在周大人的帐篷中休息了接近一个时辰,便听见有人喧哗,说是周大人你被洪水卷走了。”
    “右三营是我亲耳听着刘侍郎派出来寻你的……刘侍郎应该没有问题,可能是右三营本身出了问题。”郁宁微微一思索,接着道:“周大人落水后,兵部吴侍郎想要我上河堤祭天,稳定军心,被我三言两语唬回去了,但是来者不善是必然的。此后我假意回荔庄,实则沿岸搜寻周大人,最后在丽山的山谷里找到了你们。”
    三人对完情报,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陈和光推测道:“我有一个问,不知周大人和郁先生可否解答?”
    “但说无妨。”郁宁看了一眼周侍郎,他虚弱的靠在床头,能少说话还是少说的好。毕竟肋骨骨折这种事情就是放在现代也是要开胸打钢锭的,在古代真就是只能靠养了,希望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周大人你为何要请郁先生去营地?”
    “我搜集了一些河堤工程的资料交予了周大人,想必周大人就是为了这些资料想与我详谈,不知可对?”
    周侍郎点了点头:“是。”
    “那就是说,周大人获得了郁先生给的资料,有大用,便请郁先生前往营地详谈。而有些人得知郁先生到了营地,便将周侍郎推入水中,后吴大人向郁先生发难要求郁先生上天祭祀,派出寻人的兵士则二话不说要杀我……”
    “有人不想要水患平息。”
    “有人不想要水患平息。”
    “有人不想要水患平息。”
    三人异口同声的道,随即面面相觑。
    郁宁又补充了一点道:“陈少爷顺着官道发现送往天玉府的粮草被劫持,又前往追踪,既然提到了一个‘救’字,那么说明丽山大当家那时想要劫持粮草并未成功,且有生命危险。陈少爷身边的好手虽然可以一敌十,但是对着千军万马想必是无力挽回的。”
    “有人看见了你救了想要打劫粮草的土匪头子。”郁宁一手支颐,接着道:“后面兵士见你二话不说就把劫持周大人这事儿栽在你头上……镇国公府的少爷劫持粮草,勾结土匪,扣押正史,这些要是算下来治你个死罪也是绰绰有余了吧?就算是你爹用这些年攒下的功劳来换你一条狗命,你镇国公府的名声也就没了吧?更别说兵权了吧?”
    “郁先生还说我?”陈和光也道:“上了河堤祭天,若是郁先生能祭出个三五道来,叫洪水枯竭,水流改道,那或许还好。若是不能,妖言惑众,妄滥淫祀,难道国师府的名声就好听?更别说河堤二次决堤,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那又与我何干……”周侍郎咳嗽了两声:“治水乃是国家大事,我向来秉公持正,不参与党派之争,为何要害我?”
    郁宁幽幽的重复了一句方才顾军师所说的话:“周神工是我天玉府的再世恩人,要杀他的血脉,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目光奇异的看着周侍郎:“这水治于不治,在那一位,钱是从国库拨出的,人是那一位的手下,横竖都是那一位的手笔,为何你周家就得了个再世恩人的称号,据说还有生祠?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周家不过是人家的家奴,凭什么主家都没有生祠,你家却能有?”
    线索由此收束,遥遥指向了盘踞在长安府顶端,诸天之下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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