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知道秦王要肯定会?反击,但是他们没?想到他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凌厉干脆。
    那天的玄武门与东宫、齐王府,血流遍地。
    听闻,秦王府的右一府统军尉迟敬德是拿着染血的马槊,穿着铠甲,铠甲上甚至还有着齐王李元吉的鲜血,去见的陛下。然后,将陛下吓得?够呛,最?终要来了圣旨,将太子和齐王定为了逆贼,而秦王是平叛,解了玄武门之围。
    和以?往引爆全城的八卦不同,这次的事件让大家噤若寒蝉,绝不在公共场合议论,而关?上门后却管不了那么多,一个?个?唾沫横飞,似乎自己亲自参加了一般。
    一天之后,长安城中就连倒夜壶的人?都知道太子和齐王死在了玄武门。
    虽然过程是血腥残酷的,虽然氛围依然有一些压抑,但是当大家察觉到一切尘埃落定,笼罩在长安城上的乌云似乎也一下子就被风给吹散了。
    未来开始有了一个?明确的雏形。
    司农寺少卿甚至在心中默默的想,这样也挺好,最?起码不用担心在几年后,这几兄弟带着各自的兵马割据一方,又继续掀起天下战乱。
    他之前从来不参与这些事情,因此整个?人?如今十分自在,并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回到家就有一队士兵在等着自己。而崔善为更是滑不溜手,充分贯彻了“铁打的皇帝,流水的世家”这一铁律,只?做观望,这两日也和无事发生?一样,照常来寺中点卯。
    总的来说,他们司农寺因为远离权力中心,受到的波折并不大。
    但他知道,在其他的地方,那些原本攀附了太子,哦不,前太子与齐王的人?可正处于人?心惶惶之中,纷纷告假。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在长安城中见不到他们了。
    少卿思及此,也不免有些唏嘘。
    “怎么有这么多?”崔善为讶异的声音传来,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少卿一看,崔善为随意找了个?位置,正在看自己递给他的那一沓公文。
    他忙回道:“这段时间,润州屯监赵卓基本上每旬都会?送两三封公文过来,都在这里了。”他神?色古怪,忍不住补了一句,“别?说,赵卓现在的公文写得?还是有些样子的……”
    崔善为听了他这么说,颇感兴趣的细看起来。
    赵卓递上来的公文总共分为两类,一类是惯常的问候,崔善为直接把这个?部分给略过了。一类却是很仔细的事务型的汇报,自江东犁之后,他后续的几篇公文都是在持续的跟踪江东犁在润州一带的使用推广情况,还附上了不少的数据作为对比。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关?于如何种植水稻的新的方法,比如堆肥等等。
    很快,崔善为就理?解了少卿的意思。
    并不是说赵卓现在的文采有多么的斐然,而是他从中看出了严谨和翔实。这些东西摆放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即使他不懂如何种田,不懂江东犁要如何操作,但也都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江东犁的发现,这些种植技巧的发现,就是对提高收成有着巨大的作用!而且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绝非杜撰与凭空想象。
    崔善为摇摇头:“后面的这些不是赵卓写的。”
    “属下也这么认为,”少卿当然看出来了,他指着公文上的名字,“应该还是这位周十三郎写的。”
    这也是他们之前就讨论过的。
    “此子不可小视啊。”崔善为感叹道,“江东犁一事被压了这么久,还能不急不躁,继续踏踏实实的做着这些事情,恐怕很多为官多年的人?都没?有他这么沉稳。”
    他又露出一个?有趣的表情,“说起来,周家前段时间与齐王府的长史攀亲,恐怕现在正在焦头烂额吧?”
    看不清形势就往坑里跳的人?,多有趣。
    少卿心里咯噔一声:“那这周十三……?”
    “无妨。”崔善为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他本就是周家弃子,而且又一直远在江南。况且……”
    他低声对少卿道:“你可知,原来的太子洗马魏徵,都已经被秦王纳入了旗下?”
    少卿有些惊讶,他的消息渠道可没?有自家上司那么灵通。
    崔善为将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告诉了他,当然,是有选择性的。
    当时,秦王让人?将魏徵扭送到自己的面前,大声责问他为何要离间自己兄弟的感情。要知道,魏徵可是经常给太子出谋划策要早日将秦王置之死地的,昆明湖刺杀一事也绝对少不了他的手笔。
    魏徵却没?有跪地求饶,只?是说自己既然是先太子的人?,那自然要为先太子考虑。他甚至还说了一句,若是先太子能早日听他的,早点下手,那必然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没?想到,秦王听了之后并没?有一挥剑砍下魏徵的脑袋,而是哈哈大笑几声,赞扬其忠于本职,并问他事已至此,愿不愿意改换门庭,继续为大唐效力。
    司农寺少卿听崔善为的讲述,只?觉得?心驰神?往,激动的道:“先太子礼遇魏徵,其自然当以?才华报之,无可指摘。而秦王宽仁大量,实乃社稷之福!如此,可成一段佳话!”
    崔善为的上嘴唇微微的上翘,闪过一丝古怪。
    是啊,秦王就是想让你们这样以?为。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一个?宽容的君主可比一个锱铢必较爱记仇的君主要好多了。
    他掸了掸手里的公文:“所以?,一个?周家的儿郎而已,和魏徵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司农寺少卿点点头:“也是。”
    他同样想到了周家,忍不住也幸灾乐祸起来:“真想看到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崔善为脸上也浮现起几分促狭。
    武德九年,六月初七,玄武门事变后的第三天,被重?重?护卫看守起来的皇帝李渊终于颁下了圣旨,立李世民为大唐的皇太子,并将所有的理?政之权都交予了他。
    “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
    长安城中的阴霾与紧绷终于彻底的烟消云散,那些收拾了细软的老百姓们松了一口气,重?新过上了平静的生?活。而失败者则被扫入了垃圾堆中,从此连名字都成为忌讳,甚至是无人?提及。
    太子李世民暂时还住在兴义宫,这座几年里都门庭冷落的宫殿开始变得?车水马龙。所有的官员、奏折都涌向了兴义宫。
    几日后,兴义宫向当日参与了玄武门之变的八百精锐将士赐下来厚厚的赏赐,又举办了晚宴,延请了不少朝廷中做实事的主官以?及宗室权贵。老人?新人?济济一堂,互相?认识,毕竟,以?后都是朝中同僚,大家正好趁机熟悉熟悉。
    崔善为作为司农寺卿,掌管天下屯田,自然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他一开始极为低调,不过出身?清河崔氏,交游广阔,一晚上也没?闲着。但崔善为绝不是殿中最?忙的人?,那些立下从龙之功的天策府老人?们才是。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程知节、张公瑾、高士廉……
    而刚被封为太子府詹事主簿的魏徵坐在角落,无人?问津,但他面色依然从容淡定。
    尚书右仆射萧瑀与崔善为相?熟,坐在他旁边,十分看不惯的道:“先太子尸骨未寒,他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兴义宫,可见之前的忠心耿耿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崔善为看了一眼四周,人?声鼎沸,显然都没?听到他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他苦着脸道:“萧公,如今可别?再提那位了!”
    萧瑀奇道:“难道不说,就不存在了?”
    崔善为心中叫苦,你能说,你深受陛下和太子宠信,背景又一时无两,但我?不能应你啊。
    好在萧瑀虽然刚直,却也不是缺心眼,提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了。接下来,两人?倒是好好的饮了一盏酒,直到被其他人?寻来。
    待到酒酣耳热,殿中氛围变得?热烈之际,崔善为走了出来,向持着掐丝团花金杯的李世民拱手道:
    “恰逢盛会?,臣这儿倒是收到了一件喜事,来不及想要禀告给太子殿下,与诸位分享喜悦之情。”
    李世民感兴趣的道:“哦?有何喜事?崔公不妨直言。”
    “我?司农寺下辖润州屯,前不久发明出一种新的农具,名为曲辕犁,又名江东犁。此犁用在屯田里,可以?节省人?力畜力……”崔善为将江东犁以?及后续的一些农耕技巧改良之事在殿上娓娓道来,他口才了得?,愣是让众臣们忘记了饮酒赏乐,一个?个?听得?十分入神?。
    当然,在场的人?也都是国之肱骨,自然明白这其中所代?表的意义。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了一眼,脸上浮现起喜色。
    就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粗枝大叶的将领们,也明白了——粮食可以?多收一些,他们的军粮怕是不用愁了!
    待到崔善为终于将话说完,房玄龄迫不及待的出列,言语激动: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农事安稳兴旺,粮食丰产,百姓安居乐业,乃天下之大幸也!”
    大家都反应过来,殿上响起了一片恭贺声。
    更有人?将此与天意以?及祥瑞联系起来,认为这是上天对李世民被册封为太子,对大唐所传达出的善意和认同。
    “天命在我?大唐啊,殿下!”
    李世民露出愉悦的笑容,道:“若此事为真,当重?赏!筵席散后,崔公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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