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制纹身的工具整齐地摆放在拉赫里斯的寝宫里。
    伯伊看到的时候却是眉头略微皱了一下,拉赫里斯注意到便问:“怎么了?”
    “没事。”伯伊神色淡淡地走到软榻前坐下,“在这里?”
    拉赫里斯点头,笑容从伯伊答应开始就没下去过,他在水盆里净手,用巾子擦干净,这才走过来坐在软榻面前的凳子上:“我练习了好久。”
    伯伊嗯了一声,随意躺下,伸长手臂放在铺满了工具的矮桌上。
    拉赫里斯拿起炭笔,视线在他的脸上逡巡一圈:“你不高兴?”
    “没有,”伯伊对他捕捉情绪的能力略感惊讶,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开始吧。”
    拉赫里斯却只是捏着笔,久久没有动弹,伯伊闭着眼,因为没有人说话,宫殿里尤为安静,隐隐能听到外面有人经过,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忽近忽远。
    “我觉得你不会答应,但我还是想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拉赫里斯低着声音解释道,“你如果不高兴,那就不画了。”
    少年已经结束了尴尬的变声期,因着保护得好,如今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并不难听,听在耳里反倒有着一种陶埙的低润,带着颗粒的质感。
    等了会儿,伯伊才睁开眼,视线掠过小法老那明显情绪低落下来的面容,半晌,他说:“没事,画吧。”
    他的手臂仍旧放在原来的位置,只身体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拉赫里斯踟蹰片刻,捏了许久的笔终于是落下。
    炭笔的力道很轻,像是怕把人弄疼一般,甚至让伯伊觉得有点痒,每一笔在画下去前都要反复斟酌许久,少年的小心翼翼让他心里的那点不舒坦消散了许多。
    看到准备齐全的工具时,他觉得自己在被人操控,这个人似乎是拿准了自己一定会答应。
    这种笃定让他有瞬间想要转身离开的想法。
    笔触轻盈的感觉下,伯伊那阵睡意又隐隐有了回笼的趋势,他瞥了眼旁边的少年,拧着眉对着只画了两笔,完全看不出雏形的线条纠结。
    伯伊:“………”
    还是睡吧,感觉一时半会儿也画不好。
    拉赫里斯画了,觉得不太对劲,又忍不住想擦,但炭笔一擦就糊成一片,于是他又只能端清水过来,用巾子把手臂完全擦拭一遍,再重头开始。
    掌心握着的手臂逐渐放松,拉赫里斯停下笔,抬眼看向软榻上的人,伯伊已经完全睡熟,狭长的眼闭合着,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拉赫里斯捏着炭笔,看得有些出神。
    印象中的阿伊野心勃勃,时而谦逊,时而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但都是功利的,强势的,这般柔软无害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就连掌心里的手腕都变得纤细而脆弱。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却又展现出全然不同的模样。
    视线一点点掠过青年的面容,突然发现,阿伊的嘴唇很单薄,棱角锋利,一如他这个人的画风,锱铢必较,绝不吃亏。
    偏偏嘴角却是上扬着的,时常微笑,不了解他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通常是温和好相处。
    因为歪头的动作,耳环抵着枕头,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拉赫里斯犹豫了下,伸手想要帮他把耳环拆了。
    触碰到耳垂时,手指顿了下,出乎意料的柔软。
    拉赫里斯没忍住,轻轻拨i弄了一下,耳垂在他的指间被揉出不一样的形状,透出淡淡的粉色。
    明明是在捏别人的耳垂,拉赫里斯却莫名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也在发热发烫。
    “画好了?”伯伊突然出声。
    拉赫里斯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我看你睡着了,耳环好像抵着不舒服……”
    伯伊仍旧闭着眼,懒得动弹:“不用管,你画你的。”
    拉赫里斯说好,没忍住又多看了眼仍旧透着粉红的耳垂,他垂下眼,暗自捏了捏指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想要驱散那种感觉,还是想要记住。
    伯伊第二次睡醒的时候,手臂上已经没有了炭笔划过的触感,他睁开眼先看了眼窗外,火烧云如同烧不尽的野火,点燃了整个天空。
    在这座离天空最近的宫殿里,那火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人间。
    他收回视线,举起自己的手臂,原来留着疤痕的地方上面赫然画着一只眼睛,眼尾上扬,眼下勾出一把钩子。
    “太阳神之眼?”伯伊微微挑眉。
    这个图案他在展览上看到过,是博物馆展出的一枚胸针,只不过手臂上的太阳神之眼,瞳仁是暗金色的,用的是研磨的金粉。
    “嗯,”拉赫里斯握着他的手腕,指腹在太阳神之眼的边缘轻轻地将一些粉末擦去,“太阳神之眼象征着光明与生命力,我觉得很适合你。”
    伯伊一笑:“那为什么是金色的眼睛?”
    拉赫里斯顿了下,笑道:“这样太阳神拉会永远看向你指挥的方向,照亮你手指的地方。”
    伯伊心想,这小子把脉是越来越准了。
    “怎么不纹上去?”伯伊问。
    拉赫里斯摩挲着炭笔画过就已经隐隐发红的皮肤说:“我怕你疼。”
    伯伊一开始便以为他所说的纹身是用手工针头蘸取碳粉刺入皮肤,他在王后身上见过这样的纹身,和现代的纹身手法原理差不多。
    “那不是白费这么多时间?”他问。
    花了半个下午,结果水一洗就没了。
    “我找伊西拿了一种草药,”拉赫里斯略带得意地一笑,“绘制完敷上去可以让颜色保留很长时间。”
    想了想,他补充道:“可以保留三十日,也许更久也不一定。”
    伯伊垂眸,视线落在太阳神之眼上,不太在意地说:“那随你吧。”
    纹身那点疼,他是不怕的,但也没有自虐到非要扎自己几下,左右是拉赫里斯的生辰礼物,他自己觉得满意就行。
    得到了生辰礼物,拉赫里斯一整天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过,哪怕是最没有眼力劲的人也能看出法老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错。
    结束晚宴后,所有人都早早就散了。
    明天要启程返回底比斯,今日想要喝个宿醉是不可能的。
    伯伊回到自己的宫殿,阿曼特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见到他回来,出声询问道:“阿伊大人,洗澡水的温度正好,是需要现在沐浴吗?”
    五年时间过去,阿曼特如今也长成了一个青年,稚嫩随着脸上的婴儿肥一起消退,虽然个头比伯伊略矮一些,但因着常年锻炼,皮肤黝黑,加上跟着伯伊吃得好,营养均衡,看着非常健康可靠。
    “嗯,”伯伊应了一声,“你早点休息,水明天再倒。”
    阿曼特说了声是,再次检查了一下浴室里的东西,确定没有遗漏这才退出去,把门捎带上。
    浴室里放了两缸水,埃及惯于用浴桶,但伯伊不喜欢,便寻工匠做了浴缸,泡澡的时候可以半躺着,这可比坐着洗澡舒服多了。
    白色的亚麻布被随意丢在地上,伯伊坐进浴缸,水温略高,淹过他的胸口,冷白的皮肤浮起浅浅的薄红,乌黑的头发如水草在水中荡漾着散开。
    伯伊闭着眼,左手手臂担在浴缸边缘,浴室里热气氤氲,有些沉闷的燥i热。
    垂在浴缸边缘的手指微微蜷了下,他曲起左腿,右手淹在水里。
    作为一个成年了两次的男人,他自然是有需求的,伯伊不重i欲,但也不抵抗欲i望,一定程度上来说,他忠于自己的欲i望。
    因为洁癖和过强的边界感,即便是在现代,伯伊也没有寻找伴侣,他不喜欢被别人掌i控的感觉,同样,他的掌控欲也不需要通过性去得到满i足。
    水微微荡漾起来,拂过肩头,如同轻柔的触i碰,伯伊仰着头,脖颈拉出一根漂亮的筋,深陷的锁骨因为胸膛的起伏溢出些许温热的水。
    左手用力地抓住浴缸的边缘,手背上鼓起两根青筋,随着血液的沸i腾而躁i动不安。
    呼吸失了平日的沉稳,水泼洒在地面上,发出哗啦的声响,急i促地掩盖住难i耐的喘i息。
    大脑因为指间的动作分泌出大量的多巴胺,逐渐攀i升的满足感让他不受i控制地轻哼出一声。
    他垂下眼,眼尾染着薄红,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左手,清澈的水下一只暗金色的眼无声地注视着他。
    因为水波的荡i漾,让这只眼仿佛有了灵魂,眸色深沉,蕴着疾风骤雨在其中,就好像眼眸的主人观摩参与了整个过程。
    伯伊后背肌肉猛地绷紧,后颈到头皮升起一股难言的酥麻。
    狭长的眼半阖,眼角绯红,唇角不受控地溢出一声急i促的喘i息。
    手心里涌出股温热,很快消融在水里。
    “操。”他低骂了声。
    伯伊闭上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在心里把某个小崽子狠狠骂了一通,真是信了邪才让那小子在自己手上乱画,这还不如画个小天才手表。
    冷静片刻后,他站起身,用另一个浴缸里的水冲洗干净后,用浴巾擦干身体,裹上寝衣走出浴室。
    看着空无一人的宫殿,他捏了捏眉心。
    罢了,无非就是禁i欲一个月。
    法老的宫殿里——
    托德帮着拉赫里斯卸下身上的饰品,笑眯眯地问道:“陛下似乎心情很好?”
    拉赫里斯看他一眼,问:“你觉得阿伊祭司是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五年前他就问过托德。
    托德斟酌了下,给出了和五年前截然不同的答复:“智多近妖,很有野心。”
    稍顿,他谨慎地补充了一句:“但我觉得并不是好事,这样的人往往会反噬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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