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暮霜先?是听到凛冽的破空之声, 继而?一声雷鸣般的震响,将她一下从昏迷中惊醒过来,抬眸先?看到了?一蓬飞溅开的血花, 随后才看到血花之后, 重烛那张冷峻的面容。
    裹满神?威的长鞭高高扬起,再一次抽打在他身上?。
    重烛散开了?浑身的魔气, 毫无防御, 那一鞭抽在他身上?, 轻而?易举便撕开了?他胸前的衣襟, 刮下一层皮肉。
    暮霜惊愕地睁大眼, 用力挣扎起来,“重烛!”
    缠绕在周身的丝线像是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牢牢缚住, 暮霜挣扎了?许久,却纹丝也?不?能动?弹,丝线缚住了?她每一寸关节,连每一根指头上?都缠着丝线。
    外面飘进来一个得意?的声音,高声道:“重烛,你断玉溪灵山地脉,毁我余氏祖宗基业,今日便要让你付出代价!”
    重烛仰起头来,轻蔑地嘲讽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正道仙门的做派,本座只带了?这么一点人到你们的地盘来,就把你们吓破胆了??竟还需要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真是令人耻笑。”
    司墨愤慨道:“说得对!咱们自诩正道, 何不?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为什?么……”
    司老爷子反手?丢给他一个噤音诀, 怒道:“你给我闭嘴!”
    余溪山振臂一挥,打神?鞭在审判台上?挥舞一圈,鞭梢携带雷霆之威,再一次悍然抽下,大笑道:“诛妖除魔,乃是天经地义,不?吝何种方法!”
    这一鞭子结结实实地落在重烛身上?,血花随着鞭梢飞溅开,星星点点地洒落在石台上?,重烛被打神?鞭抽得往后踉跄退开数步,身子晃了?晃,险些跪倒在石台上?。
    他偏头吐出一口血沫,撑着斩苍剑,堪堪站稳了?。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从斩苍剑上?不?断淌下,斩苍剑在他手?下不?断颤鸣,声如?呜咽,重烛握紧剑柄,将它快要迸射出去的剑气硬生?生?压制下来,低喃道:“斩苍,不?行……”
    “尊上?!”燕歌一枪挑开一名正道剑修,想要往审判台上?冲去,又被更多的正道修士挡在身前。
    这里到底是恒越宗的地盘,重烛带的这些人来本打算速战速决,却没想到他会被困入双子阵中,无法动?用魔力,随他而?来的魔将都陷入苦战之中。
    当空“呜——”一声鸣响,打神?鞭又一次落下,抽打在重烛的脊背上?。
    重烛形神?不?稳,法相从身体里浮出来,半透明?的庞大蛇身盘踞在整个审判台上?,将四周压阵的正道修士都骇得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余溪山动?作顿了?一顿,对准蛇身七寸的位置,再一次抽下。
    大蛇身上?乌黑细密的蛇鳞被成片地剥离下来,血肉分离,露出下方空荡荡的胸腔。
    “空的?!”司老爷子惊愕地呼出声来。
    审判台外的正道修士皆是大惊,那魔头的蛇身法相竟然没有心脏。
    大蛇在审判台上?挣扎扭动?,身躯盘缠到一起,将暴露出来的七寸遮掩在尾巴之下。
    重烛神?识一阵恍惚,脑海里又响起那一个声音,诱哄道:“吾儿,你是我魔界太子,吾退位之后,你便是魔界下一任至尊,何苦要勉强自己困囿在凡尘里,受这些低贱蝼蚁的欺辱?”
    “抬起头来,看看四周,这些不?自量力的蝼蚁,你本可以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他们。”
    “闭嘴!闭嘴!”重烛被蛇身法相缠绕在中间,用力摇了?摇头,想将脑海里的声音甩出去,但那个声音就如?附骨之疽,源源不?绝。
    “重烛,我的儿,你好?好?看看吧,你死死守着自己那一颗优柔寡断、沉沦情爱的凡心有什?么用?你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是时候舍弃这一颗无用的凡心了?,取回属于你的那颗魔心,那里面封存着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力量……”
    扑通——
    扑通——
    遥远的天山温谷之中,那一颗被封存在蛋壳里的心脏又开始了?跳动?,遒劲的心跳声从虚空传递过来,响在他耳边。
    他知道那颗心脏的强大,也?知道里面蕴含着何等强悍的力量。
    重烛抬手?捂住自己右耳,问道:“取回它,我便能保护她了?么?”
    脑海里的声音第一次见他松动?,顿时一振,循循善诱道:“当然,我儿,当你拥有了?绝对的力量,你便可以护住任何你想要守护的东西,不?论是人,是物。”
    即便捂住耳朵,他还是能听到那扑通的心跳声。
    重烛抬头看向水镜之中的人,靠着暮霜的身影来抵挡脑中的诱惑,唇角露出一点讥讽的笑来,问道:“那你为何吞噬了?母亲?一口一口吃下她的时候,你有想起过她是你要守护的人么?”
    脑海里的声音倏然静止,再没有了?回应。
    水镜之内,暮霜眼睁睁看着打神?鞭不?断落在重烛身上?,他才蜕过皮的蛇身,被鞭子抽打得皮开肉绽,那些乌黑的漂亮的蛇鳞染了?血,飞落得到处都是。
    她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反抗。
    “重烛……”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她脸上滴落下去,那些钢丝一样的细线如?同天罗地网一样地裹着她,暮霜撼动?不?了?它们分毫,她终于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将筋脉里仅存的那点灵力渡入自己指尖。
    她的手?指与?丝线抗衡着,一点点弯曲起来,锋利的丝线割破了?她的皮肉,勒进指骨上?。
    “重烛,重烛……”暮霜疼得颤抖,血肉被丝线从手?指上?刮落,只有心念着重烛的名字,她才能忍受住这种钻心的疼痛。
    九重天上?,坐守在万象星海之中的司命星君忽然睁开眼来,眉心蹙起。
    他承诺了?那小雀仙,必不?让她受半分苦楚,岂能食言?
    司命星君拂手?召出一片命牒,指尖在这片命牒上?点过,低喃道:“早知如?此,当初应该再为你点一项‘修炼奇才’的天赋,免得现在处处受限。”
    司命星君一边嫌弃着手?里这工具人修为低微,不?堪大用,一边抬手?,渡了?一道自己的神?力入命牒。
    恒越宗内,司墨眉心闪过一道墨色的纹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暴冲入他的经脉之中,司墨浑身灵力猛然暴涨,竟然在一瞬间超过了?他祖父的修为。
    司墨站起身来,身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灵力冲击,浑身血管暴突,大喝一声冲破了?司老爷子的束缚,脚下猛地一蹬,如?一枚离弦之箭,冲向了?悬在半空的水镜。
    他一拳挥出,强悍的灵力冲开四面修士的阻挡,撞上?悬空的水镜。
    那一股暴涨的灵力从他身体里被挥出去,司墨的经脉被灵力撑破,皮肤渗出血来,生?死不?明?地从半空跌落下去。
    水镜崩裂,暮霜身上?的丝线一根接着一根地断裂开,终于扯断指上?的丝线,将鲜血淋漓的指骨扣进了?自己掌心里。
    金光从她手?心里冲出来,将暮霜的身影吞没,淹没一切。
    暮霜最后的消耗太过,再难以保持清醒,也?无法确定自己会被送回到什?么时间点上?,她在金光之中混混沌沌地飘零,意?识忽然一沉,落入了?实处。
    “……不?用如?此担忧,尊上?一定能将司郎君带回来的。”
    暮霜还未睁眼便听到玄清安慰的话语,他坐在她身旁,两人一起在魔军的军营里晒太阳。
    玄清说完之后,还想着要不?要召几个魔将过来,陪霜娘子打打牌,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她如?此焦躁不?安,却没想身边的人身体猛地一震,倏地一下站起来,紧张地往头上?望去。
    玄清被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这次回溯的时间太过短暂了?,暮霜甚至来不?及搞清楚那突然笼罩军营的强光是什?么东西,她一把抓住玄清的手?臂,急道:“注意?强光,马上?会有敌袭。”
    玄清虽不?明?就里,但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没有多问,挥袖甩出一道魔气,敲响了?营中敌袭的警戒鼓声。
    天空中的阳光陡然炽烈起来,强烈的白光从头罩下,再一次笼罩住军营。
    暮霜随手?从旁侧兵器架上?拔出一把剑来,紧靠在玄清身边,“玄清,不?能让我被抓走。”她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想再一次成为限制重烛的枷锁,让他被人那般折辱。
    玄清周身的魔气膨胀开,将她罩在其中,应道:“我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霜娘子。”
    恒越宗,审判台外,斩苍剑一剑劈斩开审判台上?的结界,重烛抬步,在踏入那座石台的前一刻,眸中神?色陡然一变。
    他立即收回迈出的脚步,周围的正道修士见状,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难不?成那魔头察觉了?异常?
    审判台上?的双子法阵亮了?一瞬,没能捕获住他的身影,重烛飞身往后退开,张口唤道:“斩苍。”
    斩苍剑从石台上?拔地而?起,飞射到他手?中,重烛手?握长剑,反手?一剑劈向虚空,剑气在半空撕裂开一道幽深的裂隙。
    “不?好?,他要逃,快拦住他,将他逼入双子阵中!”余溪山喊道,扬起打神?鞭朝他挥去。
    四面的修士都朝他袭来,重烛袖中魔气翻涌,衣袂翻飞,庞大的蛇影从身后浮出,一尾巴扫开众人,张口叼住了?挥起的打神?鞭。
    浓黑的魔气和那打神?鞭的神?力冲撞到一起,赤红的长鞭被大蛇獠牙里喷出的毒液一寸寸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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