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和扎拉丰阿订婚的圣旨都明发各处了,海棠收到消息的时候都农历六月了。
    六月的青海已经热了,这短暂的夏季非常宝贵,和中原相比,这里只能熟一季庄稼,靠的就是夏季这一段时间光照充足。而且这里经常有大风冰雹干旱这样的自然灾害,所以海棠对赋税每次都是象征性的收一些,用卖盐的收入给户部交皇粮国税。
    因此周边几处的人经常往这边迁徙,以前德妃还笑话海棠这郡王不如县令,现如今定居此处的农业人口规模已经超十万人,管理起来那麻烦呈几何倍数增长。
    连海棠这种自认为勤奋的人都有些受不了那没完没了的纠纷和天天鸡毛蒜皮引起的斗殴,几次冒出把人都赶出青海的念头!
    她躺在帐篷里,不住的唉声叹气:人就是一切麻烦的根源!
    包嬷嬷这时候跑来祝贺海棠:“恭喜格格了,您有额驸了,好消息啊,今儿嬷嬷煮一锅羊肉汤吧?”
    海棠翻身哼唧起来,超级讨厌吃羊肉!
    包嬷嬷看了,笑着问:“怎么?有额驸的消息比不过一锅羊肉汤?好好好,今儿不吃煮的羊肉了,还有一些葱,给格格做一锅葱爆羊肉吧?”
    海棠傲娇的说:“多放些孜然和麻椒!”
    “好嘞,您躺着吧,嬷嬷去做饭了。”
    海棠想了想,还是跟着包嬷嬷出去给包嬷嬷烧火,她不会做饭,但是如今烧火的技术是炉火纯青。
    就是夏天坐在灶前有些热。
    这时候一只大狼狗跑来,吐着舌头用脑袋撞着海棠的肩膀,对还有一丝肉的羊骨头垂涎三尺。
    这是海棠养的牧羊犬,经常四处乱跑开小差,作为牧羊犬来说是极度不合格的,今年已经两岁的大狼狗盐宝。
    海棠被它撞的几次坐不稳,听着它喉咙里一种撒娇一样的呼噜声,就说:“你等会,等会一起吃饭!”
    盐宝把脑袋塞进海棠的怀里,海棠一边摸着它的狗头一边说:“咱们王府就你嘴馋。”
    虽然青海的的王府就是个帐篷,目前除了她和包嬷嬷外也没别人了,盐宝因为是个喘气的,算是成了王府看门的。
    包嬷嬷很快把饭做好,肉骨头就给了盐宝,海棠和包嬷嬷在柴堆上坐着,一人端着一只大碗,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大碗里面装着羊肉,吃一口肉吃一口馒头。
    包嬷嬷一边吃一边说:“麻椒还有,就是孜然快没了。”
    孜然如今只有准噶尔部控制的土地上有生长,海棠嗯了一声,想要孜然自由还要等几年。
    在海棠吃饭的时候,一个王府的包衣骑马来了,下来请安后跟海棠说:“主子,有一伙装成川民的藏人以买盐的名义进来,现在要求见您。”
    “什么人?”
    包衣把一封信从怀里掏出来给了海棠,海棠把碗放在怀里,打开看了看。
    她问对方:“对方是什么打扮”?
    “一群川民打扮,看不出是藏人。”
    海棠低头一想,就说:“我现在就去。”
    包嬷嬷赶紧把饭菜收起来,海棠去舀水漱口,随后把马牵来,跟要追着离开的盐宝说:“你留着看家。”
    盐宝就趴在了帐篷外面,继续啃咬着肉骨头。
    两天后,海棠的秘折被人背着一路不停的沿着们蒙古驿道往京城传递,对于海棠来说,日子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平静中,这种平静下暗藏着激流,各方面都知道眼下是在积蓄力量,只等着爆发的时候。
    京城里面收到折子已经是七月底了,七月的京城比青海热的多,康熙从二月份就来畅春园居住,前半年各处查看,在园子里的时间不多,前几日因为北方太热要进入三伏天才从外面回来。
    整个园子如今都进入了避暑模式,在太阳的烘烤下各处懒洋洋的,都不愿意出门。
    康熙在清溪书屋的躺椅上伸手接了秘折,打开看了看,交给梁九功:“妥善收藏。”
    梁九功应了一声抱着折子退下了。
    与无逸斋空阔开朗不一样的是清溪书屋这里环境清幽,有大量的藏书,周围树木众多,是他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这时候大阿哥在外面等着觐见,梁九功把折子藏好了才带他进来。
    康熙此时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躺在躺椅上在看书,大阿哥跪地请安后站了起来,语带欣喜的说:“去年这个时候您患上疟疾,前前后后二十多日将近一个月,儿子那时恨不得代您受苦,今年儿子就时时来请安,就怕您和去年一样。您去年瘦了很多,病后一两个月经常疲惫……”
    患病经历康熙不想再提,那二十多日真的是寒热交替痛苦不堪,因为患上疟疾真的会死人,他再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怖,对死亡虽然没有畏惧,却对活着万分留恋,各种情绪交织之下,他对此事闭口不言,宫人们也三缄其口。甚至去年在木兰围场见到海棠前,他暗示儿子们不要把他患病的事儿告诉海棠,海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得过疟疾。
    所以他直接打断了大阿哥的话:“哪有人年年都得疟疾的,你园子修好了?怎么这么闲?”说着让梁九功给他了一张凳子,让大阿哥坐下说。
    大阿哥笑着回话:“内务府的人手儿子打发到九妹妹的园子里去了,如今白天长夜里短,四弟从衙门回来还能溜达几个时辰,就去妹妹的园子里各处查看,儿子看他辛苦,加上儿子这里大部分都快建好了,就让人先去妹妹的园子里忙活。”
    他话说的漂亮,康熙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在此时康熙的心里,老大不仅不如妹妹,还不如老四了!
    老四手里只有二十万的银子,花钱的时候小心翼翼,他自己出钱九万两买了八千棵树,剩下的二十万如今还有三四万的剩余。听说这剩余是打算花在内部装饰上。
    对于海棠的园子,康熙也关注过,特别是银钱这块,要是老四那边不凑手,康熙就把银子派人送去了。然而老四死死的卡着银子,就目前来看,修完园子银子应该是够用的,如果缺银子,也不过是几千两,不是大缺口。
    大阿哥就没老四有成算。
    老四的钱花出去了,但是等秋冬时候,园子里各处满满当当。
    他提前把花木的钱给了,只等各处在秋冬时候移栽花木。把用的砖头木料和石头的钱也提前给了,人家每个月给他送货,内务府的人手又不用花钱,自然是按部就班的建造就行。前些日子又去内务府库房挑选积压的布料做帘笼帐幔,象征性的给了几千两银子,用的是内务府的人手,秋冬时候就会送来。康熙猜着他手里剩下的这几万两是各处家具的钱。
    老大那里又是另一幅模样,他是造着园子改着图纸,人家的图纸好好的,颇有江南园林的意境,他是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加进去,也不管人家的图纸上有没有给这些物件留地方,是建着修着,建出个什么园子康熙不知道,但是老大没钱了他是知道的!
    此时说什么看老四有空把人手给他送去干活,那时因为老四那里有活干儿,他那里没砖了,活干不下去了!
    康熙是不打算再给他银子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嗯了一声。
    他心里对老大越来越失望,他比妹妹大了那么多,比不得妹妹就够离谱的了,现在又被弟弟们比下去了,将来侄儿们长大后,是不是又比不过侄儿们了?
    大阿哥知道康熙手里有钱,他在内务府也有人手,他额娘也是出身包衣旗,虽然他额娘的娘家根基不如德妃的娘家势力雄厚,但是一些消息也是知道的。
    他亲爱的汗阿玛手里有四十万银子预备着随时给出去,然而他冷眼看着,老四应该是用不上这笔钱,他前几日还去妹妹的园子里和老四聊过呢,老四对各处都有规划,各处都规整好了。就算是老四后期各种费钱,他也绝对花不完四十万。所以他想从这里面拿一部分先用着。
    大阿哥对着康熙笑了笑:“儿子有事儿和您商量。”
    “嗯?”
    “就是妹妹那园子……”
    康熙都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那园子怎么了?老四不是干的好好的?”
    “是,四弟很能干,儿子前几日去看了,只要各处花木填进去,这园子就成了!也才用了三十万的银子,儿子是自愧不如,就想着……”
    康熙听出来了,就说:“那园子比不得你的园子,朕听你十一弟和十二弟说那里甚是简陋。你十一弟还说你四弟颇为敷衍,不值钱的桃树梨树苹果树种了半园子,知道的是你妹妹的王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家农户的果园子呢。”
    “十一不懂,那时野趣,在园子里不忘躬耕之乐,畅春园不还留了一处地方种粮食吗?”
    康熙站起来,把书放在了桌上,又去书架那边抽了一本书出来,跟站起来的大阿哥说:“你们都大了,喜好也不一样了,所以园子的事儿你自己计划吧。听说徐乾学不在了?”
    徐乾学就是因为人品不好、家族横行乡里被明珠的外甥傅腊塔弹劾的那位,他是顾炎武的外甥,颇受康熙重用。
    因为当时傅腊塔紧咬着徐家不放,徐乾学的一个弟弟因此惊悸而死,实在是斗不过有如山铁证的傅腊塔,徐乾学就辞官回乡了。走的时候康熙命书局跟随,让他在家编书。年初的时候康熙下令征召有学问的人入京为官,徐乾学心思动了,他虽然身在老家,但是心向京师,于是得到这个消息后多方打点,还想回京城做官。
    被他打点的人里面就有大阿哥,通过明珠的穿针引线,徐乾学的人就对大阿哥百般奉承,多有孝敬。明珠等人再次举荐徐乾学,康熙自然应允。
    徐乾学收到了京城的好消息后,就日夜盼望诏书,他算准了诏书到达的日子,就借着登高望远带着子侄和门客在山顶饮酒,一旦发现有人骑马路过,就以为是送诏书的人,兴奋到手足舞蹈,可过去千骑皆不是,过了送诏书的日子诏书还没来,他内心焦虑,生出忧愁来,继而忧虑成疾没几日就死了。讽刺的是他死了诏书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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