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住在城里,他不受老爷子待见,因此也不主动往跟前凑,在京城自在不说,就是人家上门拜访,人多了也不会传得满城风雨。
    他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听了消息的八阿哥低头一想,就说:“必然是弘皙。”
    保泰说:“汗阿玛派人查着呢,现在没出结论。”
    八阿哥说:“老爷子那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弘皙,说是查不如说是替弘皙遮掩,怕老四针对他,必然要推出个替死鬼来收场,毕竟弘皙是二哥的儿子,要是把弘皙也给圈了,二哥这一家就彻底没下场了。”
    保泰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事儿做得也操切了些。既然做了就做得狠一点,直接弄死,在马背上放针,弘晖最多会残。”
    八阿哥说:“弘晖死了就是不死不休,弘皙那小胳膊小腿一旦弄死了弘晖,就是老爷子都罩不住他。残了好,四哥有六个儿子,眼下看着弘晖最靠谱,那孩子也不错,一旦他残了,剩下两个病秧子,再下面的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老爷子看老四家里一院子的歪瓜裂枣,你说会怎么想?”
    德妃也知道了这件事,一大早派人去看望弘晖,心里七上八下,又让人去尚书房门口蹲着,等弘阳放学了务必把他请来。
    想了想不放心,又让人去找十四,让十四去看看侄儿。得知十四一早就跑去四阿哥家里心里松口气。
    十四和六阿哥都是一早去的,四阿哥跟他们说:“两个孩子没大碍。”把弘晖叫出来撸起袖子给两个叔叔看一下擦伤的地方。
    六阿哥问:“弘阳也没事儿?”
    弘晖说:“弘阳弟弟都没擦破油皮,多亏了他,他想骑马来着,还不让扶着,要是他被扶着上去摔的人就是他,侄儿如今想起这事儿都心有余悸。”
    六阿哥在一边跟着一起叹气,跟他说:“你待会跟着叔叔进园子给你祖母请安。她必定一晚上没睡着。”
    十四坐到四阿哥身边说:“四哥,您觉得这事儿是谁做的?”
    这话现在能说吗?就是能说也不跟你说啊!
    四阿哥摇摇头:“这事就等慎刑司问出原委了。”
    十四阿哥没套出话来,想着等会儿该怎么迂回着套话,这时候侍卫说外面各家的福晋来看望大阿哥。
    四阿哥听了就跟六阿哥和十四阿哥说:“走吧,别在家里了,出去干活去。”
    四福晋出面接待,这些妯娌坐下后都跟她说“虚惊一场”这样的话,弘晖还去隔着帘子谢了伯母婶子们,这才和十四一起去拜见德妃。
    德妃拉着弘晖又安慰了半天,留他中午一起吃饭。弘晖没留下,说是家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十四也没事儿,叔侄两个勾肩搭背一起出了畅春园。
    中午弘阳跑来吃饭,德妃拉着弘阳稀罕了一番之后问:“不去陪着你玛法吃饭了?”
    “玛法说中午和大臣吃,让孙儿来陪您。”
    “那好,咱们一起吃。”
    康熙哪里是和大臣一起用膳,这会气得两肋胀痛脑袋昏沉,看着眼前跪着的弘皙想一巴掌扇过去!
    康熙此时又在反思,弘皙怎么就成了这模样?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教育弘皙该是胤礽做的事儿,但是胤礽自己都上梁不正,弘皙这下梁就是歪的!
    他想起自己跟弘阳说过的话,教化不会让一个恶人向善,只会让这个恶人用伪善来掩饰他自己。
    然而弘皙连掩饰都不会掩饰。
    说他狠毒,他不敢把堂弟弄死!说他果敢,他把事情办得稀碎!
    康熙往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捶了几下缓解痛苦,旁边的梁九功赶紧上去给康熙揉心口,示意魏珠去拿药。
    魏珠端着药汤进来的时候,康熙骂弘皙骂到了结尾,说了句:“滚回去反省吧。”
    弘皙磕头后退了出去,康熙知道,这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子孙注定了要搏斗,所以康熙只能叹口气把碗里的汤药一口气喝了。喝完对梁九功说:“去吧,让慎刑司自己跟四阿哥父子解释去。”
    慎刑司的太监头子来找四阿哥,给出的理由是:“那太监因为记恨当年德妃娘娘打了他,把他发配到南苑,所以才报复在阿哥身上。”
    胡说八道!
    四阿哥气得胸口起伏,咬着牙说:“这事儿怎么能牵扯上娘娘!外面的人再不争气,与娘娘有什么干系!什么脏水都往娘娘头上泼吗?”
    看四阿哥的气势陡然变了,这太监生出几分畏惧,但是这理由都扯出来了,而且对外也是这么宣布的,所以这会要硬着头皮坚持这个说法。
    这太监低头不敢看四阿哥:“那太监的尸体找到了,是投环自尽。南苑的其他太监说他康熙三十五年犯了错被发配来的,当时就是德妃娘娘主持的。”
    十阿哥的额娘是三十三年没的,三十五年正是四妃分摊宫权的时候,那时候太子妃没进贡宫,这理由看上去似乎能解释得过去。
    这时候慎刑司的太监把调查来的卷宗捧着递给了苏培盛,苏培盛抱着给了四阿哥,四阿哥忍着怒火看了一遍,从卷宗上来看,这案子严丝合缝,那死者是哪年进宫的,犯了什么事儿被德妃发配到南苑行宫去的,这上面都记录在案,加上周围人的口供,似乎这案子铁证如山。
    四阿哥合上卷宗,问道:“那太监自从三十五年去了南苑行宫,如今算来已经快二十年了,快二十年还记着这事儿,想来是恨意滔滔。既然对娘娘有这么深的恨意,为什么不对娘娘的子女下手偏要选了孙子呢?如果恨意滔天,怎么不对两个孙子同时下手,偏留一个呢?他自知难逃一死,为什么不等到人去抓他,他再陈述为什么对小阿哥动手,要让别人说呢?既然恨意这么深重,怎么不下死手呢?”
    这太监只能回答其中一个问题:“他或许是知道被抓住了要受刑,死也分好死和活活痛死,畏惧用刑才自我了断。”
    怕四阿哥再说什么,他立即把康熙搬了出来:“四爷,这事儿皇上已经让结案了,奴才这就告辞。”
    说完把四阿哥面前的卷宗取走,这玩意是要入档的,所以不能留在这里。随后跟后面有猛兽一般拔腿就跑。
    这哑巴亏四阿哥是不吃也要吃,弘晖没受伤,四阿哥也能捏着鼻子把这哑巴亏吃下去,但是这事儿不该牵扯到德妃。
    四阿哥深呼吸几口气接着办公,他的忍气功夫和城府是极其深沉的,因此哪怕是气急了面色也跟往常一样。
    这边他知道了,外面各处也知道了。
    德妃没想到十几年前的一件小事会差点害了孙子。
    她跟双喜说:“我自己以前就是个宫女,往常是从不打骂人的,我也知道这宫里阎王不好斗小鬼更难缠,怎么就让人给恨上了?这就是弘晖没事儿,要是有点事儿我还怎么见老四两口子。”
    双喜说:“这或许是假的呢。”
    德妃摇头:“不像,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我虽然忘了,人家说得那么真,只怕是最少有三分真。”
    双喜说:“奴婢不觉得是真的,那人既然去了南苑,这些年里面九格格去过很多次南苑,还在那里住下了。十四爷前几年也是天天泡在南苑,那太监要下手有的是机会,怎么格格和十四阿哥就没事儿?无论是九格格还是十四阿哥,谁出点事儿您恨不得哭死,想让您难受再简单不过了,怎么就这时候下手?”
    德妃想了想,说:“你是说?”
    “您给人背锅了!”她手里伸出两个指头,德妃明白她说的是二阿哥一家。
    德妃叹口气,老爷子如今看着还硬朗,事儿就到了这个地步,将来可怎么办?
    前几日北方下雨,偏偏赶在抢收的那几日,据说被雨水泡了的麦子占了一大半,粮食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因此康熙派出十阿哥去顺天、保定、河间、永平、宣化五府查看。十阿哥各处察看过后急匆匆地回到西郊来向康熙禀告。
    紧赶慢赶在晚饭前回来了。
    十阿哥把折子给了康熙,康熙低头看,见折子里说“雨水过溢,田亩被淹者甚多。榖耗不登,民难粒食。”
    就问十阿哥:“果真如此?”
    十阿哥叹口气:“这两年不太平,去年是蒙古大雪,今年是北方大雨,偏偏赶上芒种的时候下雨,真是……上半年辛苦算是泡汤了,需要赈灾,下半年的收成怕是交了各处税收百姓都要扎脖子饿死了,儿臣估摸着要免除各种税了。”
    十阿哥的话康熙听进去了,就说:“你来说这事儿怎么办?”
    十阿哥不说,他避免在这种事上多说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就不是那治国的料,但是他出身好,看着他的人也有很多,所以他只能尽力躲着。
    十阿哥说:“儿子愚钝,路上也在想怎么应对,无非是开仓,但是朝廷的粮仓里没多少粮食了。记得去年妹妹还说指望着今年的粮食填满大仓呢,现在不仅填不满反而又要拉出去一部分,眼看着下半年不知道是什么天气,冬天又该怎么度过,明年青黄不接又该如何应对,儿子想了一路想不出来解决办法。”
    这都是事儿啊!
    康熙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十阿哥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他回到家看到儿子弘暄举着小手跑出来,十阿哥把儿子抱起来,弘暄坐在十阿哥的胳膊上说:“阿玛,买油饼吃啊。”
    十阿哥用胳膊颠了颠儿子的屁屁,“让人给你买。”
    “不嘛,出去买,吃热的,吃得焦脆,买回来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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