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有听于同光的意思, 是想要跟着长公主干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原也无可厚非, 可那也得分情况。
    也不看看你那新主子干得都叫什么事儿, 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说句不好听的, 别以为就你于同光有能耐一样, 这世上缺钱、缺资源、缺人脉、缺机缘,还真不缺能耐人。
    没有前面这几样,你有天大的能耐, 你也得憋屈着,要么怎么说千里马常有, 伯乐不常在呢。
    都说是无商不奸,就算是奸商,亦不会和这种贪得无厌之人合作,简直无异于与虎谋皮。
    只能说是财帛动人心, 亦能蒙蔽人的双眼, 于同光太过自负, 长公主那边吹捧几句,真以为马球场离不开他了。
    也或许他认为长公主的高枝更值得他攀附。
    郭大有笑笑, 举起酒杯道:“来,我敬同光兄一杯, 祝同光兄在长公主手下鸿图大展。”
    他这话反讽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于同光脸色变了变,慢慢站起身来, 回敬道:“借郭兄吉言了。”
    说完他一仰头,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郭大有却只是嘴唇沾了沾杯, 笑呵呵道:“同光兄海量,我就不行了,喝多了憋不住就想吐,还是少喝点儿为好,免得招人嫌。”
    于同光心中厌烦,心说宋三郎都没说什么呢,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你做了多少事,我做了多少事?
    这马球场你除了出点银子跟甩手掌柜有什么区别?
    此时,他浑然忘了,若是没有人家郭大有的银子铺路,这马球场建不建得起来。
    如此多银子说砸就砸进来,不是谁都有这魄力,也不是谁都能拿出如此多的银子,人家的银子也是辛苦赚来的。
    只能说他过于放大自己的功劳,忽视他人的贡献。只看得到自己的辛苦,看不到他人的付出。
    ……
    张府。
    张璟这边委婉拒绝了长公主的拉拢,宋三郎是给了他一成红利不假,但人宋三郎不贪婪,他自己总共也才得三成红利而已。
    利益共享,这才是值得共事之人。
    张璟同张夫人喝着茶,聊起马球场之事,不免来气,这位长公主未免太贪婪了些,真当她自己能一手遮天了,说难听点儿,你不过是皇妹而已,还不是嫡亲的皇妹。
    张夫人道:“长公主的生活出了名的奢靡,老爷你想啊,她的月俸银子不过百两,加上逢年过节陛下的赏赐,几千两顶天了。”
    “我名下的几处庄子,今年风调雨顺的情况下,总收入不过两千多贯,如此推算,公主名下的田庄加上铺子合起来一年也不可能超过万贯之数,可你看她这一年举办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宴会,哪次的宴会没有几百两银子能办下来?”
    “她又是个极好面子的,处处不能落了下乘,锦衣华服,炊金馔玉,自然开销就大,我还听说她府上养着术士,专门为她炼制美容养颜丹,那可是个无底洞,多少银子也不够她折腾。”
    说到此处,张夫人顿了顿,道,“我看那赵安宁已经习惯了眼下奢靡的生活,若是没了银子,她断不会想着节省开支,只会为了银子不择手段。”
    张璟点点头,“夫人所言极是,这般贪得无厌之人,且不论她能不能兑现承诺,就算她真舍得给我那两成红利,所求回报必然要远远大于她这点付出。”
    “正是如此。”
    张夫人忽然想起一事,对丈夫道:“对了,萧太后过完年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我听我娘家表妹说,太后病情貌似有加重之势。”
    张璟闻言挑眉,“消息可靠?”
    张夫人点头。
    张璟捋了把胡须,唏嘘道:“萧家危矣。”
    张夫人道:“纵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又如何,终究是为他人劳碌奔波,萧家比之宋三郎冤上百倍。”
    张璟默然。
    三日后,萧老太后薨逝,丧事礼制仅次于帝王,皇帝素服举哀,辍朝七日,文武百官以及全城百姓月内不得作乐,禁止嫁娶。
    太后病逝一个月后,萧家家主提出年事已高,思念故土,想要落叶归根,恳请辞去朝中一众事务,告老还乡。
    主意是萧衍宗出的,太后前脚刚走,皇帝就对萧家动手,未免惹人非议,此时萧家恳请离京尚有机会,若执迷不悟,怕是到时候下场难以预料。
    一开始老爷子不相信皇帝会把事情做绝,若没有他们萧家的大力扶持,皇帝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不受宠的皇子而已,为了避免他的猜忌和疑心,自家放弃兵权,放弃一切朝中要职,一再退让,只不过想要一个富贵安稳而已。
    如此还不肯放过?
    萧衍宗苦笑:“正因为我们萧家是从龙功臣,当初皇帝坐上龙椅后才最忌惮我们萧家,唯恐我们再扶持他人取代于他。”
    “只是如今十几年过去,皇帝羽翼已丰,反观我们萧家已经沦为点缀,他自是不忌惮我们萧家的势力,但并不妨碍我们萧家仍是他的心病。”
    “因为皇帝曾有求于我们萧家,曾对萧家低眉顺眼,我们萧家见过他最卑微落魄的样子,他最想踩在脚底下的便是萧家,尤其他如今老了,这种执念越发迫不及待。”
    说到此处,萧衍宗眼眶微红,“父亲不觉得姑母的病来得蹊跷吗……”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百年底蕴,曾经风光无限的萧家一夜之间黯然离场,偌大的萧府人去楼空,萧楼亦在无声无息中换了主人,洛京城再无萧家,令人不由唏嘘叹息。
    萧衍宗再三叮嘱父亲,萧家最为珍贵的不是那些金银玉器,银子没了可以再赚,萧家千百年来积累下来的藏书才是萧氏族人最为宝贵的财富,一旦有失,再也找不回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只要传承还在,人还在,萧家终还有崛起之日。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宋三郎警醒,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他会下意识站在前世的立场身份考虑问题,浑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把南城建成最大的货物中转站,货通东西南北,带动整个周边区域的发展,这不是他能做到的事,即便做到了亦不会受他所控制,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就像现在的马球场一样,他的那些长远设想,在长公主的强权面前微不足道。
    宋三郎闲了下来,下衙后更多时间用来陪儿子,或是指导霍占山练习内功心法。
    霍占山肯在马球场打球,一为兴趣,二是因为宋三郎的关系,如今马球场被长公主霸占去,他自然是不肯给长公主当枪使。
    于同光知道他的价值,只是在于同光尚未向长公主推荐他之前,就被霍占山的刀架在了脖子上威胁。
    霍占山的原话是:别想利用老子,我可不是宋三郎,惹恼了我,信不信取你们一家三口的项上人头来当马球来踢。
    于同光知道霍占山无牵无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实在不好控制,遂歇了拉拢霍占山的心思。
    反正如今公主和亲,边境安稳,坊市重开,并非离了霍占山就买不来马匹。
    去岁边境买马一趟,让于同光看到了边境生意的巨大获利空间,他头一次知道原来穷人的钱也如此好挣,自己寻思一番,耗费了几个晚上的时间,写了一份建议交给了长公主。
    赵安宁嘴上说着不错,实则看了两眼就不感兴趣,待于同光走后,直接当废纸扔了,边境蛮荒之地,穷得叮当响,能刮出几文钱来?
    她完全没有看后面于同光写的内容,一块大夏朝最便宜的香皂可以换对方一张羊皮,以物易物,巨大的利润空间。
    宋三郎的内功心法,霍占山已经学得差不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剩下的就是霍占山不断练习,以求突破,他在洛京城待的时间已经不短,打算要启程回自己的山寨去。
    宋三郎出城为他送行,秀娘和辰哥儿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因为秀娘的大弟许大郎这次要随同霍占山一道走。
    另外还有表兄徐承望,以及郭大有的堂侄。
    徐家如今落魄,一家子的生计全靠徐正元的那点俸禄以及老太太不时的贴补,徐承望亦想出去博一博。
    另外就是载满货物的车队以及护队镖师,车队是不久前宋三郎才组建的。
    秀娘对着大弟一再叮嘱:无论何时,要记着人比银子重要,若要碰上匪患,东西扔下,人先跑。
    宋景辰认真地点点小脑瓜,“舅舅,娘亲说得对,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冷不丁旁边霍占山开口,“婶婶不必忧心,待我把这一路上的土匪窝问侯一番,以后我霍占山的名号就是最灵验的护身符。”
    秀娘:“……”
    宋景辰小声对她娘解释道:“娘亲,他说得很对,土匪不怕讲理的,就怕比他们还不讲理的,这叫以毒攻毒。”
    霍占山耳朵尖,听道宋景辰的话,嘴角一勾,心说小屁孩儿懂得还挺多。
    就听小屁孩抬起头朝他道:“问侯归问侯,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要快些跑,不然年纪轻轻
    送了性命,我们家人会内疚的。”
    霍占山微怔,半晌后,忽地咧嘴一笑,“除了你爹,我便是天外天,人外人,能打得过我之人还在娘胎里呢。”
    宋景辰一撇嘴,“你可真能臭屁呀。”
    霍占山一抱胸,“怎么,你不信?”
    宋景辰:“我信,我信牛皮都被你吹上天了。”
    霍占山呵呵一笑,“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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