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
    平瑞从宫里惊慌失措跑回来, 一听到儿子被抓的消息,秀娘只觉五雷轰顶,天都塌了,整个人六神无主, 她腿软得站不住, 知春忙扶住她, 又令人快去西院儿请何氏过来。
    找老太太怕老人家受不住刺激再有个好歹, 那可真是乱上加乱,再说老太太的人脉还真不如何氏这边。
    何氏一听也是整个人懵了,到底她是个能抗得住事儿的人, 虽慌乱,但不至于六神无主。
    何氏一面吩咐下人快去请景茂回家来, 一面令贴身丫鬟回自己娘家大哥那里一趟探听消息,又令府中任何人不得多嘴,尤其不能让老太太知晓此事,有那多嘴多舌之人定不轻饶!
    何氏安慰秀娘:“事情尚未搞清楚, 三婶先莫要担心, 辰哥儿看似大大咧咧, 实则最是心细有分寸不过,他绝不是那等惹事生非之人, 我想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秀娘呜呜哭,“不是误会, 千真万确的事情, 平瑞亲眼看见他被大理寺卿带走了。”
    “去把平瑞叫来。”这时却是宋景茂一脸肃瑾的大步进屋来。
    何氏站起身,秀娘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景茂的袖子, “茂哥儿,你三叔他不在家里, 婶婶又是个妇道人家,你弟弟可全靠你了。”
    宋景茂朝她一拱手:“婶婶放心,茂不会让辰哥儿有事。”
    平瑞哭着进来,“少爷,平瑞亲眼看见那大理寺卿将少爷五花大绑地押上车。”
    “说清楚,押上什么车?”
    “押上大理寺卿的车。”
    “大理寺卿的什么车,府衙的车还是大理寺卿的私车。”
    “大理寺卿府上的马车。”
    “是什么人押着他,是大理寺卿本人,还是宫里的太监,还是其他什么人?”
    “大理寺卿本人。”
    宋景茂继续:“那么出来宫门时押送你家少爷的共有几人,你家少爷除了被绑,衣物发髻可有凌乱?”
    “这……”平瑞想了想道:“只有大理寺卿,咱家少爷,还有一宫中的太监,少爷的发髻衣裳好像……并未显得凌乱。”
    问完这些宋景茂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道:“夫人陪着三婶,我即刻进宫。”
    ……
    ——时间退回到半日之前。
    大理寺卿吴正一路上往皇宫紧赶,他脑子里也没闲着。
    皇帝、宋家、皇帝与宋家的关系。
    如今朝堂局势中宋家起到的作用。
    另外,只要皇帝不打算废了宋家,这位少爷就不能动。
    所以这小祖宗到底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天条,以至于皇帝都不能睁一只闭一只眼放过他?
    快走往御书房赶的功夫,吴正瞅见皇帝身边的苏公公大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哟,吴大人您可算是来了,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您快进去吧,瞧这事儿闹的。”
    吴正闻言心中一动,他可不认为苏公公特意过来是为了同他打一声招呼,且明显的,对方话里还有话。
    吴正从善如流顺着他的话头儿问道:“苏公公可知是发生了何事?”
    苏公公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即道:“咱家离得远,也听不大清楚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原本小宋大人来了陛下极是开心的。”
    “小宋大人?”
    怎么就成了小宋大人?
    吴正想起来了,四品爱民使嘛。
    好吧,人家确实也算个官。
    这会儿他就听苏公公又道:“那笑声咱家在外间都听到了,咱家当时那心里头……”
    说到此处,苏公公似是情难自禁,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这才道:“吴大人也当清楚,咱们陛下自登基以来每日里辛苦忙碌,咱们做下人的便是想尽办法也难得陛下能笑一笑。
    可这小宋大人一来,三言两语,便叫陛下开怀大笑,咱家真巴不得小宋大人多来宫里几次才好。”
    “那后来是……?”
    “后来不知怎的,陛下似乎是动了不小的怒火,以至于忠亲王殿下都在里面跪着求情呢。”
    好家伙,听到这里吴正不由深吸一口气。这里头的信息量可太大了,简而言之这位小宋大人他不得了呀。
    皇帝瞅谁都不高兴,
    一见着他就笑得屋子外头都能听见。
    忠亲王堂堂一个尊贵的亲王都跪下为他求情。
    还有您苏公公,出了名的不好说话,却为了小宋大人跟本官吧啦吧啦一大通,就差直接说小宋大人是你罩着的了。
    啧、啧、啧。
    吴正内心只有一个字——羡慕、忌妒、恨!
    想他吴正,头悬梁锥刺骨,寒窗苦读十几年,好容易高中进士,以为从此人生大路一片光明,谁知他想多了,考中进士仅仅只是另一个起点。
    从小小的主事一路历经各种可说或者不可说才熬到了今日位置,看看自己,你再看看人家小宋大人?
    这人什么都能比,就是不能比命。
    吴正心中已经大概有数,既然忠亲王敢求情,那就证明不是什么不可转圜之事,皇帝只是一时在气头上罢了。
    吴正谢过苏公公匆匆跟着内侍进了殿。
    苏公公低头摸了摸怀中的玉佩,暗道:“小宋大人,咱家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咱家也不要求太多,只求那日若是如高公公那般落魄了,亦能有他那样的结局。”
    赵鸿煊有两副面孔,一是作为太子的面孔,一是他自己的真实面孔,如今做了帝王,却也是处处受掣肘的帝王,亦无法真正随心所欲,能长期待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察言观色以及看人的本事均是了得。
    落魄之时见人心,宋景辰只为幼时与高公公的一点情谊,便舍得送出他随身携带着的玉佩,足可见是个知恩图报的,其品性更不用说。
    苏公公是在帮宋景辰,亦是在帮他自己,这人帮自己哪有不用心一说呢。
    ……
    若说赵鸿煊对宋景茂是看重,那对景辰便是喜爱了,因为景辰的才华,更因为景辰的品性,可能还有一点是因为当初的第一印象太好了。
    他喜欢宋景辰,便想好好打磨他,使其将来成为一块美玉,成为自己最得力的臂膀,君臣相宜,不失为佳话。
    赵鸿煊要宋景辰明白的第一件事便是一个“怕”字。一个对皇帝对皇权没有畏惧之心的臣子,再能耐都是祸患。
    宋景辰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罪,幼时被他爹罚过几次跪,那都垫着软垫不说,跪着跪着便成盘腿儿坐下了。
    他见皇帝不叫他起来,心说我这是图什么,我这是为了我自己么?
    我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不见外叫我跪起来没完了。
    宋景辰开口:“陛下。”
    赵鸿煊扫他一眼。
    宋景辰:“陛下的松针银叶茶太过好喝,臣刚才太过贪杯了,所以……”
    所以人有三急,皇帝老子你也不能不让人上茅厕吧。
    赵鸿煊被他气乐了,心说你不是嚷嚷着要十年起步吗,有没有一点身为重犯的自觉?
    但这借口找得他还真不能拒绝,赵鸿煊不耐烦摆了摆手,那意思是“快滚。”
    等到宋景辰出去了,赵鸿煊叹了口气,“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怕。”
    赵敬渊从小跟在赵鸿煊身边,最是能听懂他的潜台词,忙笑道:“这小子最会察言观色,知道陛下您疼他呢,估计是自个儿跪疼了,就跟那小孩子跟大人撒娇找借口一模一样的。”
    赵鸿煊哑然失笑,“怪不得成天个嚷嚷着他是朕的子民呢,他还真不跟朕见外。”
    赵敬渊笑道:“这还不是陛下您自个儿给他的底气。”
    赵鸿煊:“这倒是怨我了?”
    赵敬渊反问:“那您说怨谁呢?”
    俩人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吴正进殿,宋景辰急着往外跑,俩人都不看路差点儿撞到一块去,宋景辰虽然没有见过吴正,但看到对方身上的二品官服,便知道这位便是大理寺卿了。
    他忙率先退到一边,躬身行礼道:“景辰失礼了,大人莫怪。”
    “小宋大人这是……?”
    吴正一脑门子问号,心说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哪我来干嘛?
    宋景辰:“刚才喝了陛下太多茶,景辰尿急,那个……奉旨出去放放水。”
    这话说的,给吴正都整不会了,忙道:“小宋大人先忙。”
    “多谢大人。”
    旁边引路的内侍听得憋不住笑,只是不等他笑出来,便听到殿中传来皇帝的笑声。
    吴正:“……”
    苏公公诚不欺我,陛下这笑声,站在殿门外就听到了。
    所以陛下您把老臣折腾过来干嘛呢?老胳膊老腿儿的,在家歇歇多好。
    吴正进到殿中,皇帝把前因后果同他说了一遍,潜台词很明白,叫你过来就是陪着演一出戏,不是真要治景辰的罪,都是演给外面人看的。
    听完前因后果,吴正不由对景辰肃然起敬,先皇封的这个爱民使果然是名副其实,既怜民间之疾苦,又心怀国家大义,莫说陛下喜欢,便是自己也欣赏。
    吴正闻琴弦而知雅意,朝着赵敬渊拱手道:“陛下,依臣之见,景辰所顾虑确是不错,若此等风气朝廷不加以重罚干预,必会有那贪婪之徒效仿。”
    顿了顿,他道:“光是代罪立功不成,景辰多少得到臣那里住上一段时日。”
    赵鸿煊听得皱眉,吴正忙道:“除臣之外,任何人不得探视。”
    赵鸿煊眉头松开,“吴卿所言不错,那便如你所说,叫景辰在你那里住上一段时日。”
    吴正应下。
    赵鸿煊补充一句:“反正也是个闲不住的,索性你也别叫他闲着,把我大夏朝的律法拿给他看,什么时候背完了,朕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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