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 蒋星重?忽觉心头一紧,脑海中再?复闪过言公子的面庞,跟着便觉连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可?偏生?这些异样的反应中,又藏着许多欣喜、愉悦……以及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的期待。
    今天回去, 再?跟爹爹、哥哥一道吃顿晚饭, 明日便回宫去。她还有要?紧事和言公子说。
    蒋星重?和蒋星驰兄妹二人, 完全不顾及其余三人,也不用招呼别人, 只顾着自己,自是很快就?吃饱了肚子。
    吃完饭后,兄妹二人起?身, 沈濯等?三人见此, 也忙站起?身来。
    此刻的沈濯,再?看蒋星重?,神色间已没了半分方才的颐指气使,全然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连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但蒋星重?的心思已不在这饭桌上?,连看都没看见,她唤过瑞霖,便径直出门离去。蒋星驰唤来店家, 只付了瑞霖那桌的饭菜钱,跟刘广元点了下头,便跟着蒋星重?一道出门。
    看着兄妹二人离去,沈濯眸中失落与难堪难以言喻。一旁的刘广元瞥了沈濯一眼, 实在没忍住, 摇头嘲讽道:“到手的鸭子都能飞喽,呵……”
    兄妹二人来到酒楼外, 犹豫要?不要?顺道去云台山玩一圈。可?见天色已过未时,今日平白?耽误许多工夫,若是再?去云台山游玩一趟,回去怕是就?得很晚。就?算现在赶着回去,到家怕是也得酉时。
    兄妹二人商量一番后,便叫瑞霖重?新将马匹套回车上?,直接回顺天府。
    而一直暗中跟着二人的傅清辉,见兄妹二人往回走去,几下将手里啃了一半的烧饼塞进嘴里,便也跟着回城去。
    蒋星重?和蒋星驰回到家时,酉时已过。兄妹二人各自回院中沐浴更衣,待结束时,蒋道明也正好放值回府。兄妹二人照例去蒋道明院中一道吃晚饭。
    蒋星重?一进屋,见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蒋道明,不等?他发问,便直接蹙眉道:“阿爹,你找的什么?人啊?”
    蒋道明闻言一愣,满脸不解地看向?蒋星重?,放下茶盏,道:“小沈不好吗?”
    一旁的蒋星驰立时叉腰骂道:“好个屁!”
    说罢,兄妹二人七嘴八舌地就?将今日的事一股脑地告诉了蒋道明。
    本以为是自家姑娘任性的蒋道明,在听罢二人的复述后,神色间难得出现一丝愧疚,他有些不安地搓搓手,讪笑道:“这后生?怎这般行事?”
    蒋星重?走过去在蒋道明身边坐下,怒气冲冲地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阿爹你怎么?回事?怎么?找了个这样的人给我?莫非在你眼里,你的女儿?就?这么?不堪?就?只能同这样的人相配?”
    蒋道明格外难得地伸手拍了拍蒋星重?的后脑勺,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他私底下是这样的。之前在军营里,我看他做事勤勤恳恳,旁人喝酒说笑,他也不参与,从来都只做自己的事,我便觉这小子很踏实。多留心了一些,时日一长,我才得知他家境贫寒,家中也没有习武的环境,却能凭自己本事考上?武举。我觉得这小子格外上?进,便看上?了他。”
    说罢后,蒋道明似是在琢磨什么?,想了半晌,接着道:“从前一到休沐日,旁人都换了官服、盔甲跑去外头寻欢作乐,但是他却还一直穿着官服,留在司里做事,我便以为他是很注重?自己的仪表。”
    说着,蒋道明看向?兄妹二人,问道:“怎么??他这么?大老远地进京,又是和你相看的情况下,居然还是穿着官服吗?”
    蒋星重?翻了个白?眼,道:“可?不是吗?衣摆都沾泥了。”
    这下蒋道明才反应过来,若是注重?仪表,就?不会衣摆沾泥。跑这么?大老远来还穿着官服,那可?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官啊。
    而且方才兄妹二人描述的那些事,蒋道明听着也特别的气。尤其是叫自己两个孩子在刘家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以及沈濯颐指气使地跟自己女儿?说话?的态度。着实是狠狠气了蒋道明一把。
    良久,蒋道明方才叹息着道:“我本想着给你找个踏实上?进的,但家室最好不要?比咱们家好,这样阿爹便可?以压着他,无论何时都能给你撑腰,让你过得自在舒坦。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摆上?谱了,觉得我蒋道明的姑娘是非嫁他不可?吗?”
    蒋星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嘲讽道:“哼,肯定?是阿爹你的看重?,叫那姓沈的以为这门亲事板上?钉钉了。毕竟婚姻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你都看上?他了,那哪儿?还有心思顾及妹妹怎么?想?显然这亲还没成呢,就?已经把妹妹当自己媳妇了,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听到哥哥分析的这些话?,蒋星重?“啪”一拍桌子,跟着道:“对!就?是因为阿爹你,我才受了今日这一肚子气。”
    蒋道明非常难得地没有责怪女儿?,反倒是神色间充满歉意,蹙眉道:“这姓沈的确实蠢笨,居然这么不拿你们当回事。这件事是阿爹错了!是阿爹识人不明。不过你们相信我,阿爹肯定?不是故意的,这姓沈的在我面前真不是这样,在司里头那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脾气极好,阿爹真当他是个憨厚老实的。”
    说着,蒋道明缓缓点头道:“唉,看来也不能只看人,这家世也得看,不然这为人处世的方式差别也太大了些。他家境平平,我本想着他本人那般上?进,待你们成亲后,多帮扶你们,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真没想到他私底下竟如此行事。”
    蒋道明再?次看向?蒋星重?,承诺道:“你放心,阿爹一定?再?给你相看个更好的青年才俊。”
    话?音落,蒋星重?忙道:“阿爹不着急,你慢慢相看便是。如今跟着穆尚宫,我当真学到了不少?东西,插花、打香纂等?等?。你容我好好学学,等?学会了之后,你再?给我相看,这样才不会错过好人家。”
    蒋星重?好一通说,句句都是顺着蒋道明的心思,就?是为了暂且先熄了阿爹给她找夫君的心思。
    果然,蒋道明听罢后,朗声笑道:“你可?算是像样了。穆尚宫是宫里出来的老人,看来跟着她,你是真学到了东西。”
    蒋星重?连连点头,跟着道:“穆尚宫确实令我心服口服。既然那姓沈的事已了,那我明日便继续去穆尚宫府上了。”
    蒋道明甚是欣慰,拍拍蒋星重?的肩头,道:“嗯!好好学。”
    蒋星重?冲他乖巧地抿唇一笑。一番话?说罢,蒋道明便叫厨房传饭,一家人一起?吃起?了晚饭。
    而此时此刻,养心殿中,回去复命的傅清辉,也正好说完了今日蒋星重的遭遇。
    谢祯今日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生?怕蒋星重?看上?那个什么?沈都事。
    但现在他半点不安都没有了,以阿满的性子,绝不可?能看上?那个姓沈的,没当面打他一顿,都已经算是阿满给他脸面。
    这于他而言,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一想到蒋星重?在沈濯那里受得那些委屈,谢祯到底是眼露愠色,质问道:“那沈都事,竟这般对待阿满?她饿了那么?久,连个卷饼都不给她买?”
    傅清辉点头道:“回陛下的话?,正是,蒋姑娘今日着实是气狠了。”
    谢祯长长吸了一口气,许是心疼蒋星重?的缘故,只觉心口憋得慌。这沈濯,眼界短浅,不知好歹。还看不起?女子,不尊重?阿满,还颐指气使地跟阿满说话?,真当自己做个官很了不得?阿满的官,可?比他大。
    谢祯想了想,对傅清辉道:“明日,传沈濯进宫来见朕。”说着,谢祯将手里批完的奏疏扔在了桌上?。
    傅清辉闻言唇边出现笑意,行礼道:“臣领旨。”
    一旁的恩禄呵呵笑出了声,好不知好歹的一个人,要?知道,蒋姑娘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小小七品官,居然敢给蒋姑娘脸色瞧。
    蒋姑娘何等?出众,连陛下都无法对她移开眼。这沈濯,还真是眼界限制认知,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位多好的女子。蠢货就?是蠢货,哪怕和氏璧放在他面前,他怕是也只会当成一块形状好看些的石头。
    第二日一早,蒋星重?天未亮便离府出门,回穆尚宫家换了衣服后,自去东华门外等?着。待宫门一开,蒋星重?便回了东厂。
    进了东厂的大门,蒋星重?这才觉回到了自己的主场里,之前的一天,简直犹在梦中,仿佛自己钻进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
    她一回来,便去找王希音问这几日东厂的事,见无大事发生?,这才放下心来,和王希音说了一声后,便去京营例行督查。
    蒋星重?算着快下朝的时间回到东厂,从自己房中去了那盏瑞鹤宫灯,跑去悬挂在协和门上?。
    挂好宫灯后,蒋星重?看着那盏迎风微微晃动的宫灯,忽觉格外美?好,一想着很快就?要?见到言公子,她的唇边不由?挂上?了一丝笑意。
    可?笑意没存续多久,蒋星重?又忽觉心慌了起?来。下意识咬住了唇,她还没和男子谈情说爱过,纵然她想先占住这个坑,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如何把握分寸。
    如此想着,蒋星重?莫名?紧张了起?来,等?下言公子来了,她该怎么?做才好?是直接跟他说,还是先看他怎么?做?
    若是直接说的话?,要?怎么?说?言公子,我心悦你。念头落,蒋星重?连忙摇头,不成不成,这种话?,她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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