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所有人都进了篮球馆,上了高处的站位走道。
    这里大约有普通楼房六层楼的高度,可以看到外面情况的窄窗也开在这里,刘爽正凑在一扇打开的窗前,用手里的望远镜查看对面广场的方向。
    舒馥已经重新将自己的背包背回了身前,此刻也从里面“掏出”一个可分拆的望远镜,拆出一个单筒递给姚若云。两人一人拿着一个单筒,朝窗外看去。
    体育馆南边的窗外,正对着蔚县中心广场那一头的酒店。
    那是蔚县最高的建筑,一共十二层,和大城市全落地玻璃的酒店不同,这栋酒店底下几楼的外墙大多是墙体,虽然视觉上没有那么时尚,但在如今的天气状况下,看着更有安全感一些。
    至少,原本这应该是一栋高大牢固的建筑。
    而现在,这栋大楼八楼的墙体却缺了一个大口子,那一层楼的层高比底下的其他楼层高出很多,窗户也比其他楼层更大一些,里面可能是餐厅或是泳池这样的公共设施区域。
    缺口从那一层楼体的左到右横向拉开,就像是有人生生将这层楼的墙体暴力扯开了一块,从他们的方向,还能看到悬挂在楼体外墙上要掉不掉的窗框。
    此刻有好几个人站在那层楼的缺口处,正在冷风里低头看着酒店外的地面。
    地面?
    舒馥的望远镜朝下移动,她看到了他们在看的东西,也知道了刚才最后一声引发冰墙崩塌的巨响是怎么来的。
    那是——木筏!
    酒店前方的空地上,横倒着一艘觉醒者的木筏,曾经在鸡蛋大的冰雹里也安然无事的木筏此刻已经摔的分崩离析,上面的木头小屋也七零八落,里面被木筏主人一点点收集进去布置小屋的家具和各种物品也散乱的落了一地。
    舒馥曾经估量过木筏的坚固度,认为在巨浪海啸中可能会因为倾翻遭到损毁,可现在,不需要巨浪海啸,一次半空坠落,同样能让木筏坏的彻底。
    姚若云惊讶的朝舒馥回头,拉了拉她的衣袖,舒馥知道她想问什么,朝她默默点了点头。
    ——没有错,那就是木筏,异能者的金手指木筏。
    碎裂的木筏周围有数个人正拨开冰雪围上去,他们时不时被碎裂翘起的木筏甲板拦住,嘴里似乎正不干不净的谩骂着,但依然快速的朝散落了家具和物品的小屋区域而去,之后动作粗鲁的从地面上揪起了什么。
    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厚实衣服的女人,大约三四十岁,普普通通的样貌,因为体育馆和酒店隔了一整个广场的距离,加上有极其厚实的雪层独挡,所以之前舒馥并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她被人拽着揪了起来,有红色的液体洒落在周围的冰雪之上,她似乎还活着,但受了很重的伤,一只手以怪异的角度扭曲,胸口起伏,正在咳嗽,同时不断有新的血液从她唇角和鼻间溢出。
    舒馥调整望远镜倍数,看到了她头顶的白色光条,数值似乎也是个位数,而此刻那个光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人受了重伤,正在不停的闪烁,并且正随着闪烁的频次降低而逐渐变淡。
    舒馥听见抓住她的人都在笑,笑的疯狂肆意,像是被逼到了极限的野兽,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模样。
    有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扒掉那个女人御寒的衣服,朝自己的身上穿裹,也有人像是泄愤一般,揪着她的头发狠狠打她耳光,但更多的人则扑向了那堆七零八落的物品,开始拼命朝自己的怀里塞去。
    这是一个濒死的异能者,虽然舒馥没有看到整件事情的经过,但从目前的情形可以推测,这个异能者的木筏应是被人从楼上那个大缺口处推下来的。
    这些人和这个异能者住在同一个酒店里,肯定很早就知道她的独特之处,木筏要完好无损才能发挥作用,之前那么多天都相安无事下来了,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不惜砸碎了酒店的墙壁,也要将木筏从楼上丢下来?
    他们甚至还怕这个高度掉下来摔不碎木筏小屋,摔不死这个女人,所以提前清空了酒店门口的地面,铲干净了那里三米多厚的积雪层,这样一大块空地的清雪工作量是十分巨大的,在如今的温度下,根本是拼命的架势。
    姚若云看得整个人都在抖,这画面又让她想起了转移路程中遭遇的混乱,每个人都像是疯了一样,攻击着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有人打的头破血流,有人倒在地上被无数双脚踩踏而过,发出痛苦哀嚎……
    姚若云没忍住,最终还是看向了一旁的韩澜,他此刻手里握着一把狙击抢,正通过狙击抢上面的瞄准镜查看那边的情况。她知道这样子的抢完全可以打到对面的人,于是开口问:“不能救救那个女人吗?”
    “想救人?”另一边的刘爽听到了,“你是想救那个女人?所以你是想让我们用狙击抢射杀对面的其他人吗?”
    姚若云愣住了,确实,现在两边隔着一整个广场高达三米多的积雪层,他们根本过不去,如果要救那个女人,除了射杀在场的其他人,别无他法。
    姚若云开不了口说出射杀全部人这种话,但眼下的状态又让她觉得十分违和,毕竟现在在体育馆里的都是部队的人,看模样都还是精英,即便依照他们之前说的,都已经退役了,但现在对着对面正在发生的惨剧,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她知道自己此刻状态不对,现在不是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她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心,她的同情心也早就在各种经历里一一消耗干净了。
    可是,此刻透过那个濒死的女人,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她也拥有了木筏这个金手指,和那个女人一样,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如果当外面发生事情,被人围堵,她应该也只会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不出去。
    同样的,如果是她被那些人扛着木筏连带她一起丢下十几层的高楼时,在收起木筏独自面对一群男人,和死死守着木筏赌一赌木筏小屋是否能保护她是否能活下来之间,她应该也会选择后者。
    前者是死路一条,后者才有一线生机。
    可显然,结果不太好。
    那个异能者赌输了,即将死亡。
    她看着被他们拎在手里各种辱骂折磨的女人,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那女人叫其哥,你之前应该听说过吧。”一旁的韩澜突然开口,引得刘爽回头皱眉看他。
    韩澜腾出一只手摊了摊,做出让其他人放轻松的姿态,不过他视线的余光却瞥向了成遇,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才继续朝下道:“别瞒了,现在骅国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吗?只要上过网的人,多多少少都应该听过吧——传闻里的异能者。”
    “啊?”姚若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身份被揭穿了,不过好在她稳住了,然后很快发现韩澜不是在叫她,只是主动提到了异能者这个称谓。
    “其哥?”舒馥念着这两个字,随机看向篮球馆下方角落依旧被绑着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经过这四天,变得憔悴不堪,但他们还活着。
    她记得对方之前计谋对付成遇他们时,曾提到过这个名字,说“其哥”有计划。所以她知道“其哥”,应该是他们的小头领,觊觎军用越野和装甲车,派人过来试探,还有夺车杀人的计划。
    显然,韩澜的意思是,那时对方口中那个狠辣的“其哥”和现在雪地里的那个濒死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果然,姚若云也觉得讶异。
    “我们已经监视监听对面四天了,现在还连着,要听吗?”刘爽取下一边的耳机,朝姚若云示意了下,“不过安装监听器的那一侧墙壁坏了,风声和杂音比较大。”
    姚若云没接,她已经信了:“抱歉,我不是不相信,只是太惊讶。”
    刘爽点点头,又把耳机塞了回去。
    韩澜拍拍姚若云的肩膀:“你知道异能者,应该也知道木筏吧?这两件事,才是我们这支队伍出行的原因。”
    舒馥安静看着他,她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猜出来了。
    一支都是精英的小队,带着充足的装备,开着装甲车和军用越野,又怎么可能真是他们口中简简单单的退役后的私人行程?
    她猜测,他们这支队伍真正的任务应该是外出寻找拥有金手指木筏的异能者。
    至于找到之后该如何,就得看他们愿不愿意告诉她们了。
    韩澜说完,伸手关上了窗户,外面的低温连他们这些常年在外面跑的人都受不了,他示意姚若云和舒馥先跟着他一起下楼,到下面生着火堆,更为暖和的地下室去,然后再慢慢告诉她们。
    **
    片刻之后,除了留守在上面继续监视监听对面酒店情况的刘爽和温柔,看守着两个被绑者的阿文,其他人都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有里外两间,从前是体育用品室,现在除了能派上用处的桌子、垫子和架子,其他物品都堆叠到了外面场馆里。
    地下室两个房间外面还有个连通的走廊,一些之前摆在场馆里的折叠桌椅现在摆在外面的走廊上,这里有一些锅具、军粮袋和个人的水壶。两间房里面小的一间是女队员在住,外面大的那间其他男队员住。
    此刻他们都进了大的那间,里面的铁桶里很快生起了火,周围的被褥都卷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体育用品的架子上,周围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即便是地下室,却一点闷潮的味道都没有,看来小队的队员们都很爱干净。
    其他队员将被雪埋过的物资都搬了进来,想着在有明火的空间里把受潮的袋子箱子烘干些,甚至还有能干的队员在外面的装甲车和越野车中间拉出了救生绳,直接挂上两块厚实的毛毯,然后点燃了一个蜂窝煤炉,慢慢烘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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