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馥没有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先说什么都不对劲。
    刘爽第一个走到她面前,暗默的雨夜里,她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点无奈和感叹:“我还在想,就算不说原因,你至少会和我们道个别。”
    “刘爽姐……”舒馥喉咙有一些梗塞,其实这几天,她已经隐隐有了些感觉。一些事,她没有说,对方却也没有问,她一度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不闻不问”,甚至在她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依然选择“默然”。
    但显然,对方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见她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刘爽忙按住她的肩膀:“别说,和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用说……就,好好的和我们道别。”他们毕竟是军人,这是他们的任务,如果问了,知道了,挑明了,即便没办法带她回去,也一定会将她记录在册。
    所以,就像现在,彼此心照不宣就行。
    不拆穿,也不主动问,就当完全不知道,然后,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好好的道个别。
    即便后面的话刘爽没有说下去,舒馥也完全从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明白了,她心里泛酸,上前一步,抱住了对方:“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不告而别了……”
    “你呀,这个时候知道道歉了?韩子说的对,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要是我们不来,你是不是真的就这么走了?”刘爽抱住她拍着她的背,语带责备,可视线余光,却瞥见了几步走至她们身侧的成遇。
    她看了眼成遇,对上他的表情后,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真的是,都这样了,居然还不舍得她这一两句的责怪。
    刘爽摸摸舒馥脑袋,松开她时语气回转:“行了,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傻丫头,我是军人,但我也是你的刘爽姐,记住了吗?”
    “记住了。”舒馥乖巧点头。
    “又装乖。”刘爽笑了笑,这一刻,她再次感觉到面前的人给她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她们似乎也曾像现在这样,有过矛盾,不,似乎是远比刚才那样不痛不痒的两句话更加激烈的争执……
    她好像在说:不行,还要继续改,现在这样她肯定拍不了……
    什么?
    刘爽有片刻的意识凝滞,前后连一两秒的时间都不到,她就像是短暂的失了下神,想到了某个模糊不清的梦中的场景,然后又瞬间清醒过来。
    她再次看向舒馥,舒馥也正在看着她。
    或者说,舒馥正在看她的头顶,刚刚白色光条又出现了,转瞬即逝,依然没满,还有五分之一的进度。
    刘爽拍拍舒馥,走开几步,把空间留给了成遇。
    相比刘爽,舒馥总觉得成遇猜测到的更多,再次面对他,她其实是有些忐忑的。这一路,他对她诸多照顾,他可能早就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在那时把提前撤离这件事的决定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她那时转回头去救他,在担忧和责备之间,她能感觉到其实他是欣喜的。他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绪,可那一次,他没能控制住,她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
    她承认,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即便她再次不告而别,下次再见面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就像是仗着他对自己的在意,所以才会在不得不离开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不告而别。
    就像她知道,这一刻,哪怕他面色冷凝站在她面前,也不会对她说出任何责备的话。
    可她还是觉得忐忑,总觉得辜负了些什么。
    成遇大概也从她的表情里读到了她此刻的情绪,他伸出手,再一次的轻轻按上她头顶的兜帽,就像过去每一次那样,温和了语气和表情:“别怕,没事的。我只是想问,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他内心的疑问太多了,可他知道她不想说。
    既然她不想说,那他就什么都不问。
    成遇没有问她是否能不能再见面,像是笃定她即便独自一人离开,下一次也能好端端的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这个人,实在太过温柔。
    舒馥轻轻叹了口气,拉下头顶的大手,用两只手轻轻握着:“成遇——”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不是认真时的“成队长”,不是调侃时的“成遇叔”,更不是很难得软着语气的“成遇哥”,而是简单直白无比的叫了他的名字。
    这一刻,她不是这个世界里才刚毕业工作没多久的舒馥,而是她自己世界里那个踏上社会多年见过各种形形色色人物的舒馥。
    不知道怎么的,她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他的心脏却微微一缩,就像是有尖锐的东西扎在那里,刺痛顿时弥漫而开。
    舒馥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明白他似乎是误会了她要说的话,她朝他走了两步,一只手仍旧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却朝上伸出,垫着脚主动揽着他的脖颈将他抱住。
    他太高了,她抱得有些艰难,她感觉到他微微俯身,配合着她的动作,用另一只手揽紧了她的腰。
    “我也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但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能更加自由。”舒馥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朝他轻轻说道,“你有我的卫星电话号码,可以随时给我发消息——”
    她顿了顿,才道,“我会回的。”
    瞬间,她感觉腰上的手臂收紧了。
    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应道:“好。”
    “等……可以再见的时候,我会发消息告诉你。”
    “好。”
    “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
    “……”这一次,他沉默的很长时间,才缓缓道:“没有。我等着……和你再见面的时候。”
    舒馥松开手,抬头看着他笑起来:“那你可得好好活。”
    这话的指向性很强,明显是在说之前蔚县的事。
    他同样朝她笑了笑:“我记住了。”
    他的笑容牵动了他的眉眼,原本沉凝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舒朗明快起来,这是很难得的表情,舒馥忍不住伸手,在他狭长的眼尾处抚了抚,指尖掠过了他眼尾处的疤痕。
    他低头看着她,没有动,任由她轻触自己的伤疤。
    舒馥又想起什么,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装满了彩色糖果的玻璃罐子。
    玻璃罐子不算大,里面的糖果还是上次那家店的,不过是不同款式,这次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小星星,比上次的花朵小,同样有各种颜色,晶莹剔透的看着像水晶一样。
    她把罐子递给他:“每天一颗,吃完的时候应该就能见面了。”
    成遇接过那个玻璃糖罐:“好。”
    他们三人毕竟还有护送任务,时间差不多了,韩澜也挤了过来,说要告别,说也要拥抱,还要糖果作为礼物。
    “……没有一样的糖了。”舒馥说着,又去“掏”背包,最后“掏出”一盒星球棒棒糖,里面有八支。
    刘爽过来踹了韩澜一脚,把舒馥的手按住:“好意思,一个大男人问小姑娘要糖?”
    “你怎么光说我,我才二十八!他都三十——不,现在都三十一了!标准老男人!”
    成遇:……
    姚若云:……
    舒馥看着他们闹,最后把那盒棒棒糖塞给了刘爽:“累的时候就吃一个。还有……”她思考着选择措辞,“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有疑问和不解的地方,就打给我——打我那个卫星电话。”
    说着,她又转向韩澜:“我保证,如果你们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处理。”她说的处理,自然不仅仅只是接电话这么简单。
    他们的白色光条早晚都会走满,而且看情况,数值应该都很高,觉醒之后,也会有别于普通的异能者。
    她刚刚说的这句话,也等于给了他们一个承诺,或许现在他们不会明白,但等到他们觉醒之后,再想起来她今天的这番话自然就会明白。
    如果那时候他们已经做出选择,无论多远,她都会赶去。
    雨依然还在下,不过没有人在意,舒馥朝四个人挥挥手,转身再次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孤独。
    每次离别都很惆怅,虽然她很想和大家一直待在一起,但她很清楚,目前阶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姚若云要去知城和父母团聚,刘爽成遇和韩澜也要继续护送那些幸存者去救援站,结束之后还有需要他们继续执行的任务。谁都没有办法任性且肆无忌惮的抛下一切。
    一个人如果丢下了亲情,丢下了责任,那即便勉强聚在一起,很多东西也会变质。
    就像她对成遇说的,她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自由,她会解开这个世界的谜底,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他们都能变成更好的人。
    雨水淅沥的山路上,那道身影转了个弯,彻底看不见了。
    “走吧。”成遇重新拉低兜帽的帽檐,第一个转身,踏上了与舒馥反方向的山路。
    **
    半个小时后。
    舒馥靠在开着潮汐模式的大浴桶内,享受着温热的水流一层层的涌来,早已把稍早些的惆怅和孤独感挥之脑后了。
    这个浴桶的潮汐模式她还是第一次用,因为之前单机时一直都在水上,天天在水浪上漂着,所以比较喜欢温泉模式,泡泡浴模式也用过很多次。但人就是这样的,每回缺什么的时候就会想念什么。
    这次在陆地上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一直被冻雨和暴风雪困在一方建筑里,这让早已习惯了在无边水域上漂流生活的舒馥有些想念潮汐的声音。
    她从昨天早上开始雨中徒步,冲锋衣虽然防水,但走了那么长时间,肯定会进水,晚上上木筏之后,又没条件换衣服,只得继续裹着半干半湿的衣服靠在露台睡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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