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此次新派来的女管事姓徐, 徐管事正在熟悉内务呢,忽然听见小公爷略有?焦急地唤:“来人,请大夫过来!”
    小公爷和?夫人抱着琉璃镜就进了?屋里?,直到天黑都没出来, 这会儿突然要请大夫了??徐管事也不敢耽搁, 当即着腿脚快的男仆去请, 自己站在门?外听候差遣。
    又过了?会儿, 小公爷的清润嗓音再次传出, 这回却透着些古怪:“算了?,不必请了?,你下?去吧, 夫人...醒了?。”
    小公爷这么?反复无常实在前所未有?,徐管事心下?忧虑, 抬眸从门?缝里?看去一眼,就见屋里?那张贵妃榻上?,小公爷正搂着夫人温声?安慰,夫人别过脸不肯看他,似乎还在置气。
    古怪的是, 贵妃榻上?铺着的一块羊毛毡子竟然湿了?大半儿,深色的痕迹异常显眼,屋里?弥漫着一股香馥馥的味道。
    徐管事脸上?一热, 忙低下?头匆匆离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谢钰忍着笑, 柔声?哄劝:“我方?才查了?书,那不是失 禁, 是女子情动?时的一种特殊反应,没什么?好丢脸的...”
    沈椿这会儿活吃了?他的心都有?, 怒声?道:“你,你闭嘴!还不是你害的!”
    近来事务繁忙,俩人许久不曾同房,谢钰炽硬无比,折腾得格外久,她都数不过来自己丢了?几回,更要命的是,贵妃榻边儿就放着那面映照得人清晰无比的琉璃镜,她只要一抬眼,就能把自己看个清清楚楚。
    到了?最后,她实在吃不住了?,泄去之后便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之后见到自己弄出的满目狼藉,简直恨不能再昏过去一回。
    她打定主意最少一个月不跟谢钰说话,翻过身兀自睡了?。
    谢钰任劳任怨地为她清理起来,又瞥见她纤细脚腕上?有?五道清晰指印,那是他握住她脚踝架在自己肩上?时留下?的。
    他喉间?发紧,忙调开视线不敢乱看。
    接下?来的几天,沈椿见他便啐,压根不让他近身,直到新刺史上?任,发了?张帖子到家里?,她才不得不向谢钰请教:“这宴会咱们去是不去?”
    她挠了?挠脸:“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头呢?哪有?上?官一过来先?摆宴请客的?莫不是暗示咱们送礼
    ?”
    谢钰目光在那落款的名字上?凝了?片刻,又颔首:“自然得去。”
    他耐心同她解释:“这次新来的太守崔清河是我开蒙恩师,于我有?教导之情提携之恩,我亦视他如亲长。”他有?几分感?叹:“恩师年近七十,本有?机会在中?枢致仕,他却自请来这偏远之地,怕也是存了?为我护航的心思。”
    之前沈椿在长安的时候,交际往来都有?长公主打点,她在后面提筷子开吃就行,这还是她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去应酬,意义非凡。
    更别说这位新刺史是谢钰亲长,这次赴宴她要是搞砸了?,没法儿跟谢钰交代?就不说了?,她以后在谢钰的亲朋圈子里?得是什么?名声?哟!
    沈椿一下?子压力倍增。
    ......
    崔刺史也在府里?和?夫人商议此事:“...这次宴会莲谈要携夫人过来,你准备一下?,别疏忽了?他夫人。”
    崔夫人却似有?些不满,叹了?声?:“之前听说莲谈和?离,我以为咱家囡囡有?机会了?,没想到转脸儿他和?夫人竟又和?好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囡囡是她孙女小名,这孩子自小养在他们身边,最得祖父母疼爱,因此性子也娇气拿大,说话不走脑子,下?嫁吃不了?苦,上?嫁受不了?罪,久而久之婚事竟成了?老两口的一桩心病。
    后来听说谢钰和?离,虽是再婚之身,但人才品貌都是一等一的,他们和?谢家又知根知底,本想找谢国公和?公主说道说道呢,谢钰又和?沈椿重归于好了?。
    他家孙女虽说素质品貌一般,但好歹出身在哪儿搁着,拖到快十八了?还没嫁出去,沈椿那等出身居然能嫁给谢钰,实在让人心里?泛酸。
    她对沈椿难免有?几分看法:“婚姻大事哪有?说离就离说好就好的道理?听说这女子出身乡野,行事果然没章法!”
    崔刺史似笑非笑:“当初我说和?谢家议亲,你却计较莲谈遭了?贬谪,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现在人家起复了?,前途大好,你又在这儿说他夫人酸话,可让我说你什么?好?”
    和?自家夫人看法相反,崔刺史觉得,这女子敢在谢钰风头正盛之时和?他和?离,又在他落魄之时陪伴左右,其心性人品可见一斑了?。
    高门?贵人常见,心性赤诚之人却世间?少有?,要他说,莲谈的眼光极好。
    崔夫人被揶揄的脸上?一红,叹息道:“我倒不是嫌贫爱富,就咱家囡囡那脾气,那就不是能跟谢钰到乡下过苦日子的料,我是怕两家成婚不成反结仇。”
    被丈夫挤兑了?一句,她勉强把不满之心压下两分,退下?张罗起来。
    等宴会那天,谢钰携沈椿来府里?拜会,她用略微挑剔的目光打量沈椿几眼,这女孩年少,规矩也不大周全,举手投足略有?僵硬。
    不过那样?貌确实极美,灼若芙蕖,和?玉树琼林的谢钰十分相配,俩人打扮得都十分素雅,只是沈椿发间?的一只莲花玉钗却是晶莹剔透,是世间?难寻的宝贝,这花样?想必是谢钰为她特意制的,足见谢钰又多喜欢她了?。
    怎么?这世上?十全十美的好男儿都是别人家的?想着自家年纪渐大还没成家的孙女,崔夫人心中?再次泛起了?酸意。
    崔刺史和?谢钰多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等到吃饭看戏的时候,崔刺史便带着谢钰去内室说话。
    恰好在这时候,下?人端了?一大盘膏蟹上?来,给每人盘子里?分了?三只,又挨个摆上?姜醋和?拆蟹八大件,吃蟹的规矩最是琐碎,这也是大户人家考教人的吃食,沈椿瞧得一愣一愣的。
    崔刺史给蓟州中?品及以上?的官员都下?了?贴,可以说谢钰要打交道的同僚下?属家眷都在这儿了?,她生怕丢人,今天一直挺直了?腰板端着,本来以为能混过去,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拦路虎了?,她,她不会吃螃蟹啊!
    谢钰不在,她只能靠自己,左右偷瞄了?眼,就见其他女眷一个个姿态娴雅,行云流水般得剔出了?一壳子蟹肉,一边浅尝一边评说,吃完之后那壳子还能完完整整地装回去。
    沈椿怕丢脸,又不敢说自己不会,装模作样?却动?作笨拙地撬着蟹壳,旁边儿的坐席很快传来几声?不易觉察的窃笑。
    她脸上?一热,装作没听见,废了?好半天功夫才把蟹壳打开,囫囵夹了?一筷子肉,正要吃,旁边便有?人提醒:“沈夫人,这是蟹胃,蟹胃大寒,是吃不得的,您当心吃坏了?肚子。”
    这话一出,旁人都掩口笑了?起来,仿佛笑她乡巴佬还要装样?。
    沈椿脸上?发烫,丢脸无比,张口要给自己强行解释几句。
    但她转念一想,她本来就出身不好,不会吃螃蟹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儿吗?就算她出身不好,不懂规矩,不够完美,背后还有?个人会一如既往地包容她偏爱她。
    乍然想通了?这点儿,沈椿只觉得通体轻盈,缠绕她十八年有?余的阴霾终于在此刻消散一空,她的血脉经络仿佛荡漾着一股融融暖意,给了?她源源不绝的底气。
    她转眼神清气爽起来,大大方?方?地回道:“我原来没吃过膏蟹,多谢楚夫人提醒,我记住了?。”
    她又转向崔夫人,很直接了?当地道:“夫人能派人教教我怎么?剔蟹肉吗?光凭我自己也吃不到嘴啊!”
    她这样?敞亮,倒是让方?才取消她的几个女娘羞惭起来,崔夫人更是满面尴尬,主动?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全,云月,你去帮沈夫人开蟹。”
    她本是十分瞧不上?沈椿出身的,但眼下?看来,出身不好不代?表人家没脾性没头脑,倒是她自己落了?个没脸,真?是活该。
    吃完膏蟹之后,崔夫人再不欲生事,又命人奉上?暖胃的羊酒,等喝完酒宴席就结束了?,谢钰也和?崔刺史说完了?话,和?沈椿上?了?马车。
    沈椿问他:“你和?崔刺史都说什么?了??”
    谢钰道:“互问了?安好,又聊了?聊长安局势,拍板儿定了?接下?来的防疫之策。”他微微凝眉:“长安的局势有?些不好,皇上?为了?平衡,迟迟未定储君,现在朝里?各成党派,已经乱成一片了?,老师特地调到蓟州,想来也有?避祸的缘故。”
    沈椿下?意识地道:“这么?说,你被贬谪到蓟州反而是好事?”
    谢钰颔首:“不错,如今父亲母亲只在家颐养天年,不问世事,谢家反倒保全了?。”
    俩人就这么?一路聊到了?家里?,沈椿这才想起来还没告诉谢钰吃螃蟹那档子的事儿,全场官家女眷都知道吃蟹的规矩,就她一个不会,摆明了?是主家有?意刁难。
    沈椿怕谢钰难做,想了?想,干脆没跟他说。
    没想到第二天下?差,谢钰从袖间?取出一只金灿灿拳头大小的玩意儿给她:“瞧瞧这个。”
    沈椿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赤金打造的螃蟹,她惊讶道:“这是干嘛的?”
    这螃蟹可不光能用来观赏,螃蟹的八足能拆下?,最前面的两根蟹钳能开合,就连蟹壳都能掀开,里?面的蟹心蟹胃蟹鳃等等器官一应俱全,且都是纯金打造,就连一堆儿蟹眼都栩栩如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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