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齐祯过来,今晚齐冀又过来。
    沈屹骁抱着胳膊坐在沙发里:“你们兄弟俩都这么闲?”
    昨晚的事,齐冀已经听他哥说了。
    相比齐祯满口的嫌弃,齐冀可谓是满心欢喜。
    先不说对方是谁,就冲沈屹骁肯把女人带回家,这就足够说明他已经从上段暗无天日的感情里走了出来。
    齐冀一直都是沈屹骁迷弟一般的存在,他在沈屹骁面前蹲下,“哥——”
    沈屹骁膝盖一偏,抖掉他手:“喊错人了。”
    齐冀才不管,手掌重新放上去:“你要是真想交女朋友,我可以给你介绍。”
    他今天过来一是来帮他哥劝沈屹骁迷途知返,二是发自内心帮沈屹骁介绍正经女朋友的。
    沈屹骁冷着调子:“不需要。”
    齐冀知道他一向讨厌麻烦,不然怎么会找那种女人,虽说那种方式很省事,可到底不利于身心健康。
    齐冀拿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哥,你见见呗,兴许会是你喜欢也不一定呢,”他伸出三指:“我保证,我给你介绍的全都是乖巧听话的,你让往东——”
    “齐冀,”沈屹骁打断他的同时,脸往大门方向一偏:“你可以滚了。”
    齐冀虽然一时哑了声,但他脑子转的飞快。
    既然劝说没用,那就只能用激将了。
    “你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赶在那个女人回来的时候找,”齐冀把眼一眯:“你该不会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吧?”
    看吧,他从头到尾都没提及「夜浓」的名字,这俩兄弟就开始主动代入了,这要是解释,岂不是越描越黑?
    沈屹骁索性不说话。
    可他的沉默在齐冀看来就是默认。
    “你不是吧,”齐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对她不死心?”
    沈屹骁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但齐冀的反应却让他饶有兴趣。
    他揶揄道:“怎么,不行?”
    “当然不行了,”齐冀双眼一睁,从地上站起来:“你别忘了,当初可是她把你甩了的。”
    他调子扬得高,听得沈屹骁皱眉:“要不要给你拿个喇叭?”
    齐冀偏着脸,闷了声“哼”音:“反正这事我不同意!”
    “还管起我来了,”沈屹骁一脚扫他小腿上:“长本事了?”
    齐冀余光睨他一眼。
    很奇怪,明明他嘴角有笑痕,可看在眼里却让人心里生出心疼。
    “哥,”他又蹲沈屹骁面前:“咱别跟她有牵扯了行吗,你是忘了那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沈屹骁当然没忘。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段时间甚至需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入睡。
    所以时间真的是一味良药,再深的感情都经不起时间的冲淡。
    那些为她辗转难眠、为她买醉消沉的日子早已成为过去,当然,这中间倒还真没少这俩兄弟的帮忙,特别是蹲他面前的这个。
    为了他,硬是休了半年的学从英国跑了回来。隔着一道门,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守着他。
    沈屹骁凝眸看了他半晌,说不清是想让他放宽心还是在给自己警告。
    “放心,同样的跟头我不会栽第二次的。”
    齐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你发誓。”
    “发誓?”沈屹骁好笑一声:“你是三岁小孩吗?”
    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誓言」。
    偏偏齐冀执拗:“我不管,这事你必须发誓!”
    这个小齐祯两岁的弟弟看似单纯简单,其实却比他哥难缠,有时候还特别一根筋。
    沈屹骁无奈叹气:“我发誓,行了吧?”
    可是他交叉抱于身前的两只胳膊却纹丝不动,齐冀不满意:“人家发誓都是三指并拢指天向上的,”他抬起右手做示范:“你得像这样。”
    结果沈屹骁却松开胳膊站起身。
    齐冀立马追上去:“哥,你干嘛去?”
    沈屹骁径直往门口走:“下楼找点东西吃。”
    “我也去!”
    沈屹骁随他跟着,但他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吃完饭就回你自己的家去。”
    齐冀立马卖乖道:“都这么晚了,你就让我在你这睡呗。”
    沈屹骁低头换着鞋,“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六栋的房子我就收回来了。”
    “别啊,那房子我还一次没住过呢!”
    沈屹骁不再理他,开门出去。
    铂悦府里栽种着很多被修剪成伞状的丛生桂花,风一吹,树影重重,花香弥漫。
    夜浓一边穿过六栋与十二栋中间的长廊花园,一边在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登门道谢。
    毕竟那个调酒师在电话里说了,她这种情况不是特例,所以于对方而言不过是作为酒吧老板的一个举手之劳。
    可到底是住在同一个小区,万一日后碰见,人家是认得她了,可她呢,却连对方高矮胖瘦都不知道,视而不见的擦肩而过,岂不是很失礼。
    就这么犹犹豫豫地走到了十二栋门口。
    和六栋的一楼大堂不一样,这里的背景墙不是满铺的翡翠绿琉璃,而是一整面墙的黄杨木雕,描绘的是燕山八景的气势恢宏。
    夜浓站在门厅前的高杆仿古庭院灯下,正犹豫着等下要怎么开口的时候,针织外套里的手机震了。
    是阮瑜。
    “阮总。”接通电话后,夜浓往一侧站了站。
    “在家吗?”阮瑜问:“在的话我给你送点大闸蟹过去。”
    夜浓不想大晚上的还要麻烦她:“你自己留着吃吧。”
    “老瞿给我拎了四篮子过来,我哪里吃得完。”
    让她明天带到公司去也不合适,夜浓想了想:“那不然明天晚上下班我去你那拿吧,正好我过去认认门。”
    “也行,诶,不对,明天不就周五了吗?”
    她要不说,夜浓也差点忘了明天晚上要请公司同事聚餐。
    她一步步踩上台阶,“那周六?”
    “行。”
    挑高五米的大堂里安静,服务台里侧的管家和每一位进出的业主颔首微笑。
    “沈总、齐总。”
    沈屹骁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一个留学回国不过两年,目前正在基层锻炼的黄毛小子,还自称是总,沈屹骁都懒得拆穿他。
    可就是那只字未说的眼神,让齐冀心虚地“咳”了声:“是她们非要这么喊我的,不关我事。”
    沈屹骁似笑非笑一声:“是吗?”
    相比沈屹骁的西装革履,齐冀一身潮男打扮,他双手抄在裤子口袋,一副刚从家里出来的慵懒姿态:“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名副其实好不好?”
    虽说齐冀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但是大庭广众的,他气势却拿捏得很足,毕竟他也是皓丰地产的二公子。
    沈屹骁不与他争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视线看向门口时,他目光和脚步接连一顿。
    夜浓也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
    和上一次在门口便利店看见他时不同,这次,夜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发紧,甚至有一种呼吸不畅顿挫感。
    清淡的桂花香被风扑进宽敞的古香色大堂,丝丝缕缕钻进人的鼻息。
    他眼底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意外之色后,沈屹骁屏住了呼吸里让他猝不及防的一丝波动,和门口那双看过来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虽然知道她酒醉会断片,但醒来后一定会对自己身处的陌生环境而感到蹊跷,所以他才会在早上出门时和管家交代好,甚至连酒吧那边都打点妥当,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再度找上门。
    不确定管家刚刚的那声「齐总」有没有被她听见,如果听见了,是消了她这趟过来的疑惑,还是说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加重她的不解。
    沈屹骁压下心底所有的忐忑,从容不迫的将目光从她脸上错开,不过几个大步就越过她肩膀走了出去。
    像是电影画面里擦肩而过的两个陌生人。
    没有暗藏深浓思念的“好久不见”。
    也没有不甘与恨意交加的汹涌眼神。
    所有的一切,都像在时间的轨道里,悄然落了幕。
    夜浓缓缓转身,视线没有去追那道背影,只看向台阶下被透亮路灯投射出的一圈光影,一如他刚刚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冰棱般的冷白外,再无其他。
    风声簌簌里,齐冀再一次转身:“哥,你想什么呢,走快点啊。”
    沈屹骁像是恍然回神,抬头间,他略有绷紧的下颚线缓缓松懈,然而,他不仅没有加快脚步,而是直接站住脚:“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去吃吧。”
    说完,他几乎一秒迟疑也没有直接转身。
    齐冀立马追过来堵在他前头:“什么事也不急于一顿饭的功夫吧。”
    沈屹骁没理他,双脚一转,肩膀擦过他肩往前走。
    齐冀撵着他的脚后跟追上去,一声“哥”还没喊全,就被沈屹骁一个眼神噎在了嗓子眼。
    前厅门口的浓密绿植挡住了里面的诱黄古色,就着路灯的照明,沈屹骁目光找寻。
    刚刚虽然没有将眼神在她脸上过多停留,但她一身休闲,不像工作中的衣着。
    沈屹骁踩上台阶,径直走到服务台。
    “沈总。”
    “刚刚有没有一个穿着长款白色开衫的女孩子向你询问过什么?”
    十二栋一共十五层,一层一户,虽然已经售罄,但入住率不高,管家几乎能清楚记得每一位进出的业主或客人。
    “您说的是刚刚您出门时,站在门口的那位女士吗?”
    沈屹骁点头。
    “她没有进来,在您出门后,她在台阶上站了两分钟就往西走了。”
    往西?
    如果是出小区大门应该是往东才对,想到自己刚刚就是往东走的,沈屹骁轻扯一侧嘴角,许是不想再和他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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