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语大学校园里, 文化节支起的各式摊位前,各个学校的学生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尤其是原生物楼楼下支起的小吃摊外聚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他们来不是为吃的, 而是为了生物楼改成的鬼屋。
    “不是说下午两点开始营业吗?现在三点都过了, 怎么还没有营业啊?”
    “是啊, 说好的帅哥出摊呢?这入口和出口都不见人,这鬼屋还办不办了?”
    “我是冲宣传海报上的两个学弟来的, 来了这一个都没见着,这不是搞虚假宣传吗?”
    鬼屋三楼,向阳正和玄学社的副社长站在一起, 副社长是大四的一个学长, 原本是负责三四楼的吓人npc的任务。
    学长虽然挂着副社长的名头,但从来不管事,他来玄学社纯属是为了好玩,好不容易遇上一次文化节, 还没等他玩到尽兴, 突然有人电话通知他说, 社长没了,鬼屋开不下去了。
    鬼屋开不下去了?那怎么行?
    于是他便动员社团成员开始找人, 继而发现, 不仅社长没了,入口的接待和出口的招牌也没了, 甚至一二楼的npc都不见了, 他们的鬼屋才经营的一半,就因为人员缺失而夭折了。
    “顶楼也没有啊, 打他们电话也都不接,他们搞什么啊?同时罢工了吗?”
    “我连监控都看了,他们几个进了鬼屋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这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楼上楼下都找过了,他们能去哪儿啊?”
    “再不出来天都要黑了,我可不想在鬼屋里上夜班!”
    向阳一边吐槽一边看着楼下,忽然看见入口处出现了两个人,招呼也没打就进了楼里,她一脸惊讶道:“不会吧?咱们鬼屋的宣传力度这么大吗?连老人家都来了!”
    副社长:“?”
    老人家来逛鬼屋?
    来给自己的未来探路吗?
    楼下,两个打扮奇怪的人无视了鬼屋入口处摆放着的暂不营业的告示牌,径直走了进去,其中一个人留着花白胡子,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很年迈,而另一个人,看着刚过二十,来学校却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腰杆挺得笔直,进去时眉宇间还隐隐透着几分嫌弃。
    “这就是堂哥他们搞的鬼屋?”西装青年道:“堂哥在玄术上没有天分,也就只能在这些学校社团里过过瘾了……不过一个学校里能遇到什么大麻烦?爷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说话的人名叫杨学成,是杨学曾同族亲叔叔的儿子,也是杨家这一辈里学习玄术天赋最好的一个。
    因为天赋奇高,杨学成从小在家族里就备受吹捧,难免心高气傲,一般像这种校园里的怪谈委托他都是不屑于接的,于是不由得抱怨道:“堂哥也真是的,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就要发信息给家里,让家里派人来处理,上次说他们学校有学生非正常自杀,这次又干脆捏碎了自己的测魂石,逼我们来这里,他不会以为咱们家的术师都很闲吧?咱们还有很多委托要完成的好吗?”
    老人对他的话却不赞同,沉声道:“学曾是一个稳重的孩子,他知道测魂石对我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他是不会轻易捏碎测魂石的。”
    杨学成顿时撇嘴道:“那还不是因为他太没用?”
    老人:“……”
    无法反驳。
    在杨家,不能修习玄术的人,就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因为杨学曾是杨家的直系,就算是测魂石碎了,他们也不会跑这一趟。
    而且这栋鬼屋,从进到这里,他们随身携带的测阴气的法器就没有任何反应,说明这间鬼屋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什么脏东西,那杨学曾的测魂石又怎么会碎呢?
    “先进去找找你堂哥。”
    老人发话了,杨学成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进去探探究竟,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杨学成絮絮叨叨地进去,又骂骂咧咧地出来,“都说了堂哥这人靠不住,叫了我们来,他自己压根儿不在!耍我们玩儿吗这是?反正再有下次,堂哥他就是说他死在外面了,我也不会再来的!”
    “……”
    老人也没想到他刚夸了稳重的孙子转眼能给他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这鬼屋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栋建筑,没有任何异常。
    倒是入口处放置的那对母婴鬼的道具模特做得不错。
    “我看堂哥就是被他自己搞出来的道具模特给吓到了,不小心把测魂石给捏碎了,他这是自己也觉得丢脸,故意躲着不敢见我们了。”
    老人也觉得这个说法合理,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
    就杨学曾这点胆量,别说他没天赋了,他就是有天赋,都不配做他们杨家的人。
    爷孙俩怀着对杨学曾满腹的抱怨,转身欲离开鬼屋,就在他们脚步踏出鬼屋的那一刹那,异变突生,地面猛然一阵剧颤,仿佛阴阳颠倒,老人家瘦削羸弱的身子一晃,险些原地摔倒,被孙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怎么回事?”
    杨学成猛的转头。
    杨老先生慢了他一拍回过头,下一秒,爷孙俩瞳孔蓦地收缩成了一条线,眼睛瞪如铜铃。
    刚刚被他们查探过后得出结论没有任何异常的建筑物,像是故意打他们的脸似的,凝如实质的阴煞之气冲天而起,转瞬间将整栋楼全部淹没,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随着大楼被煞气吞没,地面再度开始震动,眼前的鬼楼也开始摇摇欲坠。
    楼里一个女生的尖叫声拉回了楼下爷孙俩被梦神拖走的神识,恍然间意识到这不是白日做梦,差点张成了o型的嘴快速合上,当机立断用灵力撑开结界,将整栋楼包裹其中。
    结界才刚一撑开,楼里暴涨的煞气就冲了他们一个结实,杨学成脸色铁青,只觉得整个人被自己的结界撞得七荤八素,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
    他们这才发现,不是杨学曾没事找事地消遣他们,他是真的摊上事儿了。
    而且不是小事,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转瞬间就能遮天蔽日的阴煞之气,那得是什么程度的厉鬼?
    他们已经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却见煞气在第一波冲撞之后,直接偃旗息鼓了。
    爷孙俩:“?”
    鬼屋二楼,叫嚣着肆虐着的阴风在破开镜像之后,原本是要继续往外冲的,只见寅迟扬了扬手,冲到了一半的阴风滞在半空,挣扎似的僵持了片刻,被强制归拢回了寅迟的身体里。
    方棋还来不及想寅迟体内汹涌的阴煞之气从哪里来,转眼又有了新的疑问——寅迟体内的煞气好像不服他的控制。
    是的,不服。
    一般来说不管是鬼差也好,是厉鬼也好,鬼差的阴气靠修炼,厉鬼的煞气靠执念,形成之后那就是自己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就算厉鬼常有失控,失控的也是他们自己,甚至本人失控发疯了,煞气也还是随他们的意愿而动的。
    镜像碎掉之后,墙壁上的阵法也跟着消失,寅迟克制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本人显然是清醒理智的,为什么会让煞气脱离掌控?
    寅迟连别人的阴气形成的鬼域都能控制,他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方棋向来是有什么问什么,但他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感觉此时的寅迟快碎了。
    物理意义上的。
    他好看的脸上出现了黑色的裂痕,不是被阵法灼伤,而是从内而外被破开的痕迹。
    然而过程虽然缓慢,那些痕迹又确实在自我修复。
    楼下独属于校园的热闹氛围又回到了这栋被隔绝的空间,吵闹声一阵接着一阵,显得走廊里更加的冷寂。
    最后还是寅迟率先开了口,“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方棋看着他说:“我问你就会说?”
    “……”
    寅迟轻轻抿唇。
    方棋又将目光转向别处,本来只想随便找个“落脚点”,却刚好落到了罗阳煦的脸上。
    他的父母给了他一个阳光明朗的名字,却又将他变成了一个只会阴暗爬行的人。
    罗阳煦和叶千瑜不一样,他不会低头求饶,哪怕是在刚开始落败时脱口强调“他是活人”,都是带着威胁的意味,方棋本以为再次失败他会恼怒,却见他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寅迟还没有修复的脸。
    他在震惊什么?
    连他也觉得寅迟的异于常人异得过于离谱了么?
    但方棋来不及想到答案,楼梯处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方棋一听到有声音就撤了护住其他人的防护罩。
    向阳和副社长从三楼跑下来,一见走廊里聚了乌泱泱的一群人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他们找了好久没找到的社长等人,顿时大惊:“社长?你们这半天躲哪儿去了?”
    随即又说:“不对,这不重要了,我们得赶紧下楼了,刚刚好像地震了!再不下去楼要塌了!”
    走廊里众人:“……”
    向阳:“你们怎么不走啊?”
    他们无从解释,只能跟着下楼。
    走是走了,但是走得很慢。
    连向阳在看到躺在走廊上的罗阳煦和社长他们灰败的脸之后,都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再急着“逃命”了,倒是那位好事的副社长满心疑惑不吐不快,最终被向阳死死拽住了。
    二楼到一楼短短几步楼梯,他们仿佛走得比通天桥还要艰难,但谁也不敢催促走在最前面的两位,任谁都看得出来,那两位现在的氛围不对劲。
    打架之前不是还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吗?怎么他们被一个黑罩子一罩一开,世界就变了?
    尤其是方文瑞,他是亲眼见过寅迟的事儿逼症发作的,他连手上破了一个小口子都要小题大做借题发挥装一波虚弱的人,现在好像真虚弱了,他反倒不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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