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 方棋觉得自己的耳朵劈了个叉。
    他被关在哪儿?
    “在你的身体里。”寅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神态很熟悉,给他一个桌面, 他能立马把胳膊肘放上去撑住自己的脸。
    方棋:“你……”
    “字面上的意思。”寅迟补充了一句,想了想又忍不住笑道:“另一种层面好像也是字面意思。”
    “……”
    在某人开裂之前, 寅迟拉住他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被关在了这块玉里?”
    方棋低身捡起了那块玉。
    碎玉从中间裂开了缝, 拿回玉佩的当晚他就做了有关覃元彦出洋相的梦。
    “如果你没在玉佩里, 玉里面为什么会有你的记忆?”
    寅迟挑了挑眉说:“应该是‘记录’。”
    方棋不解:“记录?”
    “嗯。”寅迟从他手里拿过了那块玉,垂眸道:“魂玉长在极阴的幽冥之地, 现在几乎绝迹了,就是在以前,也只有怨煞很重的乱葬岗才会有, 世间万物阴阳制衡, 魂玉能驱阴辟邪,其实不是驱散邪气,它的原理和聚阴阵差不多,是将附近的阴灵汇聚……或者说是困在一处, 让乱葬岗那些怨煞阴灵不至于跑出去波及到周围其他的地方。”
    方棋眉头微紧:“那你……”
    “我被它困在了你的身体里。”寅迟笑得意味深长。
    方棋:“……”
    这对话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寅迟却顾自道:“它还挺称职的, 每次我从你身体里出来, 它就盯着我不放,所以留下了那些影像一样的记忆。”
    “……”
    如果寅迟没有被关在玉佩里, 那这块玉为什么会到他手里?
    只是因为老太太不识货, 而他运气好吗?
    如果寅迟一直在他身体里……
    方棋忽然想起了有关覃元彦和覃瑶的那两段记忆。
    看见覃元彦出洋相的时候,和被方慧污蔑他偷钱的时候, 他都表里不一地出现过一些违和的情绪。
    报复覃元彦的快感, 被方慧污蔑时的愤怒。
    那不是他的情绪。
    他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浪费自己的情绪。
    他恍然地想:那是寅迟的情绪。
    因为灵魂在他的身体里, 所以情绪会通过他的身体表现出来。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有另一个灵魂,在看到覃元彦出糗时替他高兴,在他被诋毁时替他愤怒。
    可……寅迟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方棋抬眼看着寅迟:“你还知道什么?”
    寅迟道:“这块玉吗?没别的了……”
    方棋打断他:“你自己。”
    “……”
    寅迟说过他没有他失踪之后的那段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试验品,那些拿他做实验的人一时疏忽,或许会让他有机可乘,可他不是“普通”的试验品。
    他是影鬼口中,他们的计划里完成度最高的作品,接近甚至可能已经是成品。
    他们的“实验”过了十几年仍在继续,说明他们在寅迟之后就再也没成功过,寅迟对他们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他们不可能轻易让寅迟逃跑。
    而且跑出来的只有灵魂。
    “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吗?”方棋问。
    寅迟点头:“嗯。”
    “……”
    同年同月同日,他们有着一样的生辰八字,寅迟的灵魂寄宿在他的身体里不可能是巧合。
    而生辰八字,一般都与玄术脱不开关系。
    他能想到的事情,寅迟不可能想不到。
    顿了一会儿,寅迟果然道:“我是被人送出来的。”
    陈述肯定的语气,他声音很轻,却让人心底发沉。
    被谁送出来的?
    寅迟失踪之后,尹家遍寻无果,地府也没有收到任何相关的消息,那些参与实验的人内讧的几率很小。
    那些人倒行逆施,选择的地方必然隐秘又封闭,有重重防备和重重危机,什么人有能力,又能在自顾不暇的境况下还愿意不计后果地把寅迟的灵魂送出来?
    “怎么送出来”的话被方棋咽回去了,他问:“她人呢?”
    寅迟顿了顿,一挥手,床沿上多出了一个装着死物的玻璃罐——死物是他们不久前在商场楼顶带回来的,寅迟妈妈的骨灰。
    “玄门有一种禁忌的换魂术,能将一个人的灵魂,换到另一个和自己命格完全相同的人身上,代价是施术人自己永不入轮回。”
    “……”
    难怪寅迟一直笃定,他妈妈不会活着,
    禁忌的换魂术,相当于一场献祭,施术人自己就是祭品,换魂成功的时候,祭品就已经消散了。
    被影鬼占据的身体只是一具空壳。
    壳子里的灵魂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方棋喉咙有些干涩:“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寅迟说。
    他丢失的只有失踪之后换魂之前的那一段记忆,而且换魂术能将施术者的一部分记忆留在他的脑海里,所以很多的玄门术法,他可以无师自通。
    十几年里,他学会的比别人只多不少。
    方棋心绪难平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这样看着我。”寅迟无奈道:“已经过去很久了。”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有些东西,就算时间过去再久,也不可能彻底释怀。
    见方棋不为所动,寅迟又道:“你再这样看我,我会怀疑你对我有非分之想的。”
    “……”
    然而方棋没吃他的激将,他在寅迟略显错愕的目光下,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轻吻落在嘴角,蜻蜓点水一样。
    寅迟磕绊道:“你……”
    方棋看着他说:“不是你说的安慰要实际的吗?”
    寅迟:“……”
    他是说过。
    但是……
    他没忍住碰了一下方棋刚刚温热的落点,有些复杂道:“谁教你这样接吻的?”
    方棋:“没人教……”
    他其实也有点别扭,亲完就打算起身,踩在地上的脚还没开始用力,那张熟悉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寅迟几乎贴着他的唇说:“那你可以有样学样。”
    骤然闯入的唇舌和它的主人一样失了分寸,和之前的游刃有余不同,没有试探性的循序渐进,有种满溢的情感无从发泄的狼狈。
    纠缠时发出了暧昧的声响,由内而外灌入耳膜,刺得人脑中嗡嗡作响。
    方棋大脑有些不清醒,任由他亲了一会儿。
    但某人似乎不满足于亲吻,贴在他腰上的手极度不安分,隐隐有往下的趋势。
    方棋眉头一蹙,单手抵住了他的肩。
    寅迟看着他说:“你让我搬到这儿来住,没想过同居的两个人会发生什么吗?”
    “……”
    方棋复杂道:“你不是有伤……”
    寅迟轻轻挑眉:“没有伤就可以了吗?”
    方棋一时语塞。
    他目光逃避似的落在了寅迟胸前的位置,却是微微一愣。
    那里什么都没有。
    之前他无论怎么“治疗”都无济于事的的狰狞伤口不见了,胸前光滑一片,破开的布料上还沾着黑色的血迹,流畅的肌肉线条在不规则的破洞里若隐若现,像极了某种不能理解的行为艺术。
    方棋愕然地抬眼。
    寅迟轻声道:“没故意骗你,之前没顾上这个。”
    方棋:“……”
    他还矫情出优越感了。
    方棋对他对视了一会儿,缓缓松开了抵在他肩上的手。
    这是无声的默许。
    寅迟呼吸微顿,声音已经沉哑,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
    试探这种行为可一可再,但是没完没了就有点让人厌烦了。
    方棋眉头一拧,直接把人推倒在了床上。
    玻璃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起来了,差点被人体砸中的傀儡娃娃正慌乱地往床头柜上爬,跌落在床上的两个人已经重新纠缠在一起。
    方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凭借着本能扯了某人身上带血的衣服,贴在一起的唇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
    但寅迟被啃得很高兴。
    比起方棋的生涩,他激动之下也没少了从容,一手按在方棋后腰,耐心十足地引导着。
    长时间的呼吸不畅让方棋有点大脑缺氧,虽然不至于窒息而死,但作为人的身体会难受。
    他终于放弃了继续啃,打算继续下一步,身体微微撑起,居高临下地看着。
    他从没在这个视角下看过寅迟的脸。
    寅迟平常是比较注重自己的形象的,这会儿却没顾得上,他额间发丝细碎,被蹭得有点乱糟糟的,他神色慵懒又惬意,眼底却泛着暗色,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与蛊惑。
    躺着的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眼帘微垂,再抬眼时眼中带着几许诧异和戏谑。
    方棋恼羞成怒道:“我又不残。”
    寅迟:“嗯,我也是。”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动了一下,带着催促的意味。
    方棋喉咙微紧,身上有点发热,身体却微微僵住了。
    他知道部分常识,却没有涉猎过具体细节。
    他顿了一会儿:“……下一步怎么做?”
    “……”
    “噗。”
    寅迟愣了下,随即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方棋:“……”
    笑个屁。
    寅迟又狠狠亲了他一下,手上用力,带着身上的人颠倒了位置。
    窗外有阳光恰到好处地越过了窗台,洒了一室金色的光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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