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生微叹一声,说:“年队长,坦白说,你外甥年纪大了点。”
    年富力不解,“年纪大了?他才十六岁,虚岁才十七,当兵才勉强够格,这算大么?”
    温先生说:“年队长,看得出来,你外甥以前没有进行过专门的技击训练。而武毅学堂所收的学员很多都是从小就开始训练的。
    他们身体自小开始开发,基础牢固,已经做好了今后高强度的训练和技巧吸收的准备,他们的上限会比没有准备的人高很多,只要稍加点拨,就能具备一定的格斗能力,武毅学堂设立复试的目的,就为了选拔出这类学员,再进行更进一步的培养。”
    他语气有些遗憾,“而你的外甥则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就算真的能过复试,和这些学员在一起,起初进度可能差不太多,可是时间久了,就会被逐渐拉开距离。这个差距会越来越大,几乎没有追上的可能。
    而这里的强度和烈度,也绝不是一般没有经历过自小训练的学员可比的,强行去跟,弄不好就要致残致伤,与其如此,我建议还是不要勉强,这样对你外甥可能更好。”
    温先生语气诚恳中带着几分规劝,年富力听完之后顿时感觉心凉了半截。
    要是这样的话,他觉的还是不要折腾了,让陈传老老实实把武大上完就成,反正就算这样学到毕业,也不是没出路,总也是武大的学员么,只这事他不好代替陈传做选择,所以一时没吭声。
    就在这个时候,仓库里忽然有一个大嗓门响起:“年大头,这你外甥?听说考上武大了?”
    年富力面皮一抽,陈传回过头去一看,就见一个体格健壮,斜带着帽子,也是队长模样的巡员走了过来,冲陈传打量几眼,“呵呵,这小子的筋骨一看就是没练过的,凭这还想在武大混出头?做梦呢吧?”
    年富力脸一沉,说:“魏老虎!别以为你儿子在武大就了不起,你儿子能混出头,我外甥一样能闯出个名堂!”
    “嘿哟,我还偏不信这个邪了。”魏老虎见他反驳,也是来劲了,一指旁边的拖把,说:“你外甥要能在武大混出名堂,我就把这拖把吃了。”
    年富力冷笑一声,“那你等着吧,小传,咱们走。”说着,他迈步就往外走,陈传也是立刻跟上。
    魏老虎则在后面冲他直嚷:“这就走了啊?拖把不带走?我等着你喂我呢……”
    年富力走了出来后,被凉爽的夜风一吹,头脑冷静了点,可心里总有一口气感觉咽不下,他回头说:“小传,温先生是我们总局聘请的格斗教官,他的话你也都听见了,你怎么说?”
    陈传笑了笑,说:“姨夫,刚才走得太急了,咱们应该把拖把带上的,不然将来有人耍赖怎么办?”他知道温先生说得问题确实存在,可是他有“第二我”,许多本来不可能的就能化为可能。
    年富力一愣,然后笑了起来,重重拍了拍陈传的肩膀,说:“好小子,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陈传的想法他听懂了,他摸索了下口袋,取出一只烟盒,弹了弹,捻了一根烟出来点上,火星子在夜色中一闪一灭,似在考虑着什么。
    陈传没有出声,等了有一会儿,年富力把剩下的半截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低声说:“回去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找一个人,这人身上有案子,但本事不小,你跟着学,其他不要多问,也别凑的太近,不过该说好话时候就说好话,别端着。”
    陈传说:“好,姨夫,我记住了。”
    年富力看了眼外面,说:“天不早了,太晚路上不太平,回去吧。”
    他带着陈传回去取车,这回没走正门离开,而是从后门的高墙小巷出去,拐到大街上,再一路回了家里。
    随着两声车铃响,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前院。
    于婉一直在候着两人,闻声出来,询问事情怎么样了,年富力等陈传走开后,回了内屋,将情况说了下。
    于婉听后心里担忧,埋怨说:“你就答应小蝉了?练坏了咋办?孩他爸你也不拦着点,孩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年富力摇头说:“这小子主意正,拦不住的,我要在这事上能帮而不帮,说不定得恨我一辈子。”
    于婉唉了一声,“蝉儿的脾气,和二姐一个样。”
    陈传洗漱过后,回了房间,想了想,坐在床沿上闭上了眼睛,试着用“第二我”去观察外部。
    开始没什么感觉,可随着意念的集中,却是模模糊糊感觉到了什么,不过很不容易,注意力稍一分散就感觉不到了。
    不过他却觉得有门。
    要知道练技击的人,可不只会是一对一,可能是以一敌多,有时候还可能遭遇到各种暗算,要是能多个视角观察外部,那就可以避免很多危险。
    或许现在他还做不到,但等到以后与第二我联系更加紧密后,说不定就能实现了。
    知道火候未够,他也没再继续,起身拿了一本书过来翻看,直到老时间这才拉灯睡觉。
    一夜过去,第二天他准时起来,等洗漱好走到客厅里,见饭桌上用烟灰缸压着一个纸条,挪开后拿起一看,见那是年富力留给他的一个地址,下面附注人名。
    他回房间翻了下地图,大概确认了位置。
    解决好了早饭后,他带上常用的挎包,换了一件穿旧的青灰色外套,就骑车出门了。
    年富力给他的地址位于城西,骑车也就半小时的路程,从地图上看,再出去几里路就靠近城郊了,那里遍布着一些废旧厂区,阳芝市本地人都知道是铁链帮的地盘,不过铁链帮的人一般白天不会出来。
    这里房屋建筑老旧凌乱,充斥着各种私改屋棚,一直延伸到马路上,歪斜的电线杠上到处挂着晾晒衣服,十分影响视线,道路也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还有人随意向外泼洒污水,有的时候是从上方泼下来的,他只得小心翼翼的骑行。
    而这一片的门牌号码不是没有,就是很难辨认,他也只能走一路问一路,寻找了好久,才在一个巷口的木电线杆上找到一个“拳之家”的简易木招牌,上面还画了一个向里的箭头,对照了下地址,应该就是这里了。
    由于过道狭小,还七歪八扭,不得已他只能下车推着车慢慢往里走,出了这一条巷道,眼前是一片较大空地,像是操场,右边是两扇破败的铁皮门,对面是一个两层钢筋水泥楼,远处依稀能望见一个旧水塔,看模样像个废弃的小学校。
    这时他听到砰砰击打沙袋的声音,感觉很有力度和节奏,他高声问了句:“请问,余先生是在这里么?”
    击打沙袋的声音停下,从楼里面跑出来一个绑着拳带,上身赤裸的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肌肉线条清晰,只是看着十分精瘦,见到他后,问:“你是来学拳的?”
    陈传说:“我来找余刚余先生的,请问他在这里么?是我姨夫年富力让我来找他的。”
    年轻人一听,讨好的说,“哦,原来是陈少爷。”他回头高声说:“师父,是年队长的外甥。”楼上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让他上来。”
    年轻人侧过身,说:“陈少爷,这边走。”又说:“陈少爷,车就停这,不用锁,没人敢来这里偷的。”
    陈传说:“我不是什么少爷,叫我陈传就好,不知道小哥怎么称呼?”
    年轻人说:“我叫陆苛,是余师父的徒弟。”他又强调,“不是学生,是徒弟。”
    陈传听懂了,徒弟不只是传承技艺,也是要照顾师长身后事的,亲密度不是一般学生可以比的。
    他把车停好,就跟着陆苛上了二楼,当中和陆苛攀谈了几句,才知道后者跟着余刚已经学了五年格斗了。
    陈传跟着他来到二楼,沿着长阳台走到底,推开一扇子母木门,走了进去,就见宽敞的房间内,一个高大的中年壮汉盘膝坐在软垫上,这人大概四十来岁,身上穿着短袖,脸膛方正,浓眉挺鼻,身上鼓起的肌肉看着像石块一样。
    陈传说:“请问是余刚余先生么?我叫陈传,是我姨夫年富力让我来找你的。”
    壮汉沉声说:“我就是余刚,年队长想要我做什么?”
    陈传说:“我今年刚考入了武毅学堂……”
    “武大啊。”身旁陆苛的眼里露出了深深的羡慕。
    余刚了然,问:“你想过复试,所以年队长让你来我这里了?”
    陈传说:“是的。”
    余刚爽快的说:“行,我教你,先交钱。”
    陈传试着问:“余先生是说学费么?”
    余刚说:“我欠年队长一个人情,教你不要学费,不过你要练得好,首先要吃,要补充营养,还有器材的消耗,请人陪练,场地租赁,这些都要钱,这些我可不会替你出。”
    陈传询问:“需要多少?”
    余刚说:“先交五十,你觉得练得好就再续,你觉得练的不好随时走人,要有剩下,我退给你。”
    陈传点头说:“很公道。”
    五十元虽然不少,可格斗训练从来都是最耗钱的,不然阳芝市不会是遍地的拳社和竞技场了。
    据他所知,一般的拳社光入门就要一百五十到两百元左右,还不一定能学到东西,听说更贵的还有私人训练师,一节课程动辄数百元,一般人就不用想了。
    余刚伸出大手,说:“那给钱吧。”
    陈传为防万一,来时身上也是带着钱的,他从挎包里数出五十,交给了余刚,后者接过后直接揣到了裤兜里。
    陈传问:“余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开始训练?”
    余刚说:“你要是没什么不方便,现在就可以开始,在开始前,我要问你一句,你考武毅学堂的目标是什么?”
    陈传有些不解:“这和训练有关系么?”
    余刚给以肯定的回答:“有关系,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我才好安排你接下来的训练。”
    陈传想了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武道技击的目标,不就是不受拘束,不断去超越自我么?”
    考入武毅大学堂,除了他内心深处对于武道的憧憬和追求外,还在于前身不知名的死因,他不知道这是特意针对自己的还只是一个偶然,所以他十分迫切的希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能够应付各种外在的危险,而现在他有着“第二我”,他深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语声中自然有着一股毫不动摇的自信与坚定,就连旁边的陆苛似乎也被感染到了。
    “身不受束,意不受缚……”余刚沉默一会儿,说:“你这个目标,可不容易啊。”说话的时候,他也是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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