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着在未央宫等候的宝嫣,陆道莲脚步情不自禁加快许多。
    夜深本该就寝,宝嫣等的迷迷糊糊,但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她伏在案上,在陆道莲进入殿内的那一刻,察觉到丝丝凉意,便睁开双眼。
    入目就是一双绣着云龙纹的鞋靴,站在不远处,再顺着往上,是织室令送来的天子常服,再是一张修眉玉面,眼乌如漆,清净有神。
    宝嫣心如鹿撞,雍容华贵的陆道莲和以前不太一样,是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以前因为两人的关系前景还不明朗,陆道莲因为她在人前有所顾忌,会考虑到她的安危送她出宫去,看她的目光虽不清白,但是不会这般明目张胆。
    现在倒是不加遮掩了,不过也没持续太久,他便收起那虎视眈眈的视线,面容瞧着清冷,却十分清俊尔雅,不乏风流缱绻的意味。
    宝嫣还在仔细打量他,嫩颜微酡,“你回来了。”她缓缓起身,朝陆道莲走去。
    下一刻,身躯高大之人将她一把揽住,嗅着她身上自带的盈香,低着头搭在她单薄的肩颈处,仿佛终于能松懈下来般,略带倦意地道:“让我靠会。”
    宝嫣从未见过在她跟前如此放松的陆道莲,被他的反应小小惊讶了会,愣怔之余,缓缓伸手环抱住陆道莲的腰,心中隐隐升起一丝雀跃和甜蜜。
    这样子的陆道莲除了她,谁还能见过?总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不光陆道莲对她有独占欲,宝嫣被他养得也开始贪婪起来,她享受并且独爱陆道莲对她的特殊对待。
    这让她觉得自个儿就是这个人的唯一,听见陆道莲喟然而叹,她以为他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连抱着他腰的力道都微微一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道莲不答话,等到从宝嫣身上汲取了些许力量,才缓缓抬头,拉着她立直了道:“先陪我歇息,榻上再说。”
    宝嫣:“不,不行,现在还是丧期……”
    她怕会给陆道莲带来不好的影响,这也是为什么她早就到了未央宫,宫人劝她先就寝,宝嫣偏要坐在椅子上等陆道莲的原因。
    丧期淫-乱,那可是给人递把柄,够朝堂上的臣子对陆道莲产生非议。
    而这人却偏要逗她,“怕什么,如今我是帝王,怎么做还不是朕说了算。”
    宝嫣又羞又急,害怕地跺脚,不肯再靠近床谈一步,“不要,我不想做那祸国妖姬,到时候连累你和阿耶他们,那我就是千古罪人。”
    人人都要说他们苏家女郎德行有亏了。
    红颜祸水,对一个妇人家的名声是最恶毒的抨击。
    陆道莲如何不懂她想的是这个,看着她眸含秋水,隐隐露出乞怜之意,忍不住捧起她雪肤花貌的小脸,揉着朱唇哑声道:“你是罪人,那我便是昏君了。”
    宝嫣嗔他,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可是眼神却从那双朗目中挪不开半分。
    他真不像汉幽帝,与宝嫣印象中,显得阴郁苍老的帝王形象很是不同,年轻神秀,眉目含情,总是用眼神勾着她念念不忘。
    坐拥天下,身上居然还带着出家时的一丝神性,仿佛是被骤然拉下神坛,又甘愿为她差遣的神子。
    宝嫣越看越是春心大动,双瞳剪水,都是陆道莲的身影,她轻轻张嘴:“别说那些傻话了,你当我为何答应来,还不是担心你,想看看你最近如何。”
    陆道莲回她:“那你又当我为何让你来?”
    宝嫣眨眨眼。
    陆道莲:“那日他驾崩,满朝拥我坐上帝位,我本以为天下尽在我的掌握中,我会高兴,毕竟身为人君,无所不能。”
    “可你猜我都看见了什么?”
    宝嫣没想到他说出口的又会是这样一番话。
    陆道莲摩挲掌心下那一片细腻的皮肤,不曾隐瞒他这几日对成为帝王以后的想法。“不过高处不胜寒罢了,那些臣子、嫔妃哭着说着对他的念想,可依我看,多的是为他们自个儿流的,他死了就是一捧灰,谁会真心念他好?”
    “活着的时候有的惧他恨他,伴君如伴虎,只想贪图他作为天子的宠爱好处,还得处处防范着他们。死后这些人有了新君,就与见异思迁一样,旧主已成过去,都慌不迭来讨好我。”
    身在高位,应有尽有,真心可是没几颗。
    在宝嫣担忧凝望的眼中,陆道莲毫不客气地讥讽崩逝的汉幽帝,“帝王做到他这份上,倒也可怜。”
    他再次拉着宝嫣,往床榻的方向走,“好了,我让你来是想你陪陪我,不是真的要动你。”
    宝嫣明白他的心思,这回她什么也没说,顺从了陆道莲,陪他躺在榻上。
    许是真的累极了,陆道莲闭上眼,不多会呼吸似乎变得延绵起来。
    宝嫣却是睡不着了,趴在他胸膛上,倾听他的心跳,留意到他倦怠的眼角,动手摸了摸。
    她心疼得厉害,凑到陆道莲的耳边道:“你不会变成先帝那样的,我愿陪着夫君,若是你去了,我也会跟你走的。”
    看似睡着了的陆道莲眼皮动了动,搭在宝嫣身上的手渐渐收了些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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