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闲话家常的语气。
    大福晋和佟佳氏齐齐松了口气,看皇上这样子应该是宽恕如月了,于是大福晋壮着胆子说:“是,两次议亲都不顺利,莫说如月,便是臣妇都有点着急上火。”
    皇上淡淡一笑:“回去告诉她,别急,等皇后诞下嫡子,太皇太后打算给她恩典呢。”
    就是要赐婚的意思。
    大福晋和佟佳氏对视一眼,齐齐跪下谢恩,皇上摆摆手:“又不是朕要给她恩典,不必谢朕,等会儿去慈宁宫谢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吧。”
    说完让皇后留大福晋和佟佳氏用午膳,便离开了。
    乾清门有道大门槛,皇上迈过去的时候脚步忽然踉跄了一下,梁九功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感觉手臂一沉,人差点被压垮。
    “皇上若是累了,不如歇一会儿。”等皇上重新站好,梁九功小声建议。
    皇上没理,转头看了一眼乾清门的门槛:“这东西太高,卸了吧。”
    梁九功应是,听皇上又问:“你说太皇太后会将她指给谁呢?”
    皇上的脾气他还没摸透,又怎会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思,梁九功嘴里发苦,脑子却转得极快:“二姑娘天仙似的人物儿,奴才实在想不出谁能配得上。”
    皇上哼笑:“织女不也是天仙,最后还不是嫁了一个放牛郎。”
    梁九功:“……”
    “皇上不喜,不让她嫁就是了。”往前数六年,还不是这样过来的。
    皇上蹙眉:“朕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梁九功:“奴才万死。”
    康熙:“……”
    仔细回想了一下六年中自己的所作所为,康熙惨笑:“这回,朕不管了,随她去吧,朕给她自由。”
    梁九功根本不信:“皇上圣明。”
    之后大福晋和佟佳氏又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道谢,人走后,太皇太后哭笑不得:“当日我不过随口一说,想提醒一下皇上,这下可好,被人钻了空子,借花献佛。”
    彼时太后也在,正服侍太皇太后喝药,闻言笑了:“可见您的话皇上是听进去了。”
    太皇太后接过药碗,一口气将大半碗苦药喝下,漱过口才道:“但愿如此。”
    又吩咐苏麻喇姑:“你去,把京城这些个王公贝勒家还没成亲的子弟归拢归拢,拟个名册出来呈给皇上,让他选。”
    太后诧异:“不是您要给那丫头赐婚吗?”何苦还要拿这事去扎皇上的心。
    太皇太后横了太后一眼:“都是你把皇上惯坏了!这事他不点头,等我选好了,他从中作梗怎么办?你不会以为,那丫头当真命硬,才会这么倒霉,一直嫁不出去吧。”
    大福晋回到家,与佟佳氏一起,将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郝如月,郝如月便知道她猜对了。
    原主之于皇上不过是曾经的年少轻狂,和某种叛逆的象征,如今皇上早已亲政,手握天下,自然不再需要原主。
    毕竟谁长大了,也不愿回顾自己年少中二时做过的傻事。
    从前只是原主自己想不开,窝在盛心庵作茧自缚罢了。
    今日大福晋进宫探望皇后,皇上正好想起她来,便挥挥手给个恩典让原主赶紧嫁了,眼不见心不烦。
    “太皇太后的恩典可不是谁都能得,如月啊,你是怎么想的?”大福晋说完紧张兮兮地看向郝如月。
    把太皇太后都搬出来了,她怎么想重要吗,郝如月朝大福晋扬起笑脸:“太皇太后若给了恩典,我接着就是。”
    话音未落,心口便是一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挖去。
    郝如月强忍着没有抬手去摸,她知道那是这具身体的条件反射,是来自原主记忆深处的本能抗拒。
    可她不是原主,不可能为了一句轻飘飘的承诺永远困在盛心庵,守着佛祖过活,更不可能为了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
    大福晋在心里长出一口气,感谢诸天神佛,她的月儿终于走出来了。
    佟佳氏也跟着红了眼圈,能走出来就好,上回人差点没了,可吓死她了。
    郝如月抱着小侄子哄睡,脑电波却一直在关注药膳空间里积分的跳动。
    积分+10。
    总积分30000。
    鸡血草和另一味名贵药材的兑换界面同时亮起,郝如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鸡血草。
    药膳空间积分清零,原本展示鸡血草的橱窗消失,在郝如月的空间购物车里同时多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盛满了血浆样的浓缩液。
    不愧是药膳空间,原来用三万积分兑换的不是药材,而是提纯的浓缩液,这样使用起来就方便多了。
    郝如月的初次购物体验很好,感觉物超所值,如果药膳空间可以售后评价,她肯定给满分。
    转眼到了五月初,郝如月手握鸡血草浓缩液,却迟迟没有等到宫里的通传。
    “额娘,姐姐这几日是不是要生了?”之前听大嫂说起过,皇后临盆的日子应该就在五月初,怎么都到初三了还没有动静,郝如月有些不放心。
    大福晋拉她到旁边坐下:“放心吧,皇后娘娘是第二次生产了,宫里有太医,稳婆也早早备下,不会有危险。”
    皇后第一次生产的时候才十七岁,胎儿也更大些,过程都十分顺利,只用了两个多时辰便将孩子生了下来。
    二胎只会更顺。
    郝如月右眼皮跳得厉害,心也莫名慌得一批,她抓住大福晋的手:“额娘,我想姐姐了,您带我进宫去见见她,好不好?”
    大福晋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皇宫可不是想进便能进的,没有传召,谁也进不去。”
    再说她们才去给皇后请过安,这才过了几天啊,再去便是没规矩了。
    原主与皇后本是双生,双生子之间都有奇妙的心电感应,郝如月此时手脚冰凉,心慌气短,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干了。
    不能再等!
    “额娘,我想进宫看姐姐,谁能帮帮我?”郝如月握着大福晋的手都在抖。
    无凭无据,只有一些感觉,她也不敢肯定皇后是否当真遇到了危险,只能在大福晋面前死缠烂打。
    大福晋被她缠到无法,正好老爷回来了,大福晋问老爷今日为何这么早下衙,老爷说皇上去丰台大营大阅去了,他今日得闲。
    郝如月眼前一亮,撇开大福晋的手,风一样冲出门去。
    她回到盛心庵,拿起早就让人备好的食盒,吩咐准备马车,她要出去一趟。
    第14章 进宫
    马车一路疾驰,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忽然慢下来,郝如月心急如焚撩起车帘问:“怎么了?”
    车夫说不知道,有护卫从前方的人群里挤出来回话:“听说是圣驾回城,城门临时戒严,出不去。”
    圣驾回城,便宜爹竟然不知情,还自己给自己放了假,郝如月越想越不对劲儿,心中也越发不安:“圣驾到哪里了?”
    她这次出城也是想去寻圣驾,求皇上带她进宫,出城不是重点,皇上才是,结果还是来晚了,护卫回说:“圣驾早进内城了,现在经过的都是跟去大阅的官员和仪仗队伍。”
    便宜爹说大阅怎么也要半天时间,皇上却半路回来,连仪仗都不要了,肯定是宫里发生了重大变故。
    康熙十三年,只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平西王吴三桂反了,另一件便是太子胤礽出生,孝诚仁皇后薨逝。
    眼下吴三桂已然反了,那么剩下的一件便是……郝如月紧紧抓着马车帘子,才没被瞬间袭来的宿命感和无力感击倒,这种感觉如此熟悉。
    那年她刚刚过完成人礼,便风风火火飞到美国,拉着行李箱朝圣般地走进了伯克利音乐学校。
    然后接到了小姑的电话,说她的爸爸妈妈和大哥大嫂出了车祸,全都没了,就连大嫂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能抢救过来。
    当时她也是这样手脚冰凉,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可她没有。
    仅靠着行李箱的支撑,挺过了最初的痛苦与绝望,脑中一遍一遍回放小姑刚刚说过的话,敏感地察觉到小姑语气平静,不但没有一丝悲伤,反而如释重负。
    之后她拨通了二叔和三叔的电话,二叔挂断,三叔则像没事人一样还在度假。
    奶奶早逝,全家最悲痛的只有爷爷。
    因为大哥是他早早定下的集团继承人,大嫂是爷爷精心为大哥挑选的妻子,也是另一个大集团的千金,而大嫂肚里怀着的不仅仅是个孩子,还是两大集团强强联手的纽带。
    了解完这一切,她拨通了爸爸在国内助理的电话,起初助理并不敢说,在她的哭求下才勉强给了一点暗示。
    前年,也发生过一场几车连撞的重大车祸,死者是六商集团的总裁和她怀着二胎的妻子。简单办过葬礼,六商集团便被总裁的两个哥哥瓜分,总裁幸存的女儿则被两个伯伯送去国外,去年跳楼结束了生命。
    望着眼前陌生的异国街景,郝如月并不想步别人的后尘。
    她以学业繁忙为由,拒绝回国参加父母和哥嫂的葬礼,半年后在伯克利办了退学,转而去哈佛读商科。
    本科毕业之后在华尔街做了两年风投镀金,然后带着光鲜的履历回到建山集团工作,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
    如果没有穿越,她此时应该已是建山集团的当家人了,而二叔、三叔和小姑他们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在某个异国他乡。
    她不信命,她只相信事在人为,郝如月迅速调整好这具身体的呼吸,果断放下车帘:“回府。”
    回府之后,便宜爹短暂的假期结束已然上衙去了,没过一会儿宫里来了消息,传赫舍里家长房女眷入宫侍疾。
    都知道皇后这几日生产,都知道皇后生产不需要娘家人陪伴,这当口传出这样的消息,大福晋当时就急了,可她不敢忘了入宫的礼仪,急急喊人取她的头冠和霞帔来。
    救人如救火,郝如月才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在丫鬟们一片声的惊呼中,拉起大福晋便走。
    马车动起来又听见了佟佳氏的呼喊,车没停稳,佟佳氏便跳了上来,她身上穿着家常衣裙,脑袋上却顶着头冠,看起来有点滑稽。
    可这时候谁都笑不出来,佟佳氏将头冠摘下,气喘吁吁道:“可算赶上了!”
    马车驶出角门,一路上都有官兵开道,跑得飞快,郝如月抱紧食盒,生怕加了鸡血草浓缩液的药膳洒出来。
    姐姐挺住,妹妹救你来了!
    行到宫门口下车本该步行,可三顶软轿已然在等了,上轿之前,郝如月看了一眼宫门,没有挂白。
    软轿走得也飞快,郝如月一路上留心观察,后宫挂着的仍然是红灯笼,姐姐还活着。
    然而软轿才抬到坤宁宫大门口,就听见里面隐隐有哭声,有哭声也不怕,许是刚刚见了大红。
    姐姐,我来了,你不会有事!
    软轿还没停稳,郝如月便当下跑了下来,也不用人领路,抱着救命的小食盒闷头往院子里冲。
    哪儿人多往哪儿跑,哪儿哭声大往哪儿跑,哪儿有小婴儿的啼哭往哪儿跑,跑进院子,跑进厅堂,正当她要跑进产房的时候,不期然撞进一个明晃晃的怀抱。
    腰被人抱住,挣不开,耳边响起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皇后,薨了。”
    郝如月刚才像是完全被原主的身体左右,这时候才拿回控制权,腿一软顺着男人的怀抱往下滑,被人拦腰抱起轻轻放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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