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舍尔拧眉,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模拟器奖励的种子,怎么会长出来第二个始初虫种。
    他道:“一包种子呢,最后就长出来祂一个?”
    乌云点头。
    “原来那个盛种子的果壳呢?”里面应该还剩下有别的种子吧。
    “……伽德说,都被祂自己吃掉了。”
    那时候的场景伽德伽斓曾给乌云描述过,肆意生长的藤蔓野性难驯,于是吞下了曾经养育自己的土壤和果壳,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啊……”阿舍尔沉吟片刻,他对乌云道:“没事,不用管祂,你干你的活儿就行。”
    坦白成功的乌云瞬间心下一松,他没忍住伸手悄悄蹭了一下阿舍尔的足尖,便飞快逃开,去和伽德、伽斓抢活儿做。
    “这家伙……”隔着鞋底,那股被蹭的感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阿舍尔还是为虫族这些像是小动物一样的举动而觉得有意思。
    等周围子嗣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时,阿舍尔才打开模拟器,寻找有关于“不知名种子”的记录。
    直到,在被挤压了很久的消息箱里——
    【滴,你种下的“一包不知名的种子”成功存活,待发芽中。】
    【滴,你的种子正在相互吞噬,请记得关注它们的生长状况。】
    【滴,你的种子已完成吞噬,只有一颗拥有发芽能力。】
    【滴,你的种子正在发芽……】
    【滴,你的虫子种植成功,恭喜你获得第二只“始初虫种”。】
    ……
    很零碎的提示音被埋藏在模拟器消息箱的深处,阿舍尔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那会儿正是芬得拉家族为了躲避机械鸟才分开不久的时候,他和旦尔塔为应付身后鸟群而精疲力尽,自然没工夫去处理那些滞留的消息。
    啧,这事情整的……
    阿舍尔咬了咬舌尖,轻微的刺痛让他从回忆中脱离,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看似叛逆,其实好像还有点不太聪明的另一只始初虫种。
    他想了想,尝试询问模拟器——祂和那包种子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关键词触发到了什么,模拟器在片刻的安静后,跳出一个子框:
    【不知名的种子(已种出):真相大白,这是一颗来自深渊的种子。】
    又是“深渊”,最近频繁出现的一个词汇。
    不等阿舍尔深思模拟器是不是在有意点自己,下一秒一点儿都等不及的模拟器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任务发布:始初之地的深渊藏匿着秘密,或许在那里你将得到答案。】
    【注意:需要完成前置任务,拥有深渊邀请函才能继续本任务。】
    【任务奖励:一本珍藏版笔记《虫母日志:论如何成为一位完美的虫母》】
    【失败惩罚:无】
    望着奖励,阿舍尔久久无言。
    他觉得自己被模拟器给拿捏了。
    之前云端之上,面对另一则云里雾里、有关于真实与虚假的任务,他其实半点儿想要探究的心思都没有——
    任务奖励(深渊邀请函)他没兴趣,失败惩罚也没有,整体和“完美虫母”也没什么关系,面对这种平白增加打工人负累的东西,阿舍尔半点不打算碰。
    他性格利己、做事精简,无需多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多掺和一下。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模拟器看出来了什么,这回发布的“后置任务”正正好搔到了阿舍尔的痒点上,他盯着“完美虫母”几个关键字眼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把这两神神叨叨的任务放到代办项目里了。
    阿舍尔:烦,感觉被模拟器拿捏了。
    模拟器:(^-^)
    不过虽然把这两个任务放待办事项里了,但阿舍尔一时之间也没头绪,只打算等把地表上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去天空之城看一趟。
    抽空的思考并不影响阿舍尔对子嗣们工作的视察能力,他扬声道:“乌云,那一簇花歪了。”
    对于这群因王虫而死亡的生命,阿舍尔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原始的荒地被手动挖出来了两个深坑,早就失去声息的劣质虫母和那些白森森虫骨被整整齐齐地放了进去。
    褐色的泥土纷飞落下,一层又一层覆盖,直到彻底与地面齐平,阿舍尔又让虫群们小心把花花草草移栽到上边。
    这或许是一种属于人类灵魂的仪式感,也或许是阿舍尔能送它们的最后一程。
    当坑洞边缘处最后一块白骨被土层完全覆盖后,阿舍尔听到了任务完成的声音。
    【系列任务(二)完成。】
    【奖励:100点精神力】
    【中级虫母:700/1000(满值后升为高级)】
    随着模拟器声音的消失,这块简易墓地已成雏形,芬得拉家族的子嗣成员们几乎用了这辈子最小心的力气,才能一点一点地把花草移栽到松软的土壤里。
    这对于它们来说属实是种折磨,连阿舍尔瞧着那份别扭劲儿都有点没眼看。
    才准备阻止,虫母余光里却锁定了另一道身影。
    依旧是满身纯白的库亚,似乎天生与其他子嗣们有所区别。
    纳凉的青年慢吞吞走了出来,他不曾压制自己的脚步声,十来步距离的时候,移栽动作可谓精细的库亚又转了过来。
    “……您有什么事情吗?”库亚对地表虫母总是带有一种尊称。
    阿舍尔:“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我吗……”库亚愣了愣,甚至无需多加思考,就下意识说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答案:“我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赎罪的。”
    浑身死气沉沉,估计心存死志了。
    但阿舍尔不想浪费这么一个好苗子。
    于是他直白揭开了这层“赎罪”背后隐藏的含义:“赎罪?死在它们面前,以命换命?”
    “我只有一条命,换不起。”
    “你也知道呀?”
    慢悠悠的“呀”字后,库亚窥见了地表虫母那双清透黑亮的眼眸,里面总藏着一种叫他患得患失的情绪。
    阿舍尔脚下踩了踩泥土,“那么多只劣质虫母和雄性虫族,你觉得自己能抵得上几个?与其做自我感动的事情,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库亚茫然,却也顺着虫母的意思问了下去,“那您觉得,我该做什么……”
    “那些花草,你亲自栽进去吧,也算是一点道歉的心意。”正好解放了那几个干活看得他胃疼的家伙。
    碎成几千片的玻璃不好补,但用胶水粘一粘还是能慢慢拼起来的,至于往后会不会因什么风吹草动就碎,那就要看玻璃本身了。
    王虫事件上,库亚虽然谈不上是罪魁祸首,可也不能说是全然的无辜。阿舍尔不会试图改变对方的想法和意图,只是会在库亚彻底选择死亡之前,给对方找点儿事情做。
    至于等以后忙习惯了的库亚会不会改变决定,就不是阿舍尔能管得了的事情了。
    阿舍尔:现成的苦力利用起来!
    年轻虫母的话点到即止,他挥手叫来子嗣,让它们把花束根系都交给了库亚,才看向愣在原地的高级虫族。
    阿舍尔:“行了,好好干活吧。”
    库亚干巴巴道:“……好。”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本来是想干什么来着?
    迷迷瞪瞪的高级虫族从虫母这里领了新任务,而另一边围观全程的“旦尔塔”则开始上眼药。
    “旦尔塔”冷哼一声:“看到没?妈妈喜欢他。”
    眉头都不带要抬一下的旦尔塔还记得虫母告诉自己的话——“绝对不是想要对方替我解决情热的喜欢”。
    这句话就像是旦尔塔的护身符,祂当然知道虫母会喜欢子嗣,但祂更知道妈妈对它们和对祂自己的喜欢是不同的。
    在所有芬得拉家族的子嗣成员里,只有祂知道妈妈是什么味道、什么形状、什么温度的。
    这是祂和妈妈的秘密。
    低头干活的旦尔塔身上冒出来一种隐秘的得意,“旦尔塔”眼角抽了抽,祂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给虫母当了狗的家伙,都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祂又道:“你听不见我说话?”
    气氛剑拔弩张时,旦尔塔半垂眼皮,瞥了自己的同类一眼,不冷不热道:“妈妈喜欢谁也不喜欢你。”
    绿旦:。
    ……
    在“旦尔塔”持续性无能暴怒的时候,阿舍尔已经开始思考剩余那些还具有生命迹象的劣质虫母该怎么处理。
    杀死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先养着了。
    至于要怎么养着,还有待思考。
    阿舍尔:待办事项+1
    越整系列性建设任务的理思路,越发现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的阿舍尔不禁头疼,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有足够多的子嗣能去使唤……
    好在有赖于最近这段时间芬得拉家族近乎疯狂的子嗣招揽,紧赶慢赶,原本因为路程较远的虫群们也均在日落之前赶了过来。
    就连习惯生活在海里的食骨虫族,也都卷成“风滚草”,不远万里地来见它们的妈妈。
    虫群中,少部分是阿舍尔曾在沼泽湿地里挨个起名入了族谱的子嗣,还有一部分则来源于“子嗣外交”招揽来的新伙伴。
    这群陌生的虫族不曾见过被自己同伴们奉若神明的虫母,却已经在不停地沿途听说中将其神化。
    它们曾经幻想过很多虫母可能会有的模样,但当真正见面后,每一只雄性虫族都忍不住为自己贫瘠的审美而感到无措。
    站在夕阳下的年轻虫母是另一种、区别于虫族本身的模样,但源自于其体内的血液、香气、信息素都足以让雄性虫族们模拟出“欣赏”。
    它们的妈妈……好美啊……
    喜欢喜欢喜欢好喜欢喜欢妈妈妈妈妈妈!
    精神力中久违的赞美和喃语嘈杂地从窸窣的虫群中传来,阿舍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颇有些无奈。
    看来他不仅仅要给虫群内的新成员挨个起名,还有开始适应这群夸不离嘴的“话痨”们,只是想一想,未来一段日子的生活,大抵会很热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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