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不能够把生死荣辱寄托在别人身上。
    但秦昭明显然不同,他流落在这里是意外,他虎落平阳是意外。
    虽然他解释家中因素,薛闻也能够理解世家大族更是腌臜多,这不正常,但时长发生。
    更不用说,别说这通体气派,单论这一身功夫和初见时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她脖子的提防心,便知他并非野生野长。
    这样一人,若真要留下才是遗憾。
    她避免了他走投无路之下进宫,如何又要束缚他留在身边?
    怎么不能?
    听着薛闻直白的拒绝,秦昭明话赶话越发钻起牛角尖,神色落寞委屈又要强的质问着,和小孩子诘问父母父母为何不能日日陪伴自己。
    就是不能啊。
    薛闻抿唇。
    她和秦昭明相处这些时日也找到了一些技巧,他最擅长多想,又倔。
    得说明白,可偏偏她是最不擅长跟人谈心,下意识会回避这种亲近的。
    思绪回归之后薛闻不再纠结关于姐弟之间是否太过亲近这件事,反倒因为自己理亏隐晦地勾了勾秦昭明的小指。
    他的掌心内有一道贯穿这个下臂的伤痕,据目测来看当时深可见骨,她的手指往里,触碰到那道伤疤就不再敢动想要抽出手去,结果被紧紧拽着,身形还要紧了几分。
    现在她整个人都被环在秦昭明和墙壁之间,一丝一毫逃离的空间都没有。
    没有要你走。
    秦昭明闻言把嘴里的话硬生生转了一圈,差点把自己噎死,嘴角压抑着上扬的弧度,死活不松手:那你说话。
    你在这里大材小用,既然有朋友来找你,那便说明还有人未曾放弃你。
    与其待在这里,倒不如跟随他们回去。
    秦昭明无言,看着薛闻冥思苦想,这确实是真的,但他为什么要闹?
    乔承东还用世家奇货可居的思维担忧若狮子大开口不让离开怎么办,可所有的担忧都被薛闻那双只要你好就行的眼神给融化。
    而且
    当今太子英明神武,虽说上一次科举闹出舞弊,可太子殿下绝非屈从之辈。
    秦昭明心神一荡。
    等太子殿下继位,最晚不过三四年,科举必定重开。
    明年冬至时分,传言抱病后不良于行的太子殿下亲斩谋逆南王及其党羽,继位为帝,次年改年号永昶,称永昶元年。
    永昶三年秋,开恩科,兴科举,朝廷并非世家掌握。
    在他的大刀阔斧之下,世家勋贵无人造次,寒门士人不靠门客之名来到朝堂。
    即便薛闻生在勋贵之家,嫁的又是国公府中,但在旁人眼里永昶帝扶持下贱泥巴种来和氏族抗衡属于过河拆桥,但在薛闻眼里却察觉到世家最大的缺点在于只有家族无朝廷与百姓。
    永昶帝做的,是青史留名、独具一格的功德之事。
    即便在当时跟着他的名声,是喜怒无常,是得位不正的暴君,但他压制世家安抚勋贵,手掌兵权御驾亲征,大破匈奴,足以让史书上其他英明神武的君主羞愧而死。
    窗台风雪依旧,在怀里之人说话铿锵有力,眉目深远。
    更相信以你之才,史书工笔,必有你姓名。
    第二十四章
    乔承东和姜逍的到来, 薛闻告诉蔡大娘他们是来带阿昭离开的。
    他们原先的作息影响着,天大亮后便起身,逐渐也习惯了聚在一处。
    就是原先说等三日雪停, 太子殿下说再等等。
    又等了三日, 太子殿下说再等等。
    三日又三日,转眼一月过去。
    三日复三日, 三日何其多。
    我生待三日,万事成蹉跎, 真就太子不急太监急呗?
    呸, 他才不是太监。
    究竟等什么?
    内心的急躁加上吃得又多, 乔承东没几日就有些上火, 蔡大娘看了后让查查给他分点茶祛火。
    乔承东坐在屋里头, 在各自忙碌的人群中再一次感受到了薛闻此人究竟有多奇特。
    他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的小娘子要么便是族里的同龄姑姐妹,她们或是温婉或是热情或是娇怯但都是向往美好的。
    譬如身边的侍女都是好看的, 身上的衣衫要漂亮, 头上的珠钗要精美。
    不过,这些都是浅尝辄止的了解, 在于和长辈请安之时相遇的一刹, 在一同参加宴会时的蛛丝印象, 不深刻, 不完全,如同石子落在湖面, 漾起涟漪。
    但也只能是这些了, 剩下的就会消失在水面上,无影无踪。
    当然, 没有了解的机会和必要。
    他是太子伴读,是太子外家最得意的小辈, 现如今东宫属官,任东宫洗马,和家中姊妹见到的天地不一样,自然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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