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明心情好,不用侍奉,就着上来的茶盏给郑云起展示茶道。
    举手投足间恍若行云流水,宽袖长袍缥缈似仙,冲淡了他那份发昳丽反倒有一种乘云归去的感觉,整个人美得都好似一幅画。
    奈何眼前的人是五旬老人郑云起,太子殿下因为薛闻刻在骨子里的魅力现在简直称得上抛媚眼给瞎子看。
    也算其中一个缘由。秦昭明还是很矜持的,虽然他觉得占十分之九五。
    正好你年纪大了,觉也少,不耽误。
    愿闻其详。郑公微笑,没理那杯新下的明前龙井,强颜欢笑。
    秦昭明嘴角的弧度再也压制不住,甚至还意味不明地从胸腔哼笑医生给:今日忽地拨开迷雾,阿闻说她心里有孤,说孤是她的心肝肉是拂晓的光,没有孤她就不愿意活了。
    鳏居多年的郑云起:
    那双世外高人的皮囊有些破裂,先不说太子殿下这整个行为就很难评价,再说他虽说对那位小娘子知之不多,但也看出小娘子不是能说出这种腻歪话的人啊。
    难不成是他年纪大了,不懂现在小年轻的情、趣?
    但太子殿下显然并不需要回应,他就是想找个自己人好好显摆显摆,甚至只要是个人,他就能唠一夜不睡觉的。
    只需要明日略微闭个眼睛睡个零碎觉就足够了。
    他沉浸在自己添油加醋照实说的世界内无法自拔,嘴角笼罩着甜蜜的微笑,甚至忍不住摸了摸胸前衣衫: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也容纳不下旁人。
    若非彼此,恐一世难安。他呢喃着,视线回望寝殿,目光缱绻。
    眼中温柔和占有好似化作实质,即便他现在身在外头,但他的眼睛他的心,无时无刻不为里面正在安睡的人牵挂着。
    郑云起拧起眉,直直地看着他,眼前茶汤洋溢着热气,指尖稍稍碰触,灼热的温度让他一下子清醒起来。
    德高望重的老人斟酌开口:可世有旦夕祸福,情深不寿的道理,殿下应该也明白。
    什么意思?
    秦昭明的好心情瞬间消失,这话从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怎么补全,若非还记得不应该大声,否则他接着便要暴怒起来。
    臣的意识您也明白不是么?朱虚侯有胆识有品行,哪怕家世欠缺空白也无妨,可您若要为她空置后宫,只爱她一人,对于前朝和未来,都太过冒险了。
    他低下头,借着亭台檐下的灯光看着碗里明灭的茶汤:您的生母皇后娘娘血崩而死,而老臣的妻子连同未出世的孩子,一并死在产床上。
    殿下,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有八,总有人力不可改变的事实。
    那双清透的眼眸在回忆起离世二十几年的妻子时也难免有氤氲:我只有一女,盼得她嫁个好人家就够了,可若是薛
    不许说!秦昭明起身怒不可遏。
    想要分享的好心情瞬间随着郑云起这几句话消弭,
    甚至他自己都无法掩饰手掌的颤抖。
    因为他无法替薛闻解决这个痛苦,甚至若薛闻当真会经历这些事,这些痛苦甚至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自己所给予的。
    他曾经千万次地想象自己的母亲临死时是何模样,是恨是怕是悔恨,但若代上薛闻,他才发现自己一丝一毫都接受不了。
    枉孤视你为长辈,你竟如此诅咒我妻,当真令人心寒!
    他宽大的衣袖直接将整个石桌上的所有杯盏全部横扫,碧玉的白瓷碎在地上,周围的牡丹花突遭劫难,周围一片泥泞。
    倒也省了宫人明天撤下器皿,现在只需要扫帚清扫就够了。
    秦昭明怒火冲天,为了掩饰手掌的颤抖他紧紧地握成拳头,甩袖离开。
    身后随着起身的郑云起看着他匆匆走出几步,忽地顿下,背对着他开口:今夜太晚,先在东宫住下吧。
    郑云起好似被软绵绵的云给蹭了一下,他忽地想起来,这个站在万人之上无人之巅,拥有着改变阶层抱负的少年如今还未至及冠。
    他真是空在朝堂游走,白活这么多年。
    殿下。
    他深施一礼,叫住了太子殿下。
    臣并非诅咒朱虚侯,而是有些事计划在前,总比事后后悔要好。
    您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不应该将全身喜恶都系在一人身上。
    而女子因为生育命薄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劝秦昭明莫要用情太深,更是参透了太子殿下自回京之时压抑在平静面容下的痴狂。
    原先的太子殿下经过重重磨砺,会有最磅礴的野心,他比大皇子更聪慧,比陛下更有野心与谋略,比三皇子和四皇子身后无外戚把持。
    但他本可以控制的情绪,在一场人人静默的意外中烟消云散,回来的是笑意吟吟却笑意不达眼底,压抑着疯狂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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