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芙凝问他:“茶水宴开始了,咱们要过去么?”
    “不去,让太子再蹦跶两个时辰。”
    待两个时辰后,晚宴差不多时,便是清算的时候。
    “那咱们去哪?”颜芙凝缩了缩身子,脖颈也缩进了毛领里,“夫君,我冷。”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取暖。”
    “哪?”
    “冷宫。”
    “冷宫?”颜芙凝嗓音高了一个度,到底是怕人听见,不敢再响一些,只轻声问,“哪有夫君带娘子去冷宫取暖的?”
    傅辞翊含笑拉了她的手:“去冷宫,你怕么?”
    “我怕什么?有夫君在。”
    “那倒也是。”
    “不过我还是好奇,你为何带我去冷宫?”
    “我也是在幼年时去过,今日就去看看,她还在不在?”
    冷宫那个地方与他来说,也是一处温暖的存在。
    但凡他感觉温暖的地,他都想带她看一看。
    就譬如围场上的秘密基地一般。
    “她是谁?”颜芙凝好奇。
    “先帝的一个嫔妃,依照辈份来论,她是我的一个庶祖母。”
    “好,那咱们去看看。”
    夫妻俩相携而行。
    雪落在他们头上,脚印落在他们身后,静谧美好。
    去冷宫要经过一条无人的甬道。
    甬道两旁是高墙,令人感觉逼仄窒息。
    傅辞翊怕她走在这条甬道上会心慌难受,遂温柔捏紧了她的手,温声道:“不必怕。”
    “我没怕呀。”她眉眼含笑道。
    抬眼望苍穹,只觉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世界仿若只剩下了她与他。
    傅辞翊跟着她笑。
    实则是这条甬道内死伤过无数人,一般人不敢在此行走。
    目下她如此,他是真不忍心将此地过去的事告诉她。
    又行了不少路,夫妻俩终于到了冷宫外头。
    大门锁着。
    颜芙凝叹息:“果然是冷宫,一般人进不去。”
    “有你夫君在,你何愁进不去?”
    他的嗓音甫落,她只知自己被他一搂,腰侧被他的手掐紧,整个人便被他带着跃进了墙内。
    到底是冷宫,虽说积雪皑皑,将一切萧条覆盖,但周围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甚少有人气。
    不仅如此,宫殿的墙瞧着都是暗沉的,灰蒙蒙的。
    显然生气不足。
    纵使如此,颜芙凝还是被眼前从未见过的场景给惊了惊。
    宫殿巍峨,显然此地曾经不是冷宫。
    所谓的冷宫不过是在高位者强加给人的理念。
    “此地是常年上锁的么?”她问。
    “嗯。”
    “那你幼年时怎么进来的?”
    “有太监来送饭菜亦或旁的物什,那个时候会短暂开一会院门,我便是那时溜进来的。”
    “我还以为你从地上的缝隙爬进来的呢。”她笑。
    他亦跟着笑,拉着她的手往一处居所行去。
    “这里没人么?”颜芙凝好奇。
    周围很静,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有人,有不少人。只是天冷,取暖的炭大抵不够使,她们一般情况下都躲在被窝里。”
    颜芙凝颔了颔首,也不问既然此地连取暖的炭都不够,他为何还带她来。
    想着他带她来,总有他的缘故的。
    遂静静随他踏上长廊。
    长廊被风雪扫到,一半有雪,一半湿透。
    脚步踩上去,容易打滑。
    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两人相携走得缓。
    不多时,他们进了一处居所内。
    有个年老的宫女见到他们,警惕问:“你们是谁人?”
    “我们……”
    颜芙凝看向身侧的傅辞翊,在冷宫,她不知该如何自我介绍。
    傅辞翊淡声:“我们来看芸太嫔。”
    芸太嫔闻声,脚步缓慢地出来。
    看到一对年轻男女,她眯了眯眼,却是不认识眼前人。
    “你们是?”
    傅辞翊再度开口:“太嫔,我是闻屿。”
    “闻屿?”芸太嫔闻言,眼泪水夺眶而出,“龙闻屿,你还活着?”
    “是啊,一别经年,您可还好?”
    “好,好。”芸太嫔颔了颔首,目光挪向颜芙凝,“这位是?”
    “她是我的妻,颜芙凝。”傅辞翊再度介绍,“今日我便带她来看看您。”
    “到底长大了,还娶了妻。”芸太嫔复又落泪,目光慈爱地盯着颜芙凝,“当真是好相貌,你们很配。”
    眼前的芸太嫔瞧着六十左右,衣着朴素,头上无发饰,耳垂上脖子上手腕手指上亦没饰物。
    依稀间能看到年轻时面容姣好的影子,大抵是岁月蹉跎,又加冷宫岁月无情,她头发大部分都白了。
    比之晋王府内住着的太妃苍老不少,白头发也多不少。
    却比太妃瞧着和善。
    颜芙凝轻轻放开傅辞翊的手,福了福礼:“见过芸太嫔。”
    “乖孩子,在冷宫不必行礼,再说了入了冷宫的人,哪里还有位分可言?”
    芸太嫔双手撑在膝盖上,缓缓坐下,又缓缓抬手:“坐罢。”
    夫妻俩便在她对面坐下。
    “人老了,膝盖不太好使,动作就慢了。”芸太嫔自嘲一笑,“今儿又落雪了,今年下了好几场雪了罢。”
    “是,下了好几场雪。”傅辞翊问,“您这可需要炭与被褥,我派人送来。”
    “不必不必,倘若被旁人知道,又该来抢。”芸太嫔笑道,“太后最烦我们这些人生事。”
    傅辞翊颔了颔首,不说话了。
    芸太嫔看向颜芙凝:“你夫君小时候总来我这,他是为数不多肯进冷宫来玩的人。”
    “莫非是夫君调皮?”颜芙凝侧头看沉默的傅辞翊。
    傅辞翊却道:“我其实不调皮。”
    芸太嫔解释:“他是觉得此地安静,每回宫宴时,他得空总会来,还给我带豆吃。”
    转眸看向傅辞翊,笑着问:“闻屿小子,你今日给我带豆了没?”
    “没有。”傅辞翊淡笑。
    “是啊,都长大了,还吃什么豆?”芸太嫔摇首。
    颜芙凝解下一个荷包:“太嫔若不嫌弃,我这里有牛肉干,还有豆。先前你曾吃过我夫君带来的,今日尝尝我带来的,可好?”
    说话时,她将荷包打开,掏出几块用牛皮纸抱着的肉干,还有几颗用油纸包着的豆。
    “还真有的吃啊。”
    芸太嫔笑得起了皱纹。
    “我先吃一颗。”
    手指缓缓剥开油纸,很快将豆含进嘴里,缓缓吃后,说道:“真甜,像你们这般甜。”(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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