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川城。
    永安帝禅位,魏王继位,立国大魏的消息已在城中传了半个上午和一个下午了,天色渐暗。
    铜雀台的大门口,徐莹一袭华丽的长裙,那张宛如芙蓉花的娇媚脸蛋儿上,在门口灯笼灯光彤彤映照之下,酡红如醺,亦如二月桃花,明媚动人。
    她的双手紧紧的攥着一方帕子,天鹅颈伸得老长,就像一尊望夫石一样,凝望着远方,可惜视野中始终看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一颗心也微微沉到了谷底。
    果然,外室就是外室,没有孩子的外室,更是连一个婢女都不如。
    她都听说了,自名阳山永安帝禅位于魏王不久,魏王府的那些夫人们,便全都搬进皇宫去了。
    而她们这些铜雀苑的女子,却连个送消息的人都没有。
    徐莹紧紧的咬着樱唇,秀丽柳眉之下,浮上了一抹悲伤。
    就在徐莹心生委屈,想要落泪的时候,不远处的街道,来了一队车马。
    领头的,竟然是宫中的公公。
    徐莹一怔,旋即便看到这对车马径直的朝铜雀台而来,她惊得立马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微微整理了下衣裳,恢复她以往高贵的模样。
    果然,车队在铜雀台停下。
    伺候徐莹的奴婢上前询问:“你们是谁?”
    “徐皇.夫人。”同车队而来的,还有楚冉的婢女,是跟着过来认人的,徐皇后叫习惯了,直到脱口方才连忙改口。
    “彩儿。”徐莹也认出了她。
    “夫人。”
    领头的公公对着徐莹行了一礼,然后道:“不知甘、肖、知画三位夫人可在?”
    徐莹点了点头,忙让婢女去叫她们。
    公公赶紧出声阻止,说自己是来传圣旨的,既然几位夫人都在,那自己就进来宣读旨意。
    铜雀台内。
    等徐莹、知画、肖、甘几位女子都到齐了后。
    公公打开圣旨,宣读了起来:“大魏皇帝令,朕认为后宫翊化……尔徐氏,恭慎无违,夙著柔嘉,素娴礼则,持节册封徐氏为庆嫔。尔甘氏……,持节册封甘氏为宁嫔。尔肖氏……,持节册封肖氏为惠嫔,尔知画……持节册封知画为兰嫔……”
    当公公将旨意念完后,四位夫人都是心头一喜,连忙谢恩领旨。
    嫔位,在皇后、妃位之下,在后宫中属三等,若放以前,徐莹肯定是看不上的,毕竟一进宫,就是贵妃,后又当过皇后,区区嫔位给她提鞋都不配。
    但今时不同往日,先是被贬为奴籍,成了教坊司女乐,赏赐给了陈墨。
    后出了奴籍,成了普通的平民,当了陈墨的外室。
    现在,虽只被封为了庆嫔,但好歹是给了名分的。
    甘、肖两位女人,还有知画,就更没意见。
    毕竟前两者,之前也只是当一个藩王的妾室罢了,后者,更是青楼的贱籍,能有这待遇,属实算是烧高香了。
    领完旨意后,她们收拾了一些东西,便随着车队进宫了。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之所以能被封为嫔。
    是因为陈墨还不是皇帝的时候,有二十多个女人,算多的。
    可称帝后,这个数量,就算少的了。
    后宫嫔妃的位置,够用。
    要不然,她们肯定得论到“世妇”那个层次上去。
    可即便是这样,后宫中,已经有人有意见了。
    夏芷凝的寝宫。
    夏芷晴在照顾着妹妹,两个孩子,则由吴宓带去了。
    夏芷凝小口吃了一口姐姐喂来的肉粥,撇着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姐姐你为他生了两个孩子,都还没册封,他倒是好,竟是先给铜雀台的那几个狐媚子册封了,这是觉得她们比我们还要更重要吗。”
    见妹妹这又吃起了醋,夏芷晴苦笑一声:“只是几个嫔位罢了,芷凝你从哪看出在陛下的心里,她们比我们更重要的?”
    “姐姐你不懂,先后顺序很重要的,哪怕只是嫔位,也证明他先想到的是铜雀台的那几个狐媚子。”怀孕的女子,尤其是快要生的女子,对这种事就特别的敏感,且特爱斤斤计较。
    夏芷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笑道:“若按芷凝你这套逻辑论的话,你我还是先进的宫呢。”
    “姐姐,你也太偏袒他了,我不管,他若是亏待了我们姐妹,我跟他没完。”夏芷凝嘟着嘴道,在她看来,她们不只姐妹两都跟了他,更是对陈家有大功的,算上姐姐生的孩子,加之她肚子的不知是一个还是两个孩子,可是给他生了三四个孩子了,这地位若是低了,夏芷凝可真要去闹。
    ……
    另一边。
    陈墨这边刚忙完朝事,准备朝着未央宫而去,察觉身后还有脚步跟着,回过身来:“你下去吧,不用跟了。”
    “耿相说,微臣作为陛下的左起居舍人,是要随时随侍在旁,记录陛下的言行。”开口的这人,是大魏的左起居舍人,名叫王俞,祖上可以追溯刚前朝建国时,几代人都是当史官的。
    陈墨今日刚继位,大魏自然暂延续大宋的那套体系。
    宋初的时候,于门下省置起居郎,后又在中书省置起居舍人,分为左右,对立于殿,掌起居之事,故有时也称为左右史,也叫左右起居注史官,其所撰写起居注送交史馆,以备修史之用。
    而起居注,除了记录一个皇帝的各种活动,以及活动中的言行,还有皇帝的私生活,比如今晚皇帝临幸了谁,甚至具体到什么时候离开的,再比如向皇太后问安,还有皇帝赏赐妃嫔什么东西。
    “那朕去后宫,你也要跟吗?”陈墨气笑道。
    “陛下,外朝有国史,内朝则有女史,内之于外,其任皆同。天子无私事,后宫发生的也是国家大事。”王俞道。
    “还有女史官?”陈墨一愣。
    王俞道:“是臣的三妹。”
    陈墨:“……”
    在王俞的带领下,陈墨见到了这位女史官,名叫王秀,一副女官的打扮,虽然长相一般,但身上有股浩然气,见到陈墨的时候,不卑不亢。
    在这之后,陈墨得知,因为女史官记载的是皇帝的私事,基本一辈子的吃穿住行都在皇宫,出入都有严格的管控,甚至不允许嫁人,大多数的女史官,一辈子都是孤独终老的。
    剩下的一些,要不就是惹怒了皇帝被杀,要不就是被皇帝收为了私宠。
    当陈墨把王秀带到未央宫的时候,吴宓都是一愣,以为后宫又要添新人了,但看王秀的模样一般,显然又不像。
    陈墨看出了吴宓的疑惑,道:“这位是女史官王秀,给朕起居注的。”
    “哦。”吴宓也算是见识广泛,很快也就明白了。
    “臣见过娘娘。”王秀行礼。
    “免礼。”
    随着陈墨同吴宓进入寝宫,王秀也跟了进去。
    当然,只是外殿,并没有进入内殿,虽然是记录帝王的私事,但也是需要有一定的分寸的。
    来到内殿后,陈墨就跟吴宓小声吐槽了起来。
    未称帝的时候,他没想到这点,这时意识到有记史的后,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以后自己若是一夜临幸数女的时候,岂不是也会记录在册,记上一笔:“帝欲数女,上疾始惫?”
    吴宓掩嘴轻笑:“陛下无需担心,史官下笔也是有分寸的。”
    “不行,我得找她看看前朝的起居注。”
    陈墨来到外殿,管王秀要前朝的起居注。
    王秀并没有拒绝,但她不是前朝大宋的女史官,并没有随身携带,要去史馆拿。
    很快,陈墨就拿到了前朝几位皇帝的起居注,包括宋太祖在内,他拿到内殿,与吴宓一同观看。
    陈墨不知道的,他刚进内殿,王秀就在大魏皇帝的起居注上记上这样一笔“帝于未央宫阅前朝数位帝王起居注。”
    陈墨于吴宓坐在凤床上,先看起了宋太祖的起居注。
    结果没想到第一页就是“帝欲阅本朝起居注而不得”。
    吴宓一愣:“没想到宋太祖想看自己的起居注竟然还被拒绝了。”
    陈墨微微一笑:“你没听出这话还有史官的另一层意思吗?现在宋太祖已经看过了,这只是掩盖罢了。”
    吴宓后知后觉。
    宋太祖的起居注都很正经,陈墨连续翻了几页,就没有兴趣再看了。
    又看起了后面几位皇帝的起居注。
    直到看到宋元帝的起居注时,陈墨方才来了兴趣。
    本就早传开一事。
    宋元帝年幼时失去了生母,由先帝的一位妃嫔抚养长大,自然感情就不一般。
    宋元帝继位后,这位妃嫔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太后。
    然而美丽又年轻的太后多年寡居自然是春闺寂寞,而她又不养男宠,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养子皇帝的身上。
    时间一长,宫里宫外都是风言风语,甚至有大臣上书让太后搬出宫去,宋元帝也无奈,下诏说:“我圣母早丧,幼年孤苦,幸得太后仁爱教导,恩德加于困厄之时。如今,我每天日理万机,不得尽孝,正想亲自早晚侍奉,尽情内室宫禁欢娱。”
    大臣听到这个解释,都傻眼了。
    面对这样难堪的事,史官的脑袋只有一颗,还要兼顾自己的职业操守,实在为难。
    于是就在起居注上这样记载“上于闺房之内礼敬甚寡,有所御幸,或留止太后房内,故人间咸有丑声。”
    意思就是说,皇帝进了太后的寝宫,长时间在太后房内逗留,这就是描述客观事实,至于两人做了点什么,咱也不知道,咱也没瞧见,咱也不敢问。
    比如还有刘贵妃进献了八名舞姬给宋元帝。
    那晚之后,起居注就这样记载“及登极,贵妃进美女侍帝。未十日,帝患病。”
    还有“是夜,连幸数人,圣容顿减。”
    果然八卦,才更有阅读兴趣。
    吴宓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羞红如霞。
    她知道,以陈墨之前在王府的那些花样,除了宋元帝的第一点外,其他的,比宋元帝还要荒唐。
    这若是被记在起居注上,可还得了。
    “陛下,你以后可得多注意着点了。”吴宓红着点轻声道。
    “没事,我有的是法子应对她,实在不行,改就罢了。”
    “陛下,这可不行,有损你的名声。”
    “我不在乎这个。”
    说话之间,陈墨搂过吴宓的腰肢,嗅闻着白皙如玉的秀颈肌肤间那如兰如麝的气息,直接低头啃了一口,然后低声道:“宓儿,我有事跟你商量。”
    吴宓娇躯微微一颤,颤声道:“陛下请说。”
    “就是封爵一事。”
    陈墨徐徐说了起来。
    当初打进洛南的时候,陈墨只给少部分人封了爵,耿松甫只是升官,却还未封爵。
    如今自己称帝,这些的爵位自然是不能再拖了,官位也应更进一步。
    “陛下,女子不得干政。”吴宓道。
    “不是让你干政,就是让你参考一下。”
    陈墨抱着吴宓,道:“耿相是高州人士,高州千年前是郑国的旧地,所以我准备封他为郑国公。晋升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
    “耿相宣和年前陛下还是平庭县主事时,就跟着陛下了,晃眼已有七八年,期间的后勤政事都由耿相负责,他当得这郑国公。”吴宓即便是后面才嫁给陈墨的,也知道耿松甫的付出和功劳。
    陈墨道:“除了升官进爵外,我准备打造一块丹书铁券赐予他,可抵死罪一次。”
    吴宓静静的听着。
    “左良伦的话,跟着我时间于耿相可要短两年,可功劳却是卓著,就封他为韩国公,其他的,就免了。”陈墨道。
    然后就是吴衍庆了。
    于私,他是吴宓的父亲。
    于公,也帮了陈墨很大的忙。
    更是带着江东来投,
    陈墨封他为吴国公。
    萧靖,功劳不如吴衍庆。
    但也是功劳不浅,帮他掌握江南是其一。
    出兵随他反抗芦盛崇王他们是其二。
    还有同吴衍庆守卫易县等等。
    也少不了一个公爵。
    陈墨封他为江国公。
    此外还有跟着陈墨的一些老臣。
    比如孙孟、张河、绍金能、崔爽、韩武、苏文、苏武、胡强、李云章等。
    当然,他们就够不上国公了。
    但侯爵、伯爵什么的,还是可以够一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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