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洞府门前,孔艽将小指放于唇下,吹响一声尖锐的口哨。
    叽!!!
    音波受到灵力的加持,顿时传遍苍梧派内门各处。
    内门修士纷纷投来目光,不过很快就挪开了,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孔艽在呼唤大鹏。
    然而时间过去良久,孔艽并没有在这里等到大鹏的到来。
    “又到哪里去疯了?”孔艽说着,抬头看看了内门五峰上空无一物的天空,无奈摇了摇头。
    大鹏总是个不安分的主。
    就算是到了天齐也是耐不住寂寞,到处乱跑,更别提回了芜东。
    在自己的地盘,那可不要放开了撒野。
    好在是大鹏如今的实力,芜东哪里都去得,凭借它的急速,掌生之下无人追得上它。
    孔艽倒也不担心它的安危。
    “出去了也好,总比待在内门祸害那些长老强。”
    “反正霜月坛也不过半日。”
    嘴里嘀咕着,孔艽也不等大鹏了,身形自洞府前冲天而起,朝着内门外门结界掠去。
    在孔艽的身形冲出苍梧派大阵,消失在门派外的天穹不过一个时辰之后。
    苍梧派远方的地平线上。
    气质妩媚魅惑的女子,和一头红发的壮硕男子也进入了苍梧派外,那联绵的繁华坊市内。
    看他们的模样,正是从青湖福地不远万里赶过来的胡沉香和嗣登第。
    明明他们很早就能过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耽搁了。
    眼下两人使用了什么秘术,掩盖了自己一身的妖气,看上去和普通修士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穿过喧闹的建筑群,来到苍梧派大阵外,朝着背负着长剑的青年道明来意。
    “你们找孔师弟?”这几个月都是宗长松负责值守山门,听得两妖的话后,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
    “是的,我们是孔兄在天齐的故友,曾说过到了芜东后要找他叙旧的。”胡沉香收起了那一身的媚骨,款款笑道:“劳烦这位道友通报一声。”
    “原来是孔师弟的朋友。”宗长松并未过多猜疑,因为两人并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拜访时也循规蹈矩。
    说着他指了指孔艽方才消失的方向,颇为遗憾的说道:“那真是不巧了,孔师弟刚走。”
    “那孔兄什么时候回来?”宗长松耳边响起嗣登第那浑厚的嗓音。
    “那可不好说了。”宗长松对着嗣登第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
    呼!因为临近冬季,霜月坛内肆意的风雪更加急促了。
    孔艽迎着风雪而来,在祭坛上稍作停留。
    随即虚魄视野打开,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修士靠近后,这才径直飞入那通往传承空间的密室。
    这一切都是轻车熟路。
    随着墙壁上那阵法光芒的涌动,孔艽的身体消失在了密室内。
    等到孔艽眼睛重新恢复视野。
    记忆中的黑暗并未降临。
    这一方传承空间内明亮如昼。
    空间顶部,那一颗人头大小的晶石正散发着明亮光华。
    孔艽眼睛定格在这传承空间的尽头。
    乙字十二那高大的傀儡身躯正站在那里,在孔艽现身的刹那,他一双暗金色的瞳孔望向了过来,刚好与孔艽的眼神触碰。
    孔艽打量了乙字十二一番,后者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到来。
    不仅提前起身相迎,身上的衣物都置换了一遍,白色的大袖宽衫将他脑袋以下满是机关齿轮的身体遮掩。
    看上去得体又儒雅。
    乙字十二早就说过,他能感知到霜月坛上的一切。
    因而孔艽并不觉得意外。
    脸上露出笑容,他当即往前快走了几步到了乙字十二身前。
    “拜见乙字十二前辈。”
    说完,孔艽就像是之前几次一样,就要拜下。
    却是被乙字十二那双冰冷的手臂探出,放在了他的手臂之下,提前制止了这一拜。
    “不用拜!”乙字十二的声音少了些空洞,多了几分情绪。
    孔艽面露愕然,道了一声:“是!”
    尽管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较真。既然乙字十二让他不拜,他便将刚刚弯下的腰杆挺直。
    如此近距离,孔艽抬头刚好和乙字十二那双眼睛对视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孔艽感觉乙字十二眼睛里多了几丝人性。
    除了那身体依然是傀儡以外,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与活人无异了。
    “今天什么日子,又是换衣服,又是提前迎接,搞得这么隆重。”在孔艽兀自细想其中原因的时候。
    乙字十二眼睛已经上下打量了孔艽数遍,空洞的吐出四个字来:“霜天仙基。”
    乙字十二的眼睛好像能看穿孔艽的丹田,看到他气海中沉浮的道基。
    对于这些孔艽已经见怪不怪了。
    乙字十二的实力,到现在还是个谜,哪怕是以孔艽现在的实力,也看不透他。
    “不像是掌生,莫不是造玄?”
    孔艽偷偷看了乙字十二几眼,心头嘀咕着。
    “你的神通叫什么名字?”这时候乙字十二又说话了,他貌似看到了孔艽霜天仙基上沉浮的金丹,以及金丹上烙印着的,那代表了神通的彼岸。
    “回前辈,叫彼岸。”孔艽沉声回应。
    他对于乙字十二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乙字十二微微点头,脸庞虽然冰凉僵硬,可眼神有情绪闪烁,似乎是在笑。
    “七年前,你刚来霜月坛不过养轮四境。现在已经是化魂境界,且明悟了自己的神通。”
    “如此成就,才算没有辱没了广寒殿弟子的身份。”
    孔艽听得褒奖,也是微微一笑。
    能得乙字十二这个古修傀儡一句好话,可不容易。
    不过此行虽然是为了机缘而来,孔艽也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请教乙字十二的机会。
    回应完乙字十二几句关于自己修为境界的话后。
    孔艽手掌一拍乾坤囊,从中拿出两枚红黑相间的晶体。
    那是柳澈的那一双异瞳。
    乍一暴露在空气中,其中蕴含着的邪恶气息当即就要爆发出来。
    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发作,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将那气息牢牢的锁在异瞳内。
    正是乙字十二出手。
    孔艽也不废话,直接了当的问道:
    “前辈,这是晚辈从一异界修士身上所得。”
    “他的身体被晚辈的灵兽烧了个干净,法器都融了。这双异瞳却还完好无损。”
    “您看看它是个什么物件,有什么门道没有?”
    之前孔艽想着问雷尊的,可是禁地因为皇甫英闭关已经锁了。
    他是进不去了,只能问一问乙字十二。
    乙字十二点了点头,随即探出手掌,将孔艽手掌上的那一对异瞳拿起,放置于眼前仔细端详。
    孔艽不敢打扰,只是望着乙字十二,等带着他的回答。
    空间内沉浸良久。
    咣!
    忽然,乙字十二手掌上升起一团皎白冷色光辉,在他掌间凝聚为一轮明月。
    那双异瞳被明月包裹在了其中。
    伴着那明月光华的照耀。
    异瞳中有一团水蓝色的能量被从中逼了出来。
    它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蔚蓝。
    乍一出现在这方空间就有波涛滚动之声从中响起,并伴随有一圈水波般的涟漪扩散。
    孔艽因为距离太近,在那能量出现的同时,脸上和发丝间顿时被浓郁的水性灵力侵蚀。
    孔艽并未在意这些,眼睛看着那被乙字十二拿在手中的天地之精,轻喃着叫出了它的名字:“圣功碧波!”
    地品排名第九十的天地之精,圣功碧波。
    柳澈不仅一双异瞳威力无匹,水性道术也是出神入化,全仗着这地品天地之精的加持。之前孔艽就感觉这双异瞳里有天地之精的波动。
    只是无法保证在保证那异瞳完整的前提下,将它取出。
    乙字十二此举无疑帮了他大忙。
    只见他将那圣功碧波取出后,随手就结了个印法将其封印,并且递给了孔艽,一边说道:“这圣功碧波虽然是水性,勉强也能与你修炼的功法匹配。但毕竟不是纯粹的冰性,就不要吸收了,留着以后置换其他冰性天地之精。”
    孔艽双手接过圣功碧波,恭敬应了声:“是!”
    收起那圣功碧波后,又看向了乙字十二手中的异瞳。
    被抽离了天地之精后,那异瞳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之前是黑红相间的颜色,如今只剩下红色,通体如晶石般晶莹。
    乙字十二这时候已经撤去了手中明月,将那异瞳在手掂了掂,以他那招牌式的空洞嗓音说道:“这双异瞳的主人机缘不浅,它集天地之荟萃,已经褪去了凡性,其中含着一道天赐的道法,能够供人参悟。”
    “只可惜原主人没有能突破掌生,不然未必不能成为神通。”
    “天赐的道法?”孔艽眼睛微微雪亮,不过一想到自己已经明悟了神通,那道法虽强,也是比不过自己的神通的。
    “真是鸡肋!”嘴里嘀咕一声,孔艽因为对乙字十二方才所说的话中有不明之处,继而又恭顺的问道:“请问前辈,褪去凡性作何理解?”
    “这天地间的灵物,无不是灵机勾动而滋生出来的。”
    “灵药也好,灵矿也罢,连灵脉都是如此。”
    “这双异瞳,就好比世间的灵物、灵矿、灵脉,唯一不同的是,它是生长在修士体内的。”
    乙字十二对于孔艽的提问一向有问必答。
    可能是顾忌说得太快,孔艽一时难以消化,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这双异瞳受到灵机影响,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堪称一件灵物。”
    孔艽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随后答道:“掌生就是超脱肉体凡胎,神魂遨游天地间。”
    “那这双眼瞳,可以理解为,它已经是掌生级别的灵物了吗?”
    乙字十二眼神第一次露出笑意,它很满意孔艽的回答。
    “举一反三,不错。这灵物却是可以称得上掌生灵宝。它能护住神魂不散。”
    说到这里,乙字十二手指轻轻在那异瞳上一点。
    “啊!”一声惨呼之声从异瞳中传来。
    随即异瞳中升起一缕青烟,化作柳澈的模样,带着惶恐不安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乙字十二。
    乙字十二眼瞳中金芒一闪,仅仅只是一眼,柳澈灰飞烟灭。
    这一幕看得孔艽呆了一下,柳澈的神魂居然寄托在那异瞳之上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今天要不是乙字十二,还不知道要被柳澈苟且偷生到什么时候。
    “那小子肯定在异瞳中窥探我的一举一动呢,这要是给了他有机可趁的机会,指不定搞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自己身边一直跟着这么一个潜在的危险,孔艽额头都微微发汗。
    随即露出讪笑:“还是乙字十二前辈洞若观火,晚辈差点就让他糊弄过去。”
    乙字十二并未多说,将柳澈神魂击散之后继续说道:“这双异瞳不凡,可以当做护魂灵宝,也可植于双瞳中为己用。”
    “你好好收着。”
    乙字十二已经说得非常详细了,孔艽恭顺接过异瞳道声谢。
    不过他问异瞳的原因,其实就是想知道它能不能当做问神通的‘主药’。
    所以又将那问神通丹方拿出来,问了那异瞳的问题。
    乙字十二扫了一眼,轻轻说道:“我不通药理,不过这问神通明显是通过丹道,行夺舍之法。”
    “神魂占据肉身为夺舍。”
    “而这问神通则是逆行夺舍,鸠占鹊巢,剥离神魂中的神通,为己用。”
    “其关键还是在于神魂。”
    “这异瞳并不是神魂,因而不可取。”
    孔艽连连点头。
    这就是又有一个修行领路人的重要性,这些问题要是不问,孔艽怕是永远不会知道。
    “也好!”孔艽嘴里嘀咕着。
    虽然不能当做问神通主药,未免有些遗憾。
    但这也是一件掌生级别的灵物,可以护住神魂不散,还能替代双瞳,催动里面的道法。
    孔艽都在考虑要不要换上这对眼睛了。
    乙字十二像是知道了孔艽的想法,这时候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过都是外物,修炼一途重在修身。”
    “等你掌生之后,超脱了肉身,这双瞳也不过是个可以舍弃的累赘。”
    “前辈教训得是。”孔艽哪敢顶嘴。
    问完异瞳,孔艽就像是被点醒了一样,继而又说道关于异界修士的问题。
    他的言外之意,是试探乙字十二会不会出手。
    当乙字十二听到孔艽说到先云界灵机受到五行天灵机的影响,界门大开,外界修士虎视眈眈的时候。
    他并无情绪流露,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修真本就是与天争,与人争,与大道相争。”
    “一界之地旦夕之间覆灭,再正常不过。”
    乙字十二的回答平静得就像是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倒是让孔艽不好继续多说了,暗暗苦笑:“看来乙字十二前辈是不会出手的。”
    说完这些题外话。
    乙字十二忽然伸出手掌,凌空朝着孔艽眉心一点。
    咣!
    孔艽只感觉印堂一凉,自己修炼的那月轮印不受控制的出现在了额前。
    那圆润无瑕的印记,就像是一轮真正的明月,看得乙字十二眼睛微微失神,好似许久没有见过友人,带着回忆。
    不过只是一瞬,它那暗金色瞳孔又恢复了清明,只听得他嗓音变得慎重,问道孔艽:“广寒殿第九百七十二代弟子孔艽。”
    被乙字十二这么慎重的叫出名字,孔艽连忙正色表情,连脊梁都挺直了起来。
    “弟子在!”
    “内门入门仪式开始!”乙字十二声音忽而变得幽远。
    “内门入门仪式!”孔艽微微凝神,眼里露出喜意。
    他来这霜月坛就是为了拿到接下来的机缘,显然那机缘就在那内门仪式中。
    不等孔艽脸上的笑容弥漫。
    乙字十二已经一指点向了他的眉心,那散发着皎月光辉的月轮印上。
    孔艽前一刻还神采奕奕的双眼当即变得恍惚。
    哗啦啦!
    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一连串的铁链碰撞之声。
    视线移向孔艽的识海内。
    嗡!
    一轮浩大的光亮自识海深处升起。
    如同海上升起的皎月,月华照耀四方。
    孔艽识海内,因为那一轮明月的升起,铺开了一张星辰的画卷。
    他的整个识海,都被明月星辰异象填满。
    仔细看那明月之上,一根根金色的锁链将其牢牢的锁住。
    可那些锁链,随着乙字十二一指落下。
    当当当!
    伴着清脆的响鸣,根根断裂。
    那一轮浩大的明月失去了束缚,带着无边异象,径直从孔艽的识海内钻出。
    而后没入了孔艽的眉心,那一轮月轮印中。
    瞬时间。
    咣!孔艽眉心的月轮印迸发出一道浩大的冷白色光柱。
    光芒照亮了考核空间这一方空间,将孔艽和乙字十二的身体都吞没在了光华内。
    直至整个空间都承载不了那光柱的力量。
    光芒穿透了这一方空间,以孔艽的眉心为起点,朝着空间上方的穹顶射去。
    视线移向外界。
    那漫天飘雪的霜月坛地底。
    一道通天光柱迸射,跨过了地与天的距离,在苍穹之间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光柱。
    眼下明明是青天白日。
    在那光柱之后霜月坛方圆千里,整片天穹在刹那间变成了夜幕。
    星星点点的星光,在天穹之上清晰可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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