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只有个守夜的婆子。
    或许另外还有下人,但是这样的寒夜里,主人不在,又没有过于值钱的物事,自然也不会傻傻站在外头了。
    以沈轻舟的功夫,在这样的小宅院里出入更是不在话下。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后院,终于有了一些动静,正院屋里没点灯,但是两侧的耳房里却有些说话声,看来下人们都在此处。
    他们二人避开灯火,从暗处翻窗入内,——眼前是间普通的卧房,也有锦帐绣被,糊窗的窗纱和低垂的帘幔皆是不俗之物,就连家私也是讲究的。
    但除此之外,正如沈轻舟所说,屋里没有什么太多值钱的东西。可是墙壁上挂的两幅字画,和窗下一盆翠竹,仍然看得出来与魏氏的房间有异曲同工之处。
    陆珈直奔床铺,仔细看着锦帐和被褥枕头的用料,重重点头:“和魏氏卧房里的东西是一样的!”
    紧接着她又转到一侧的衣橱跟前,柜子里放着一些许衣物,多是女人的,但却也有一个扇套,分明就是男人之物。
    沈轻舟举起一颗夜明珠,凑过来让她细看。
    “这扇套看得出来端倪吗?”
    陆珈凝眉:“很寻常。”
    事实上这些贴身之物,她也认不出来到底是不是严老贼的,自己跟他隔着几辈呢,哪里分辨得了这些?
    她把东西塞给了沈轻舟,又查看起了四处。
    可是连博古架上的几个摆件都看了,也没什么收获。
    陆珈停在窗户下凝思,这时旁边点着灯的耳房里传来了高声的吆喝,似乎是有婆子在招呼人去厨房里弄些热汤。
    听到这儿她看向沈轻舟:“天也怪冷的,别费功夫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去抓个人过来问问!”
    沈轻舟道:“好主意。”
    然后他轻轻击了两下掌。
    这时头顶的房梁上就如燕子一般飞下来两个人,连招呼都不用打,就悄无声息的推开窗户,朝着点灯的那间屋子去了!
    陆珈目瞪口呆,她一个文官的女儿,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想到这里,早前存在于心中的疑惑又浮了上来:“你为什么要一路这么帮我?”
    沈轻舟把夜明珠塞回荷包里,黑暗里看了她一眼:“因为咱们有婚约。”
    “那在咱们立下婚约之前呢?”
    “之前,是因为你是我的故人。”
    故人?!
    这是哪门子的说法?
    陆珈一下听愣了,什么时候他们俩成了故交?
    这时候窗户又开了,先前掠出去的“燕子”,已经挟了个人回来,等后方的人进来之后,二人配合默契的关上窗户,同时把带来的人往地上一掼,随后又轻飘飘的回到了梁上。
    陆珈已不知该如何诉说心中的惊叹,另一边沈轻舟一手抓住她手腕,一手提溜起了地上的人,说了声“出去”之后,立刻带着她从刚才进来时的那扇窗户走了出去。
    胡同里依旧寂静无人。
    沈轻舟一直带着陆珈到了不远处的夹巷里才停下。
    被拎出来的人蒙住了眼睛也堵住了嘴,但一路上仍然听得到他惊慌失措的喘息声。
    陆珈二话不说先扯掉他嘴里的布,然后问:“你跟随蒋家三太太多久了?”
    这是个丫鬟。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先前被婆子差事着去厨房里弄热汤的丫鬟。
    她已经抖得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了。
    陆珈捏住她的下巴,一面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抵着她喉间:“数到三还答不出来,就割你的脖子!”
    她如此之彪悍的举动,引来了沈轻舟两眼发光地望着她。
    同样是雪夜,同样是两人并肩作战,她的勇气和果断也同样的让人忍不住赞赏。
    丫鬟到底是怕死的,费力稳住气息,磕磕巴巴的答道:“……三,三年!跟了三年!”
    陆珈看了沈轻舟一眼,后者以挑眉回应。
    刚才那宅子就是魏氏用来私会奸夫的私宅已经板上钉钉。
    陆珈的簪子依然抵在丫鬟脖子上:“她的奸夫是谁?”
    丫鬟顿时打起了寒颤,就连紧紧顶着她皮肤的,站着都压不下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我不敢说!”丫鬟的嗓子已经裂了,“你杀了我,我也不敢说!”
    陆珈看了她片刻,把手往回收了点,接着她道:“你不敢说,我也不逼你。那你总知道,他平时都隔几天来这儿一趟吧?”
    她顿了顿,语气又狠了:“你要是还不说,那就别怪我下毒手!我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连你的家人想给你收尸都找不到你!”
    丫鬟把喉咙咽了又咽,良久才吐出一句:“一个月才来一回,有时也要两个月,没准的……”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半,有半个月了。”
    “是夜里还是白日?”
    “是白日!”
    “那他来之前怎么传话?”
    “……从来没有传过话,总是要来就来了!”丫鬟缓了下,又长长的吸了两口气。
    她整个人已经绷成了一张弓,仿佛随时都可以被折断。
    陆珈看她片刻,把手松了:“他待你们太太如何?”
    丫鬟听到这里咬住了嘴唇,“说不好。”
    “说说看。”
    丫鬟道:“他来了往往也就写写字,作作画,有时候坐上半天就走了。有时候太太过来,他也并不见。
    “他也不要让我们近身伺候,除了太太以外,我,我们都没有见过他真人!”
    陆珈站起来,然后又把扯出来的布由往她嘴里塞了回去。
    “既然是在屋里作过画,那必然会有留下来的!”她看向沈轻舟,“咱们赶紧去找找!”
    她忽然执着的想知道这个奸夫到底是不是严老贼!
    沈轻舟按住她肩膀:“我去就行,你在这等我。”
    说完他看了看左右墙头,然后又拎着丫鬟寻原路回去。
    到了先前的宅子底下,他把人丢给了暗处的影卫,然后从迎上来的何渠手里接过那件烟褐色的织锦袍子披在身上。
    “屋里十有八九有严老贼的笔迹,你们务必找出来!”
    何渠翻墙入内。
    沈轻舟拿起那个面具,看了看之后,戴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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