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裔寿元悠长,生来就是长生种,种群数量虽然希少,但当时在九州大地纵横驰骋,可谓辉煌至极。”
    “而人族先天禀赋虽然不足,灵性却是得天独厚,受神裔传法后,快速成长起来的人族,使得神裔面对人族的感情开始复杂起来……”
    许知秋可以理解他的话。
    毕竟人和人相处也是这样,远了香近了臭。
    而在族群之间,双方地位的高低变化,也很容易对方心里接受不了。
    从而引发些许摩擦争斗之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帝俊接着道:
    “情况就这么持续了近千年,就在双方的实力已经足以分庭抗礼之时,人族与神裔从原本的依存关系,逐渐形成了对立。”
    “然而,给双方关系更雪上加霜的,却始于是一个偶然间的发现。在这之后,双方原本还算凑合的关系,彻底变成了不两立的敌人。”
    “什么发现?”
    “彼时,世上已有较小规模的神裔与人族通婚的群体,其混血儿生来便与天地高度契合,堪为道体,非但修行速度奇快,甚至还有神裔所不具备的‘顿悟’能力。”
    “于是神裔中的贤者就开始钻研其中的奥秘,进而发现,乃是源自于人类血脉中的一种名为‘灵性真核’的物质。”
    “由于神裔出自伏羲大神血脉,而人族出自女娲大神血脉,后者可为前者道参,吸取了灵性真核的神裔,便能使道基升华,也具备‘顿悟’之能。”
    “灵性真核?”许知秋琢磨着字眼儿,总觉得和佛家讲的“佛性”有点相似呢?
    帝俊道解释道:
    “此物人类皆有,可以看做是人类修行的前提。”
    “而一旦被夺了真核,其人就再无法修行,且寿数最多不超过两个甲子。”
    听到这儿,许知秋忽而有种顿悟之感。
    原来如此,前生今世对于“膏肓二窍”的差异,原来根源症结就在此处么……
    那么这样一来,人族岂不成了神裔的十全大补丸儿了?
    “总之灵性真核对神裔来说是宝贝,若能夺尽整个人族的灵性真核,则能为神裔催生出一颗无上道果,服之可跳出于宇空宙光之外,超脱通天。”
    “也由此,有神裔辰皇一脉的至高天人创出了一门——夺灵法,不同于上古伏羲大神的尸解法,此法乃是更进一步,以力证道的法子。”
    “而或许是上苍的安排吧……”
    帝俊忽的叹了一口气,黢黑的孩童脸上颇有些感慨:
    “彼时人族集群贤之力,也摸索出了一个成道理念,名为‘气运法’。顾名思义,以人道气运统合九州天地,使天地气运与人道气运相合,最后以气运结成道果,服之同样可超脱通天。“
    “而统合九州气运的前提,就是将神裔赶出九州,或者完全消灭。”
    许知秋差点听乐了。
    这样一来,双方可不得往死了干?
    回过神他忽的又提问道:
    “双方绞尽脑汁就为攒出一颗道果,不惜赌上整个族群,而最后也只能有一个人成道?这值得么?”
    “不!你不懂那其中的分量……真正求道者——越是倒在真理之前,就越是不甘,”
    帝俊缓缓摇着头,忽得有些悲戚:
    “这天地间从来是没有什么神仙的,而于无中造有,不亚于盘古开天,一旦突破这层法则界限,则等于为后人开拓了一条光明无量的前路。”
    就是这句话把许知秋惊到了!
    “等等!意思是说,只要有第一个突破法则界限的人出现,后续的人成道就会轻松许多?”
    “是的。探索通天之路,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无上光荣的事业,值得两个族群为之倾尽一切。”
    “……”
    得到这个回答,许知秋沉默了好久,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那双神莹内敛的眼眸,竟越来越灼热。
    他接着问:
    “若我没猜错的话,后来双方打得头破血流,日月无光,最后人族……赢了?”
    “只是没败而已。”
    帝俊摇头撇嘴,黢黑的小脸儿上有些臊的发红:
    “彼时一战,双方天人级强者近乎俱灭,连我这个至高天人也身受重伤。最后神裔夺了人族近乎一半的灵性真核,人族却也将神裔赶到了鸿蒙古地,夺了九州气运。”
    “但神裔却也给人族埋下一个钉子,如今世上生灵,乃至人族,都还是有神裔血脉存留的。千万年来神裔人族混血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就分不清你我他了,这也就等于九州气运与人道气运都被神裔血脉占据了一定份额。”
    “我以人族至宝‘星盘’……哦,也就是你手里那个‘六道轮回盘’,以其标记神裔血脉,千万年努力下来,把蕴含神裔血脉较多的族群潜移默化的从纯血人族中分离了出来,并迁移出九州之外,这也就是如今的南疆巫民。”
    听到这儿,许知秋也没想到,
    包括那玲珑在内,整个南疆的百姓居然只是人族中的二等公民。
    当然,纯以血缘叙事那是民粹主义,是不可取滴。
    “做完这件事后,我本以为人道大势持续壮大,迟早有一天能为我结成出气运道果,可惜我犯了个错误。”
    “什么错误?”帝俊扭过脸儿去,梗着个老长脖子一时不言语了。
    许知秋催促:
    “都混成这样就别抹不开了,说罢?”
    “我高估了后人的出息。”
    帝俊攥紧拳头,竟是气急败坏的叫骂起来:
    “贼娘养的这帮崽子……千万年来相互斗争倾轧,搞大屠杀,奸淫撸掠,再无上古时的顶天立地、人人如龙的大气魄,反而变得奸猾,卑劣,丑恶不堪!”
    “使得人道大势走偏,反而害得寄居于人道大势中的我也受污染最终陨落。现在看来,我也不得不承认以“气运法”合道终究还是失败了,而神裔的‘夺灵法’还没有失败。”
    “当时双方战后立下约定,千万年后再决雌雄,而开战的契机就是——有后来者成就天人。”
    听到这许知秋把眼睛一抬,手往怀里一揣:
    “这么一看,还真是了我挑起的事儿咯?”
    帝俊一愣,忽的哈哈大笑,使劲拍着许的大腿根儿。
    “不……不能怪你,先前说你有罪不过是我开的玩笑,只能说这是天意。毕竟人往高处走,你没有错。”
    “再者哪怕没有你成就天人,早已磨刀霍霍的神裔毁约进犯人间,或许也是百年之内就可以预见的现实。”
    “那你要这么说我心里就敞亮多了……”
    …………
    毕竟问题很多,
    许知秋和那帝俊这一场谈话持续了好久,直到二人都有些腻了。
    二人在村儿里转了两圈,最后寻了处村边河沿上的斜土坡,坡上正好生长着绿油油的水草。
    那帝俊坐在土坡上把懒腰抻个不停,许知秋则守在一旁。
    毕竟事儿大,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
    这时,一阵童谣从远处传来。
    却是个蓬头垢面的泥娃子骑在一头大青牛的背上,正路过河沿儿。
    那娃子嘴里唱着上古童谣,嗓音质朴清脆。
    帝俊老远指着那娃子,颇有得色:
    “这是我儿时玩伴,我记得他十二岁时还总拉裤兜子,有一次我带着他们偷看一寡妇洗澡,正看到那寡妇用指头解乏的妙处时,他说死憋不住了,我便拿一根捣米的杵子给他塞上了,哈哈哈!”
    “……”
    污言秽语端地不堪入耳,许知秋心说这哪还有个天帝的模样儿啊?
    这时,那边娃子也发现了他,朝他招手:
    “俊~跟谁聊闲呢?耍子去耶~”
    帝俊起身挥了挥手,露出纯真爽朗的笑容,以及一副洁白的牙齿,吆喝回道:
    “行,等一晌~”
    “你好像很高兴啊?”许知秋自认为这话算不上怜悯。
    “谁能理解啊……”
    帝俊面有怅然,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见的疲倦:
    “那个高高在上、征战八荒的上古天帝,其实真不比乡野村中的青牛稚子更快活,我熬了上万年,如今终于能歇息了,这难道还不值得高兴么?”
    说着,又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只是可惜啊,没能踏出那最后一步。”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不多。”
    先前聊天时,这帝俊和他说起:受人道大势荼毒,他的元神逐渐凋零,眼下,终于也快到了寂灭之时。
    届时,这片借人道气运之伟力构建——承载他儿时美好记忆的荒村,也就不会再存在下去了。
    许知秋突然对他有些悲悯。
    人死之后,可还会剩下什么?
    连最后一丝痕迹都被夺走了,这死亡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登天寻道一世空,到头来,却羡稚子驾青牛。
    难,
    真踏马难啊。
    “行吧,再给我捞点干的,麻烦什么时候来?”
    许知秋指着上边。
    “此虚空升龙道,乃是伏羲大神死后遗留的通天神木的树干所化……”
    帝俊抬手一挥,上方穹宇,随即显化出那条斑驳古旧的青铜古道的虚影。
    那虚影大到贯穿碧落,仿佛是某种高维存在,屈尊于此方天地的一介投影。
    “再有不到一年光景,这座虚空升龙道就会开启,届时它再不是这等规模,将会大到充塞天地。”
    “一年?”许知秋皱眉,“时间有点赶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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