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洪盯着宝琴在看,后者此时也在打量他。
    这就是襄王殿下?我姐夫?模样倒还英俊……
    比我预想要瘦些,只是比常人高些,他真能斩杀数百人?
    他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真让人难为情……
    想到这些,宝琴再度低下螓首,视线不敢再与朱景洪交叉。
    这丫头听养眼,若能留在身边,倒也不错……朱景洪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朱景洪从来都很坦然,所以他接受了自己这份心思。
    “你就是宝琴?”朱景洪转过身,笑容和煦。
    “是!”宝琴头压得更低。
    “今年多大了?”
    “快十五了!”
    “抬起头回话!”
    “是!”
    于是宝琴重新把头抬起,只是她仍不敢与朱景洪对视,所以便望向了一边去。
    为避免吓到这丫头,朱景洪仍站在原地,徐徐说道:“常听你姐提起,说她有个妹妹,样貌才学皆为上佳,想来说的就是你!”
    “王妃过誉了,民女只不过识得几个字,那有什么才学!”
    “如此说来王妃骗我,那我回去后得教训她!”朱景洪沉声道。
    宝琴此时真的担心宝钗受罚,于是立马上前说道:“王爷容禀,王妃她并未虚言,我……民女是有些才学!”
    虽然朱景洪全程和蔼,可身份上巨大落差带来的压迫感,仍旧能让宝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所以她才会慌不择言。
    见她这窘迫样子,朱景洪微微一笑。
    “是有些才学……哈哈哈……”
    这当然不朱景洪在笑,而是一旁的甄琴发出的声音,此时的她实在是没忍住。
    用目光止住甄琴的笑声后,朱景洪稍微往前跨了两步,然后轻声说道:“不必紧张,你是宝钗的好姐妹,咱们就是一家人……这里也没有什么王爷,只有你的姐夫!”
    “是!”
    “初来乍到,你是这府里的主人,就带我在此间走走,说是这宅院里的事!”朱景洪发出了邀请。
    今天正事已经做完,他本想着去听张小月唱歌,如今遇着宝琴便改了主意。
    宅院不大能走哪儿去?何况这里也没什么可讲的事,姐夫的提议真的好难……宝琴心里叫苦。
    当然,她也真切感受到了朱景洪的随和,所以其心里的紧张也少了许多。
    察觉到宝琴在犯难,于是朱景洪主动提问道:“你跟宝钗自幼一起长大?”
    “我比姐姐小三岁,自小就跟她一处伴着!”
    迈步往前走去,朱景洪说道:“既是一起长大,她少时之事想来你都知道,可愿跟我说说?”
    宝琴只能跟进一步,答道:“知道一些,许多事都忘了!”
    “能说什么就说什么嘛,比如她小时候喜欢玩什么?”朱景洪继续主导着话题。
    跟在朱景洪身后,宝琴便讲起了小时候的事。
    对这些事,甄琴也非常感兴趣,想跟着一起听一听,却被朱景洪给支开了。
    一方面他是想跟宝琴独处,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甄琴好,知道王妃太多事对她未必有益。
    比起单纯的宝琴,朱景洪乃是情场老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让宝琴完全放下戒心。
    二人说话之时,宝琴已自称为“我”,该笑时已能笑出声,此时的随意了许多。
    朱景洪在问宝钗的事,宝琴也开始问朱景洪的一些事,尤其是有关他的那些传闻。
    “所以,王爷真打死了贾珍?”
    这件()
    旧事,没有人敢这么问,更不敢直接问朱景洪。
    宝琴问出来了,不是因为她愚蠢,而是她不懂这问题意味着什么。
    而宝琴问出这话,也让朱景洪意识到,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如此议论。
    这样的人,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于他而言都是其行可诛。
    所以他已想好,等会儿就给宝钗写迷信,让她设法在薛家整饬此事。
    朱景洪面不改色,说道:“他是病死的,我这样善良的人,又怎么会打死人呢!”
    宝琴连忙追问:“王爷没打死过人,所以……传闻中你在西北连斩数百人,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
    “啊~”宝琴大感失望。
    他是皇子亲王,下面的人为讨好他,给他揽功也不是没可能……
    若是这样,我心中的无敌厉害姐夫,可就不存在了……宝琴格外的难受。
    她神色之间的变化,朱景洪全都看在眼里,于是他笑着说道:“他们都是被我用枪捅死,而不是被斩杀……所以传言是假的!”
    “哦……啊?”
    此时宝琴喜形于色,展示出了一股清澈的愚蠢,让朱景洪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所以……王爷真的斩……捅死了几百人?”
    “差不多吧……我也没数过,反正很多,没有人比我更多!”朱景洪双手作拉风琴状。
    “姐夫你真厉害……难怪世人都说你是武曲星下凡,说你是大明的战神!”
    关于朱景洪的勇武,最开始是在京城讨论,经过大半年时间的发酵后,如今大明上下都知道了,在辽东听到这般议论不稀奇。
    “现在该我问你了,宝钗在家时……可有什么爱好?”
    “爱好……还真有……可是我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直说便是!”朱景洪笑着说道。
    “姐姐她喜欢!”
    “?看那些?”
    “西厢记,牡丹亭,还有……汉宫秋……”
    这些基本是爱情,女孩子爱看倒也正常,于是朱景洪问道:“这些你也看过?”
    “我没有!”宝琴急忙否认。
    朱景洪笑得更欢了,宝琴此时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他二人相谈甚欢之时,转眼已到了午饭时间,朱景洪邀请宝琴共进午餐,还美其名曰替王妃照顾妹妹。
    即便是饭桌上,他二人仍在说话,朱景洪这来自现代的灵魂,思维、见识、阅历皆卓然不群,自是让宝琴非常有探索欲。
    此时她竟忘了,还有帮姐妹在厢房里等着,这些人不但没能面见朱景洪,如今还得饿着肚子。
    好像余海没忘这些人,领着她们出了内宅,外面自有薛家人来招呼。
    昨晚这件事,余海正要进内宅伺候,薛祈却适时出现在他面前。
    “余总管,不知小女现在?”
    “令嫒在陪王爷用午膳!”余海答道。
    得知此事,薛祈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些伤感。
    毕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如今为自己这一房发达,把宝琴当做物品贡献出去,还有良知的薛祈便会难受。
    只是他的难受,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情况可以称之为矫情。
    这时余海说道:“薛老爷,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以余海的见识,宝琴的容貌在王府众女可排前三,加之这位又是王妃的妹妹,所以他断定这位会很受宠。
    作为朱景洪最贴身的心腹太监,余海对许多事都洞若观火,所以他已知道宝琴的结果。
    ()
    “哈哈……多谢公公吉言!”薛祈换之以礼。
    再说内宅之中,此时午膳已闭,朱景洪还在与宝琴闲聊。
    “所以……我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个盘子?”
    “不是盘子,是个球!”
    “球?”
    “对,就是球,圆圆的球!”
    “这怎么可能嘛……姐夫你又骗我!”
    因为太熟的缘故,此时宝琴竟开始撒娇,那青春活泼且俏皮的样子,确实是把朱景洪看得眼热。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宝琴凑近了些。
    “其实我们人,都是猴子变来的!”朱景洪一本正经说道。
    “什么嘛……姐夫你别是喝醉了,怎么竟说胡话!”宝琴直接吐槽。
    而在门外,偷听的甄琴大感憋屈,暗道自己明明与朱景洪更亲近,为何就总是被其粗暴对待。
    宝琴的突然出现,确实让朱景洪心情好了许多,让他接下来的等待时间里,不再觉得是那般的枯燥乏味。
    转眼又是七天过去,时间来到了七月初一,陈云泰的奏报终于送到了京城。
    现如今是太子监国,但他只能处理国内庶务,这种牵涉“国际关系”的大事,还是直接呈送皇帝。
    行宫之内,批复完了奏本,堂堂大明的皇帝,此时穿着朴素的袍服,正挥舞锄头翻着土地。
    为方便干活儿,朱咸铭把袍子下摆扎道腰带上,便显得稍微干练了一些。
    这片地不大,最多只有半亩,但要完成耕作也不简单,对养尊处优的皇帝来说尤为如此。
    在土地之外,则是建有一处凉亭,数十名宫女太监,拿着各种物件等候在外,一个个低着头不发一言。
    而在凉亭之中,则安放有两张摇椅,杨清音躺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旁边有女官给他扇着风。
    “我说…….可以了,过来歇歇吧,小心中暑!”杨清音忍不住喊话。
    夏天确实容易中暑,但今天日头不烈,所以也不是那么的热。
    又连续挥舞了几下锄头,朱咸铭这才停了下来,然后便往凉亭方向走去。
    在他靠近时,自有宦官拿来毛巾等物,却被朱咸铭挥手赶走了。
    走进凉亭,坐到了椅子上,朱咸铭接过宫女递来的酸梅汤,喝下一口后顿无比舒坦。
    “这么热天,好好歇着不好?费这力气作甚?”杨清音颇为心疼问道。
    “民以食为天,种地还需要理由?”
    “那你打算种什么?”
    “还没想好……”
    “呵呵!”杨清音淡然一笑。
    她知道,老头儿就是为了玩儿,毕竟种地他是真没玩儿过。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朱咸铭念了起来。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说到最后这一句,朱咸铭看向了杨清音。
    二人结发夫妻,一生风雨同舟患难与共,携手同心走过了三十余年。
    “白发谁家翁媪……看来你是嫌我老了!”杨清音笑着说道。
    朱咸铭没接这话,刚才他是随口念了这一句,却让他立刻生出了新的想法。
    “在这园子里东边,给我建一处茅屋,再在房前挖一条小溪,溪上架桥通往地里,再把这碍眼的凉亭和那些廊道拆了!”
    朱咸铭的这番吩咐,等于是把词中景象复原。
    他是皇帝,而且是在行宫之内,当然可以率性而为。
    “遵旨!”
    杨清音也知朱咸铭的心思,于是说道:“何必如此!”
    ()
    面带笑容,朱咸铭高兴得像个孩子,只听他说道:“此间清净,无群臣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我欲随心所欲,有何不可?”
    朱咸铭这些年有多累,杨清音当然一清二楚。
    此番听了皇帝这话,她也就不多说了。
    就在此时,一名小宦官进到园内,把一封奏报交给了程英。
    然后,程英将其呈送到了朱咸铭面前。
    “才说无案牍之劳形,这便来了……看来有些话不能乱说!”
    杨清音随即打趣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这苦你就老实受着吧!”
    朱咸铭哈哈一笑,接过奏报看了起来,然后他的笑容就逐渐消失了。
    奏报的内容很长,陈云泰详细介绍了朝鲜的事,朱咸铭是越看越感到生气,一刻钟后他沉着脸收起奏报。
    见此情形,杨清音忍不住问道:“何事?西北出事了?”
    “朝鲜的事,李家那帮人,有异心!”朱咸铭沉声道。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朝鲜不过蕞尔小国,有异心敲打也就是了!”杨清音随口说道。
    “话是如此,可这些人都干有异心,可见他们是何等狂放!”
    “这两年朝鲜进贡,朕对其大为优免,粮食和银子屡屡减半,他们竟毫无感恩之心,当真可恶至极!”
    朱咸铭这话听起来问题,但若知即便朝廷减免钱粮后,朝鲜仍得付出三成税赋收入,就不会觉得他有多仁慈了。
    没错,驻扎在外东北的安东行都司,朝鲜就是主要供养财源,剩下的才由女真诸部提供。
    可以说,当下大明刮外藩油水的手艺,那是真不是一般的生猛。
    这样做确实减小了财政压力,但任何事情都有利弊两面,比如西北诸藩国就是被刮太狠,然后一气之下反了朝廷。
    “把奏本交给太子,让他细致分析,拿出对策,两日之内报我!”
    “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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