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阵!快列阵!”五重河附近出现的伏兵令王国泰有些发懵,岫岩城什么时候失的守?青善为什么没派人报信?很快,他便在伏击自己的敌人中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居然是青善!这厮竟又降了!
    “青善,吾要活剥了汝之皮!”王总镇忿怒地嚎叫。可他没想到青善同样不想放过他,迎着他的帅旗冲杀过来,索伦将领塔尔岱、阿兰吉喀、奚鲁噶奴亦各领本部悍不畏死地冲锋。卫军的人数虽多,可经过激战和连续的行军后疲惫不堪,很快军阵便被冲散,发誓要活剥敌将之皮的某人自己的皮也处于危险中。
    王以文来到他的身边,“总镇,末将拖住清虏,您速往盖州撤退”。
    王国泰知道因为王以文小心谨慎,朝鲜汉旅的伤亡最少、仍保留着一定战力,此时自己能倚仗的也只有他们。
    “歧阳(王以文字)小心,务必活着去盖州!”他朝王以文拱了拱手,下令本部朝西突围。
    “将士们,报仇血恨便在今日!随吾杀敌!”王以文大呼一声,以身为箭头,冲向清军。见主将拼命,杨福吉、冯三仕、裴三生、王文祥、郑先甲、黄功、柳溪山等随龙八姓将领也红着眼杀向清军。作为被抓至盛京为奴的明朝遗民,他们每个人都有家人死在清军之手,国仇家恨怎能不报?
    虽然索伦兵素来精锐,可毕竟只有一千,加上投降的青善部亦不过一千三百兵马而已,前番大战,汉旅虽损失四百人,仍有一千六百之众,兵力上超过清军。即使战力远不如敌人,却有血海深仇在身,士气极其高涨,死死缠住清军。激战中,杨福吉身中数箭,战死于马上,死前犹高呼“杀虏”;冯三仕连杀数名敌人后,被索伦勇将阿兰吉喀的扎枪扎死;柳溪山抱着一名清军滚下战马,被马蹄踩成肉泥。
    王以文不管那么多,瞅准青善的将旗杀去。善于观察的他发现伏击自己的清军中,青善部的军阵最杂乱,战力也远不如别部清军,打算先击溃青善。
    见来了敌人,这一回青善没有降,也没有逃,而是恪尽武将之职守,与王以文拼死厮杀。见兄长久战不下,王文祥驭马助战。双战之下,青善渐感吃力,刀法散乱,一个疏忽,被王以文斩落马下。
    “哼!”不远处,索伦甲喇章京塔尔岱发现了王以文,缓缓地从鹿背上的箭囊中掏出枝穿甲箭,挽弓射去。
    “兄长小心!”王文祥侧眼瞥见正在张弓的敌将,驭马挡在王以文马前。
    “嗖!”好快的箭,快如闪电,狠狠地钻透王文祥的铠甲,射透心脏。
    “扑通”,王文祥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摔下马来。
    “贤弟!”王以文下马抱起王文祥的身体,却再唤不回他的生机。“啊~”朝军汉旅的训练大将发出悲愤的嘶吼,重上战马,要与清军搏命。
    “兄长,王总镇已经冲出去了,请尽快突围,否则追兵一至,便来不及也”,训练偏将裴三生慌忙劝解。
    “是啊,兄长,您是全军主将,请为将士们的生命负责”,另一员训练偏将郑先甲也解劝。
    王以文恢复神智,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果见王国泰已经率残部突围成功,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缓缓下令道:“撤退”。汉旅闻令朝盖州奔去,清军则跟在后面紧追不舍。撤退中,随龙八姓的另一名首领黄功被骑鹿的奇勒尔人射中后颈而亡。
    王国泰站在盖州城头,眺望着远方,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等王以文。若无汉旅的牺牲,恐怕他已殁于鸭绿江畔或岫岩城外。虽然王总镇一向奸猾且反复无常,可心里还是有几分义气的,逃回后每日便在城头远眺,等待汉旅的消息。
    “总镇,清军凶残,王大将恐怕已经战殁矣。城上风大,请先回营歇息吧”,部下苦劝。
    “不,天还没黑,再等等”,王国泰却不肯回。蓦地,他的双目瞪大,瞳孔中出现一面绣着大大“汉”字的军旗。“快,打开城门,汉旅回来了!王贤弟回来了!”反复无常的总镇居然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连续两场大败仗后,卫军和朝鲜军损失了一半,逃回盖州的败兵总共只剩四千人,好在盖州城内还有一千守军,加在一起勉强凑成五千之数。王国泰不敢出战,据城而守,同时飞马向沈阳和锦州求援。宁古塔昂邦章京巴海却没有管逃到盖州的卫军,而是陈兵于鸭绿江畔,遣使去朝鲜向朝王李棩索要军需物资和兵员。他尤其喜欢朝鲜的鸟枪兵,当年其父沙尔虎达任宁古塔章京时便征发过朝鲜鸟枪兵打俄国人。
    ——
    汉城昌德宫,朝王李棩客气地送走宁古塔昂邦章京巴海派来的使者、骁骑校萨布素,召来众臣商议。那使者举止儒雅,显然出身名门,说出的话却隐隐含着杀气,“尔国乃大清藩属,西番悖逆,出兵出饷助战方是封藩本分。大清原不缺些许助力,不过欲观尔国之忠奸耳。何去何从,王自思之”。
    虽然知道区区几场战役改变不了大局,清国在辽东仍处于劣势,清使的话虚张声势居多,但想起萨布素那胸有成竹、杀气腾腾的样子,李棩依然觉得心里发毛,问道:“刚与卫国缔结同盟,卫军便败了。如之奈何?”
    “殿下,我朝方与卫国结盟、出兵助战,骤然背盟,有失信义,且卫军虽小挫,在辽东仍占优势。不可答应清军的要求,否则必有后患”,领议政郑太和是朝卫联盟的缔造者之一,出言反对。
    “领议政所言差矣,所谓盟约,其实是乱军胁迫所致,出兵助战的并非我朝军队,而是明朝遗民。虽然在辽东卫军略占优势,可清国地大物博,国力远胜卫国,联清抗卫方是上策”,右议政元斗杓一向亲清,见众人不吭声,又加了一句,“吾闻那宁古塔昂邦章京巴海凶残狠辣,连野蛮的罗刹人都怕他。若不允,必兴兵至汉城。何以拒之?”
    此言一出,众人悚然动容。
    “臣以为辽东的藩胡(朝鲜对女真的蔑称)如今被断了与直隶的联系,占据的多是些苦寒之地。他们最想要的是粮草辎重,对朝鲜出不出兵助战,其实并不在乎。因此只需提供些钱粮物资即可,并不需要出兵助战”,左赞成宋时烈镇定地说。
    “嗯,左赞成所言有理”,李棩连连点头,叹道:与清议和之事便交由右议政负责”。
    “臣定当尽力!”
    元斗杓欣然领命,他一向亲清,与巴海之父沙尔虎达亦有些交情。双方很快达成协议:朝鲜暂不出兵助战,但须向清军提供鸟枪三百杆、刀盾五百具、弓箭五百副、铠甲三百套、大米两百车、土布五百匹、银三万两。(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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