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再下一程(二)
    陈珅冷笑道:“那邪徒害人,但寻得帮凶,莫不是恶业同党!尔作帮凶,概莫能外!死到临头,却还在此巧燕狡辩,简直死有余辜!”
    说着陈珅单手抄起木架边上的一根竹竿,对着旁边的木架刺出,但听得一声惨叫,然后便见得一个壮妇扑倒木架,与些个炭块滚作一堆,抽搐着死了。
    而在壮妇倒下的地方,却还遗留着一杆长柄斩竹刀,也可称之为朴刀。
    店主见得壮妇被杀,却自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后院跑去,边跑还边喊道:“阿莲快跑!有寻仇的来杀人啦!”
    陈珅不紧不慢的跟在那厮身后,转过一道门户,却来到一个院子里。
    院子颇有些面积,其中大半地方堆放着木炭,边角处有水井,还有一架石磨,并些干草堆。
    陈珅低头看了看双眼发直的豆虫儿,却才倒提着滴血的竹竿,一步一步的追着那店主,行到一叠码整齐的木炭堆前。
    那木炭堆突然朝着陈珅倒来,紧接着一个枯瘦老汉挥动一杆大锤凶悍杀来。
    陈珅只竹竿一扫,便将倒过来的木炭撇了回去,接着连刺数下,直把老汉的四肢和胸前刺得血流如注。
    那老汉哀嚎着尖叫道:“好汉···好汉不得杀俺!俺二子乃是官员,做的玉山县令也!”
    陈珅自是明白这老东西所言何意,大宋官员的家眷在这個时代是有些护身特权的,尤其是不得受无妄侵害。
    便是政敌之间相互攻讦,也极少对着家眷下手,否则就是坏了官场公认的潜规则,继而被群起攻之。
    当然若是犯事罢职的罪官,其家眷受牵连发付教司坊,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若是盗匪山贼故意伤害官员家眷,那结局就更惨了,至少诏安的待遇基本上是捞不到的。
    大宋绿林中流传着一句谚语: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这个“杀人放火”里面的杀人是有讲究的,你不能什么人都杀,平头百姓,商贾富户,地主豪强都可杀的,唯有官员及其家眷不能碰,甚至可以扩展为读书人不能杀。
    如【水浒传】中清风山三寇强夺了清风寨知寨刘高的妻子,宋江力劝其三寇将刘高妻子放回,很多人都说宋江太那啥,其实不然。这时候的宋江真的是为了三寇着想,别看他只是一介押司,却深知官场禁忌。
    只是谁曾想刘高之妻小门小户出身,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儿,直接来了个翻脸不当人,然后他一家子真的就做不成人了。
    杀官灭门,朝廷必然要严厉追究,之后三山草寇对上梁山入伙一事几乎毫无异议,也正是源于此。
    犯了杀官灭门之罪,谁特么不跑谁是傻蛋!
    不仅仅是要跑,还得找大腿求庇护,而傻乎乎的梁山(晁天王)就此承担了所有。
    类似的事情梁山以后也没少干,可以说是把整个大宋朝野上下得罪了个遍。
    故而即便梁山最后诏安成功,更屡立功勋,终究难逃“鸟兽尽,良弓藏”的下场。
    这老汉与陈珅所言,便是想要借官员亲眷的身份保命。
    只可惜,陈珅何曾在意这些个鸡零狗碎。
    老子都已经是展望过星辰大海的男人,你居然给我说这个,看不起谁呢!
    陈珅只冷冷一笑,便一竹竿将惊恐的老汉刺死,然后将竹竿掷出,恰扎在即将逃出院外的店主大腿上。
    陈珅缓步走到哀嚎的店主身侧,只一脚踩中那厮的后腰。
    店主哀嚎道:“好汉饶我性命!好汉饶我性命!我兄乃玉山县令秦敏学,官家钦点的进士!我亦有家私万贯,良田数顷,愿献于好汉,只求好汉能饶恕我则个!”
    陈珅大笑道:“官身不足惧,铜臭何所惜!便尔是那皇亲国戚,宰相之家,今日我亦照杀不误!记得下辈子投胎,多做些善事!”
    说罢,陈珅抽出店主大腿上插着的竹竿,一杆子将他刺死。
    陈珅杀了店主后,却并未罢休,直将目光投向草料散放处,这本是豆虫儿化驴时的口粮,如今自没了用处。
    只这草料堆却无风自动,好似内里藏着个人儿似的···
    真就是藏人了!
    陈珅用竹竿挑开草料,露出一个身穿湖绿襦裙的惊恐少女。
    少女长得倒也标志,看着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只她眼神却似饥饿的老狼看到了现成的鲜肉一般,残忍、贪婪、惊喜、暴虐。
    这不是正常人能有的眼神!
    邪徒!一个正在堕落的邪徒!
    陈珅见过太多类似的眼神。
    果然,任何为邪魔做事的凡人都是大隐患,不管他们是主动迎合还是被动被利用。
    陈珅抽出了沥泉枪,只有堕落者才有资格享用这镇魔武器的关爱。
    少女眨动了一下眼睛,扭曲的眼神立时不见,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惶然,就好像骤然失孤的小兽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少女哀哀乞求道:“求好汉饶命!若好汉不嫌奴家蒲柳之姿,奴家愿日夜侍奉左右,以解好汉饥乏!”
    陈珅忍不住笑了,道:“尔这套手段,若是用在别个身上倒还罢了。只却来赚我,你怕不是想瞎了心!到了邪魔那里,记得告诉你家主子,杀你之人乃是相州名家陈广是也!”
    话音未落,陈珅便一枪刺出,直接扎穿了少女的脖颈。
    稍后陈珅在院中找来一杆砍柴用的斧头,将少女邪徒的头颅剁下,却把其残躯并其它死者的尸体收集来抛入炭堆里。
    他引火点着炭堆,熊熊烈焰很快就将些个尸首残躯烧成了灰烬。
    而陈珅却就着燃烧的冲天烈焰,将少女的邪徒之首炼成了又一枚恶业颅珠。
    相比于当初送给韩存保的那枚恶业颅珠,这次陈珅炼制的恶业颅珠更加小巧秀气,当然功能也更强一些。
    除了恶业颅珠共有的恶意报警功能以外,这枚小美女颅骨所制的恶业颅珠还对恶意者进行魅惑,从而诱导他们情不自禁的说出真心话。
    陈珅将恶业颅珠用细线绞丝而成的红绳穿了,随手递给呆滞的豆虫儿,道:“此乃我特制的护身宝物,你时时佩戴身边,任谁也不能害你!”
    豆虫儿下意识的接过恶业颅珠挂饰,怔怔的说道:“阿兄,这家恶···恶人就这么杀了?会不会···有些太过?”
    陈珅嗤笑道:“你这厮端的是烂好心!他等百般折辱虐待伱,你不思报仇,却来可怜他们!若得旁人听了,岂不要笑你妇人之仁!”
    豆虫儿讪讪一笑,道:“阿兄教训的是。”
    然后他有些好奇的捻了捻恶业颅珠,又低声嘟囔道:“秦家小娘子虽然脾气暴躁了些,可人还是很美的,如今却被阿兄割了头颅炼成这般小物,实在是暴殄天物也!”
    陈珅有些好笑的斥道:“我看你这厮就是个贱皮子!那秦家女怕是没少虐待你吧!区区一个蛇蝎心肠的恶女,便是皮囊长得再漂亮,也是个丑陋之物!有甚可惜的!还有,我这颅珠可不是凡俗之物,但有人在附近对你心怀恶意,它便能及时示警,更有些特殊功用。你若嫌弃,还我便是!”
    豆虫儿连忙收起恶业颅珠,直叫道:“阿兄好没道理!刚刚送出之物安能收回,忒小气些!”
    这厮说着便往外跑去。
    陈珅跟在后面,面上却露出些笑意。
    少年慕少艾乃人之常情,当初他不也没能逃得阿嫂和曹仙姑的“毒手”,被她们嫩吃了那啥么!
    当然,更让陈珅感到欣慰的是,因通达了些念头,豆虫儿的灵魂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这也就意味着陈珅采三宝大药的频率可以稍微的缓一下了。
    嗯!差不多从半月一次延迟到了三周左右一次。
    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陈珅采药的危险性降低了一半,非常完美。
    秦家炭庄燃起了大火以后,却把些个围观的百姓都给吓跑了。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炭庄里可是堆满了易燃的木炭,这个时候不躲远一点,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陈珅带着豆虫儿离开了现场之后,并没有继续留在黄州,而是去了城外码头,雇了一艘客船,直接渡江南下。
    晚间,豆虫儿半躺在船舱里,捧着陈珅亲自熬煮的稠粥小口小口的呷饮。
    阿兄煮的粥果然香甜极了,豆虫儿觉得自己吃一辈子也不会厌烦。
    吃完了粥,照例用狗见了都要羞愧的水准舔干净粥碗,豆虫儿觉得自己的浑身更有劲儿了。
    他好奇的问道:“阿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陈珅叹了口气,道:“滕州!我们去见一见邗沟居士!”
    豆虫儿吃惊的说道:“我们这是去见秦阿伯?!”
    陈珅颔首道:“正是!”
    要说苏门子弟中谁人才情天赋最高,除了苏轼,当属秦观秦少游为最。
    秦少游是真正的少年天才,不满十岁便已通读【孝经】、【论语】、【孟子】等经典。
    秦观少时豪放俊秀,擅诗文,慷慨之情溢于文词之间,几乎就是一个翻版的苏轼小号。
    而秦观终也因与苏轼相性几近,很快就走到了一起,成为苏门子弟中的扛鼎人物。
    秦观的命运同样与苏轼差不多,宦途基本上不是被贬斥哦,就是在被贬斥的路上。
    问题在于,苏大胡子的性格是真的豁达豪迈,哪怕被贬斥,却从来都是满怀乐观。
    而秦观的慷慨气概却只是表象,他的内在实非常敏感细腻,这种人说好点叫心细,说严重点就是身处逆境容易抑郁。
    历史上的秦观因长期抑郁,虽得苏轼不时开结,却仍然于五十二岁时便骤然身故。
    而在今时的大宋时间线里,由于李格非在朝中的影响力,秦观的仕途倒是有了很大的改观,他先做了几年的汝州酒监,后迁知高邮,再知雷州,最近则被贬斥滕州(今广西藤县)作酒监。
    而滕州正是另一条时间线的秦观身故之地。
    秦观很重要,历史上他的死可算是苏门子弟衰落的开端。
    而在这场虚实交融的灾祸当中,秦观同样属于气眼儿一般的存在。
    只要秦观还活着,苏门十子就不会出问题。
    但如果他死了,必然会引发多米诺效应一般的影响,导致其他九子气运大跌,然后被邪魔逐个击破,斩断命运线,最终间接斩断苏轼的命运线。
    陈珅和豆虫儿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赶到了滕州。
    在这期间,陈珅自又往肉苁林闯了一遭。
    好消息是他顺利的闯了出来。
    而坏消息是,肉苁林里的强力邪魔多了不少,陈珅很是费了些手脚却才完成预期目的。
    毫无疑问,待得陈珅下次去肉苁林,其难度恐怕要大大提升不少。
    说起来,滕州在大宋算得上是偏远恶州,在这里,不管是百姓的生活水平,还是社会发展都相对落后许多。
    滕州城的规模和繁华水平,放在两京之地(京东、京西)甚至都比不得一个乡下小镇。
    这里的百姓大都是从两淮和江南来的移民,于狄武襄讨伐侬智高后的厢军就地安置而来。
    至于真正的本地土著,基本上早被侬智高的叛军屠杀或者掳掠走了。
    所以当陈珅与豆虫儿进入滕州城后,他们倒是可以勉强听得懂当地百姓的方言。
    不过令陈珅二人颇感疑惑的是,滕州城里面的百姓几乎都在谈论秦酒监与妻子苏小妹家中争斗的逸闻。
    豆虫儿乃是秦观晚辈,如何不知秦观的家室,秦观的妻子乃是原潭州宁乡主簿徐成甫之女徐文美,二人十八岁便已成亲,恩爱非常。
    除此之外,秦观还有一妾唤作边朝华,本是徐夫人的侍女出身,除此之外再无别个,又哪里来的苏小妹耶。
    随着二人继续打探,更离谱的传闻出现了。
    众人都言那苏小妹乃是大文豪苏轼的幼妹,因苏轼欣赏秦官人的才华,便把有才女之称的苏小妹许配于他,更有“苏小妹三难秦郎君”的故事被滕州百姓争相传颂。
    只这般传闻,却是气坏了豆虫儿。
    须知秦观乃是以师事苏轼,两人差着一辈呢。且不说这苏小妹是否为真,便是这传言就是在败坏秦苏两家的伦常,十足的恶毒。
    而陈珅更觉得有问题的,却是当前最新的“秦郎君与苏小妹斗诗文”的段子,
    从段子的内容上来看,秦观的局面好像不太好,不管是诗词文,还是琴棋书画,貌似都被苏小妹压了一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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