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晚上的家宴,又是在皇太妃府邸,那自然少不了齐王妃一家人。
    齐王叔、齐王妃、齐容初都在。
    陈康作为皇太妃的四弟,自然也来了,跟着陈康一起来的还有谢氏以及陈弘。
    饭桌上大家闲聊一些家常,自然也说了一些国家大事,而对齐国来说,现在的大事只有一件,就是收复剩下的三关三城。
    而因着收复三关三城延伸出来的一件事情就是姜国议和。
    从姜国第一个使者来到齐国之后,整个齐国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情,也关注着姜国那边的后续。
    普通人尚且会在茶余饭后闲聊几句呢,更何况皇家人以及跟皇家人有关的一些人了。
    齐王叔很在意这件事情,问齐横元:“你确定不打算议和?”
    齐横元沉着声音说:“不议和。”
    齐王叔说:“既打定主意不议和,那就要先发制人,趁着姜国还没有派第二个使者来到齐国之前,先去宣战。”
    齐横元还没说什么,陈康已经接了腔:“王爷,剩下的三个关城还挂着白旗呢,有那个白旗在,我们就算想宣战,也没办法的。”
    齐王叔掀了掀眼皮,说道:“先前兰州关和清江关也全都挂着白旗呢,不还是成功宣战了?事在人为,本王相信,兰州关和清江关能在有白旗的情况下宣战成功,剩下的壶水关、祁淮关、俞陵关也必然能够宣战成功。”
    说完看向齐横元:“陛下,王叔提这件事情,并不是想逼迫陛下,也不是想逼迫边关的战士们,而是姜公桓这个人阴险狡诈,他忽然提出议和,这里面必然有算计,算计不成,他是不会罢休的,所以这议和之事,势必会继续进行。”
    “王叔担心你的步调会慢了姜公桓一步,一旦姜国使者再次来到齐国,齐国就没办法再宣战了,就算壶水关和祁淮关以及俞陵关的将士们拿下了关城上方的白旗,一旦姜国使者赴齐,那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再宣战了。”
    “自古以来,没有使者到访,还兴兵宣战的先例,这样会被百姓们戳着脊梁骨唾骂的,就算齐国百姓们理解陛下,不怪罪陛下,不唾骂陛下,但难免还会在心里觉得陛下有失仁义。”
    “一旦百姓们对陛下有了偏见,陛下在百姓们心中的威信就降低了,这对陛下来说,是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姜公桓也许会趁着这个机会,煽动民变,虽然王叔说的可能过于严重了,但这样的错误确实不能犯,我们也不能给姜公桓任何能利用的机会。”
    “那么,想要成功宣战,又要避过姜公桓的一切算计,就只能赶在姜国使者到达之前,部署好一切。”
    齐王叔说完,齐容初抬头看了他一眼。
    齐容初的神情一如继往的疏离冰冷,他对谁都不亲热,但又对谁都恭敬客气。
    他那一眼跟平时无异,毕竟他向来就是那种冷冷淡淡的样子,冷冷淡淡的眼神。
    但燕宁还是捕捉到了他瞳孔里一逝而过的戾气。
    作为姜国间谍,作为姜国人,齐容初当然是为自己国家着想的。
    姜王叔一心想议和,齐容初必然会鼎力相助,不希望齐国这边有人阻扰。
    如今齐王叔提出来的这个意见,很有可能会破坏掉姜国议和,毕竟齐国这边一旦打定主意宣战,那必然有办法毁掉那些白旗。
    而齐国一旦宣战成功,姜国使者就成了镜水月,看则能看,却是起不到任何一点儿作用了。
    这比的还真的是速度呢。
    齐王叔说的这个话题,是陈康关心的,也是皇太妃和齐王妃关心的,谢氏自也是关心的,陈弘自不必说,也非常关心。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个话题上,在齐王叔和齐横元身上,都没去看齐容初,也就没能看到齐容初黑眸内一逝而过的戾气。
    不过就算大家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齐王叔和齐横元身上,想要从齐容初的脸上或是眼睛里看出来异常,也不太可能,毕竟大家都没怀疑齐容初有问题,也就不会往有问题的那方面去想。
    燕宁是知道齐容初身份的,这才能看清他身上产生的变化,即便这样的变化很细微。
    燕宁淡淡勾了勾唇,不参与齐王叔和齐横元的话题,她开启神通探知了一下荣宛音的情况。
    这一探知竟是发现荣宛音已经从姜国出发了。
    燕宁兀自挑了挑眉,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个荣宛音不单是个媚人,还是个非常聪明的媚人,且她对齐横元的心思非常了解。
    她也知道齐横元不会议和,指不定过完年就会立马宣战,所以她就赶在齐横元宣战之前,先一步来到齐国。
    那样姜国使者赴齐,而在姜国使者没有离开之前,齐国都不能再对姜国宣战了。
    先前兰州关和清江关,远在边关,白旗之事,可以凭口舌之语糊弄过去,但使者一事,天下皆知,那是无论如何糊弄不过去的。
    一旦荣宛音踏进齐国领地,又亮明了使者身份,那齐国人就不能再对她动手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不是规矩,这是道义和民心所在。
    六年前齐国战败,姜国没有斩齐国的使者,齐国派出使者主动议和,姜王叔应了。
    如果当年姜王叔没应,斩了齐国使者,趁胜追击,怕是六年前,齐国就已经灭亡了。
    那个时候姜王叔是慈悲心怀吗?当然不是。
    那个时候姜王叔只是大意了,他可能觉得,齐国皇室只剩下了齐横元,而齐王叔早年因伤势过重,无法上战场,整个齐王室,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姜国的人在了,他这才给了齐国一个喘息的机会,或者说,给了姜国一个喘息的机会,毕竟举国之战,消耗的不仅仅是齐国,还有姜国。
    如果姜王叔知道六年之后,齐横元如此厉害,齐国在齐横元的励精图治之下变得如此强大,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六年前议和一事。
    或者说,他此时议和,就是在扳正六年前他做下的错误决定。
    亦或者说,姜王叔虽然奸诈阴狠,在战场上毫不留情,但其实,他是个讲道义和仁义的人。
    齐横元第一次拒见了姜国使者,放了姜国使者回姜国,这不违反任何道义。
    可如果第二次,姜国使者进了归阳城,还住了下来,那齐横元就不好出手轰赶了。
    姜国没有宣布使者出使一事,荣宛音又以一个寻常女子的身份,打着探亲为由,来齐国,分明是先斩后奏。
    一旦她进了归阳城,便是踏出成功议和的第一步。
    这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或者说,是姜王叔帮她出的计谋。
    但在燕宁看来,荣宛音既是媚人,又敢主动奏请出使齐国,必是个聪明难对付的,这一切的计策,应该都是她自己想的。
    燕宁详细探知了一下荣宛音身边的情况,她带的人不多,就只有一个丫环,一个车夫,车夫是姜王叔派给她的,是暗卫成员,武功极好,叫西丘,丫环叫香琴,香琴不是普通的丫环,她也有武功,是从荣子方身边调拨过来的人。
    荣宛音是大年三十晚上,和家人们吃了团圆饭之后出发的,到今天大年初一的晚上,她已经行了一天一夜了。
    她的马车走的不快,但也不慢,就是正常的车速,一天一夜,中间休息过,晚上也在客栈留宿,差不多已经走了两百多公里的路了,依她这个速度和进程看,元宵节之前,她必然能入归阳城。
    而元宵节之前,齐横元不会宣战的,他心中既有大业,也有边关的将士和百姓们,齐横元会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过年,年后再宣战。
    所以,荣苑音已经抢先一步了。
    这次议和,齐横元就算不愿意,也还是要被迫接受。
    燕宁收回神通,不打算告诉齐横元荣宛音已经出发,会先他的计划一步,来到归阳城。
    不是燕宁有了异心,也不是燕宁想要议和,她分明清楚的知道姜王叔议和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姜王叔要的不是议和,而是燕小叶,燕宁如何还会支持议和呢?
    就算姜王叔不是冲着燕小叶来的,燕宁也不会支持议和。
    燕宁不提醒齐横元,放任荣宛音来到齐国,只是为了彻底击碎姜王叔议和的美梦,毕竟没有荣宛音,也还会有李宛音,张宛音等等,与其被动防守,不如放任敌人前来,迎面痛击,一次性解决了这个麻烦。
    燕宁舀了一碗热汤,缓慢喝着,耳边是齐国陛下略显低沉的声音。
    “王叔提醒的是,朕也有这样的顾虑,但元宵节之前,朕不会让边关的将士们上战场的,姜国再想议和,应该也会在元宵节之后才派出使者,使者从姜国来到齐国,路途遥远,至少也得半个多月才能到达齐国,这个时间,足够朕向边关发出宣战令了,到时候姜国使者没抵达,边关已经宣战,那么就算使者到达了齐国,也无济无事了,而在朕看来,齐国一旦宣战,姜国使者就不敢再入齐国了,他势必要赶回姜国,那么,所谓使者,就不存在,所谓议和,也就不存在了。”
    齐王叔想想好像也对,就算使者真的要来,也不会赶在过年这个时候,至少要等到元宵节之后。
    而且姜国自上一个使者死了之后,还没有第二个使者出现,姜公桓想要派出使者来齐国,也得先有使者才行,还不知道姜公桓何时能找到使者呢。
    齐王叔这么想着,心里就踏实了。
    齐王叔尚且不知道荣宛音这个人,如果知道,断不会这样想了。
    齐王叔说道:“陛下考虑的也对,元宵节之后再宣战,应该来得及的。”
    齐横元嗯一声:“王叔不必操心这些,朕不会议和,剩下的三关三城,朕一定会收回来,等九关九城全部收回,朕带王叔去关城走一圈。”
    齐王叔点头,眼睛瞬间就有些红了:“王叔是要去一趟的,祭拜一下你的父皇母后,祭拜一下你的皇兄。”
    后面的晚饭吃的就有些沉闷,好在燕宁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没多久晚膳就结束了。
    这几天归阳城一直在下雪,时而大,时而小,时而有雪,时而没雪,反正一天之中,总会有雪在断断续续。
    今天白天没雪,刚刚吃饭的时候也没雪,但吃完饭出来,却发现外面下雪了。
    皇太妃笑着说:“我约了一些孩子们,说今晚如果下雪,带他们去堆雪人打雪仗,晚上我就不陪你们了,你们都赶紧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皇太妃这一赶,所有人就都走了。
    齐横元也带着燕宁上了御辇,御辇里放着一个很大的炭盆,里面的炭火非常旺,整个车厢里暖和的受不了。
    燕宁脱了毛领大氅,齐横元也脱了毛领大氅。
    王公公和念蝶在马车外面,齐横元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问燕宁:“想出去看看吗?虽然外面下雪了,但初一的晚上,归阳城的街道还是非常热闹的,雪景有雪景的妙处。”
    燕宁没心情看,但想到一件事情,燕宁还是嗯了一声,说道:“好吧,去看看。”
    南街是最繁荣的一条街,多数美景也都在南街,既是去看美景雪景,那当然是去南街。
    齐横元隔着车门命令:“去南街。”
    王公公应一声是,立马赶着御辇往南街方向去了。
    雪不大不小,并不影响出行,每天只要路面有积雪,银卫军们立马会处理,不管雪下的多大,都不会影响出行。
    南街上人来人往,店铺开业的不多,但满条街都是灯笼,而且多数人也不是出来买东西,就是出来玩的。
    御辇拐到南街入口处,王公公将御辇停下,隔着车门说道:“少爷,夫人,前面人多,御……马车不适合过去,你们看……”
    “找个地方停马车,我们走进去,逛一圈再回来。”齐横元接了王公公的话音。
    王公公立马道:“好。”
    马车门打开,齐横元牵着燕宁的手走出来,两个人都穿上了大氅,车门一打开,人一走进来,迎面就是一阵飞雪。
    齐横元立马将大氅的毛领帽子戴在燕宁头上,抱她下马车。
    念蝶取了一把油棕大伞,挡在燕宁头上。
    齐横元接过伞,说道:“朕……”
    立马改口,看向燕宁,唇角带着笑意:“为夫给夫人撑伞。”(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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